第17章 临摹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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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说不定已经回家。

可女神的课桌虽然上了锁，但上面还留有书和笔记本，又说不定没有回家。沙志有点心动，尽管很想立时坐到前面的课桌中去，但还是有些担心。

回头看看正在乱战的几个人，发现郭家宝已经坐在原先靠着的那张课桌上，李心刚坐在尚成山后面的课桌中，成心俊、李大师二人则已经站在尚成山课桌旁的走廊中。

李大师本名李科文，因为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被同学们送上了一个绰号。

几个聚在一起的人根本没有在意沙志，沙志心中一动，迅速扭头四下打量整个教室里的情况。

不到一半学生在。除了聚在一起乱战的尚成山他们外，李才华等人聚在第一大组中后部一起争论着什么，其他人则各自在埋头学习。

沙志观察完迅速站起来走到教室前门处。左边的教师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黑着灯，死胖子显然不会在里面。

再过去的理五班外走廊上，同班同学胡霞与理五班的吴小军、赖华站在那里。

吴小军是学校副校长的儿子，高一进校没多久即与沙志同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被发现后那个女生被迅速开除，吴小军则虽然背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留在了学校。

吴小军鼻直口方，眉宇之间还透着种英气，但因为那个同班女生的事沙志对他素来没有好感。

长得精瘦精瘦的赖华，喜欢穿宽宽大大的衣服，成天陪着吴小军到处晃悠，也不时在文科班教室外出没。

右边的走廊中，同班同学叶敏正与理五班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衣的女生站在那里聊着。

那个女生叫何芳林，是沙志的小学同学，但在四年级后的那个暑假，随着担任穆城中学老师的父亲调动工作去了英田，后来又转到了岳城，再后来与沙志一起进了岳中。

少女十八变，越长越漂亮，但自何芳林转学离开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沙志进岳中时已经完全认不出曾经的小学同学。虽然后来知悉何芳林是小学同学，但高中两年多从未有过接触。

完全可以把胡霞她们当成哨兵，沙志心中一喜，扫了一眼楼梯口方向后迅速扭头走进教室，再朝尚成山他们走去。当走到女神课桌旁时，停下脚步侧头瞟了一眼教室前门处然后紧走两步，转身一屁股坐在了牛正勋的课桌中。

跟着回头瞅了瞅身后正在热烈“战斗”的几个同学，觉得没人注意后转过身子再次望向前门处，再次确认前门处依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后，目光迅速回到前面的课桌上。

现在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很长时间了，女神还没有来。这是开学两个星期后的周末，女神回家应该是大概率事件。想到这里，沙志果断地探身，从前面课桌上拿过女神的一本笔记开始翻。

要说沙志一直是个腼腆少年，但此刻腼腆少年的胆子大得出奇。

笔记本上的内容是女神抄录的一些古诗词与现代散文。女神的字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隽秀清雅，沙志越看越觉得是一种享受。

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一篇文章《温和》，他觉得“温和”这个词与女神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非常非常契合。虽然完全不知道作者白君是个什么人，但还是快速地浏览起来：

我喜欢温和的一切，我希望一切都是温和的。

我希望天空是温和的，不暴烈，不阴翳。阳光四季和煦地洒照大地，冰霜消融，草绿花馨，百鸟鸣啭，心境明朗。即便是下雨，我也希望是温和的雨丝伴随轻盈的风，拂面掠额之际，带来一缕似水柔情。

我希望每张脸上都有温和的笑容，冷笑，讥笑、讪笑都在真诚的氛围中悄然消散。一颗颗坦然仁爱的心灵，可以温和地交流。

我希望一切问题都以温和的方式解决，不消极、不冲动、不偏颇。态度和语言都是温和的，相待、相谈，既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又没有笑里藏刀的虚伪。

让心中的冰凌和脸上的霜雪在温和中溶化了吧。让互不相让的争斗在温和中平息了吧。

我们一起来缔造一个温和的世界，那该多好，多美。

沙志快速浏览的同时并没有放松一颗警惕的心，随后又悄悄扫视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在意他，身后一如既往的热闹，身前一如既往的安静，前面座位的女神、身下座位的主人都没有任何要来的迹象。

他的胆子再次大起来，回头拿了尚成山课桌上的钢笔和作业本模仿着女神的字写了起来。

虽然女神的字与他平时的字差异很大，虽然高度紧张，但他心中激情四溢，再也不瞻前顾后。尽管文章并不短，但他已经“勇敢”起来，《温和》在笔底下快速地临摹出来。

当然风险依然在，必须见好就收。

当临摹完成，他迅速抬起头静静地看了看前面，跟着兴奋地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几个依然兴致盎然的同学，然后探身把女神的笔记本送回去，随即坐下开始慢慢欣赏冒着堪称巨大风险得来的战斗成果。

此时不用再担心，即使女神立刻出现在眼前也不必再担心。他很愉悦地慢慢欣赏着，也为自己的临摹功夫惊叹——确实有点像。

临摹得如此好的作品怎能不找人分享？他脑中又涌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于是带着愉悦而兴奋的心情把大作从尚成山的作业本上轻轻撕下来，准备拿到后面让一帮兄弟欣赏。

就在他站起来准备向左转身时，突然感觉到右前方有道光一闪而过，心中一惊，赶快扭过头去。

前门处没有人进来，右前方也没有人正在注意他，根本没有东张西望的人。唯一可能的情况，那是来自女神最远的一个同桌陆丽霞的眼镜光。

但此刻留着运动头的陆丽霞正低头写着什么，并没有在看他。沙志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至少二十秒，陆丽霞没有扭头也没有抬头，整个身子也几乎没有动一下。

沙志只好收回目光，心想应该是自己有些敏感。跟着迅速走出牛正勋的课桌，将钢笔和作业本放回去后拿着大作走到成心俊身后。

成心俊正与郭家宝等人进行着气氛热烈的交流。虽然已经不是“战斗”，但不仅是成心俊、郭家宝，其他人也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正眼瞧一下已经站在成心俊身后的沙志。

沙志听了几句后忍不住说：“你们真够无聊，把贾琏和史湘云扯到了一起！”

郭家宝瞟了沙志一眼，又转过去对李心刚说：“我看贾琏是风流又下流，但绝对是个厉害角色。贾家很多大事都是他亲自操办，接林黛玉进贾府是他，修造大观园主要也是他。那么厉害的凤辣子，虽然这般厉害那般厉害，有这问题有那问题，但对贾琏还是相当不错。”

李心刚说：“贾琏也就是搞点接待，修修房子，做点简单的事。”

“不简单，”郭家宝马上说，“你们想想，林黛玉老爸是探花，做过不算小的干部，肯定有很多财产，否则贾家当年也不会把黛玉她妈嫁给他。”

头发微微有点卷，带副棕色边框眼镜的李大师接着说：“而且，这老探花死后肯定有很多后事要办，官场的、家里的、亲戚朋友的，虽说是独苗，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往来关系需要处理......”

李大师的话还没有完，成心俊已经笑了起来：“说不定她家有好几处大院子，好几栋大房子，在某某地方还有好几座田庄，甚至还放了很多高利贷！”

郭家宝看着李大师说：“对，说不定其中还有专门练功夫、参禅打坐的地方。”李大师喜欢研究功夫，也爱研究点佛教道教与算命一类的东西，所以郭家宝故意提到。

成心俊马上说：“肯定有，一定有。说不定那个老探花武功也好得很，前有小李飞刀李探花，后有贾家女婿林探花。”

进入高三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文科班的大师兄们大多不怎么看武侠小说了，但成心俊依然不改热情，时不时去长街上租本不知道什么人写的小说。

不过，下午的时候被无情的死胖子给没收了一本。而李大师因为喜欢研究功夫，经常与成心俊在一起一唱一和。

“看来这林探花业务还真不少。什么乱七八糟的？嘿，倒也可以算是‘俗人’一个，真俗！”

尚成山边说边翻手中的小说，跟着抬头说，“还是史湘云厉害，吟诗填词敢于一个人独斗挑战一帮人。要知道，那帮人可不是一般的有才，更重要的是海棠春睡醉眠花丛中还在说再来一杯，‘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豪爽！”

“这个好，我喜欢！”李心刚马上接着说。

“确实豪爽。虽然红楼里面都是女孩子厉害，但生活中很多事情还得靠男人去闯去拼。尤其是那万恶的旧社会，总不能叫女人去抛头露面吧？”李大师说。

“你这是对女性的歧视。”郭家宝说。

“倒不能全算是歧视。你们想想就能明白，在那万恶的旧社会史湘云一个侯门大小姐能抛头露面吗？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刘姥姥了。不过，假如她能嫁一个像我这样的就好了。”李心刚说。

“像你这样，只能是一朵鲜花插在什么上了！”成心俊笑着说。

“牛粪？”李心刚也笑了，“做那样的牛粪有什么不好？史湘云如果被贾琏看中，结局说不定会好很多，就不会有尤二姐什么事，估计尤三姐也不会出事了。”

“柳湘莲的错？”李大师立刻开始反驳，“谁说尤三姐不会出事。以她那性格，以她家的的条件，迟早还是要出事。”

“出家人慈悲为怀，”尚成山看了李大师一眼，把小说放在桌上，边抬手扶眼镜边问：“出什么事？这能跟谁出事？”

李大师说：“本大师一向慈悲为怀，但……”

成心俊抢着说：“跟谁都有可能，说不好正是那个琏爷。”

尚成山说：“琏爷？不可能。她家有个母老虎，尤三姐对他也不感冒。即使是琏二爷有想法，他家母老虎不发威，你们不知道她厉害！”

郭家宝说：“说到王熙凤，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个人。尽管是个河东狮子，但她人长得漂亮，又非常能干......”

“漂亮泼辣大胆，”李心刚打断郭家宝的话说，“看来你喜欢那种厉害的丫头。不过那头狮子确实厉害，三下两下就搞得贾瑞贾大爷一命呜呼，不是一般的人。要说她也是封建大家庭内院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如此精明，怎么如此会算计呢？”

几个家伙兴头正浓，一会儿扯到这里，一会儿扯到那里，天马行空随意地瞎扯着，似乎完全进入了红楼世界，都懒得搭理沙志。

沙志手里拿着大作不由得无聊起来，只好拿过已经寂寞了好一阵的《红楼梦》转身坐下去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