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海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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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元2032年5月13日,8:20。
阿宁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眯着眼向后望去,观察到罗的神色飘忽不定,立刻回头。这个行为已经表示阿宁对这位罗老大当前的状态产生怀疑。
罗看在眼里,不得不结束这漫长的犹豫,拿出手机跟李竹颖告别,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股脑说完自己的话。
“你不必太过担心竹绵,我想他一定没事,要多往好处想,心里别有压力。公司有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我现在就走,不用来送我。”
说完之后,迅速挂断电话,只因这一刻他无法再多说一个字。
两人中午就抵达青石岛,罗在办公室里与卡拉迪格分析局势,规划未来。
卡拉迪格显得忧心忡忡,沉声道:“彻底得罪赵家,你以后的路恐怕是举步维艰!”
罗站起身来,用笔在后面悬挂的地图上标记出几个圆圈,解释说:“我已经安抚住了那位老不死的,赵秀华目前没有余力针对我。只要这种局势形成,青石便拥有与他们抗衡的资本。”
“这个计划固然可行。”卡拉迪格观察了一会,随即泼出冷水:“可惜,他们不会承认你我的身份。”
罗喘了口气,闭上眼睛,无奈讲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在两人的沉默中,青天计划诞生。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罗每天沉浸在堆积如山的资料之中,无论白天或夜晚都在办公室里度过。
卡拉迪格也不得不频繁外出,只能在闲暇之余照顾冯倩。
面对赵秀华这样的对手,恶魔都得倍感无力。
在此期间罗和安娜都在刻意躲着对方。
7月16日,晚,00:01。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卡拉迪格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冲入房间,从小霞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微笑间有滴泪水滑落脸颊。
他与冯倩早就商量好孩子的名字,周瑾。
凌晨,2:26。
电梯门打开的过程中,罗的身影缓缓出现,这一刻安娜微微低头,大眼睛刹那无光。
她走出电梯,撩了撩长发,咬着嘴唇问:“有事吗?”
罗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声音颤抖道:“安娜,我……无法爱你。”
“咳。”安娜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罗,回忆着两人的点点滴滴。
罗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她的样子早已被烙印在心灵深处。
彼此之间都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
罗默默站在原地,凝视着她转身离去,心里在想:“你是否明白,再多缘分都抵不住世事无常?”
安娜的脚步一如既往,不曾回头,走进自己的房间,直接躺在床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昏睡过去。梦里她说:我深爱的,正是这样的你……
罗乘坐电梯直上五楼。
这天深夜,武正则醒来,困意全无,打算去顶楼转转,却在楼梯口停下,因为他听到了风声,还有哽咽声。
等到天亮,才只剩下风声。
8月13日,清晨,罗慢慢掀开窗帘,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这里,他拿着手机拨通电话。
“醒没?这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有时间我就回去看你们。”
李竹颖清了清嗓子,说:“刚醒,我们一切都好,小满一直都很乖,你把工作干好,你们大老板那么器重你,千万别给人家搞砸了。”
听到她的声音,罗才反应过来这里跟龙国有时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再睡一会,我晚点打给你。”
中午,罗和凌昆一起来到青石岛东部的树林。
“凌昆,你看这棵树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少说也得有个二十米。”罗放眼望去当年来时,种下的八百棵树苗,十不存一,感叹道:“哎,可惜了……”
凌昆现在可没心情听他讲这些,一个劲地用折扇扇风,骂骂咧咧道:“热死人不偿命的天气,拉我出来干嘛?一天天净喜欢没事找事,没别的事,老子回去睡觉了。”
“呵呵呵呵哈哈!”一阵笑声过后,罗不紧不慢地说:“我差点忘了,凌老大,如今已是娇贵无比的千金之躯,我太冒失了,对不起啊!凌老大!”
“娇贵?千金之躯?”凌昆眉毛一横,恶狠狠地说:“我呸!你敢阴阳我!”
罗叹了口气,叮嘱道:“别这样,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地位越高,想要取代我们的人就越多!”
凌昆顿时合上扇子,目光阴冷无比,厉声说道:“我看,谁敢!”
罗说:“每个人的胆量并非一成不变,而且胆量的大小很难通过外表分析。”
凌昆笑着说:“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能够逃过你的眼睛。”
罗的脸上泛起苦涩,解释道:“迄今为止,已然说明了问题!况且,当我不在你身边之时,不能为你提出意见之日,你该怎么办呢?”
凌昆愣住了,回答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再信任所有人。”
罗很是欣慰,点头说:“如此,我就放心了。”
谈话间,一阵蝉鸣吸引了罗的注意,连绵不绝的知了声,不由得令他深思良久,恍然间已经无法区分蝉鸣是悦耳,还是括躁。
天气愈发闷热,霎时间风云变幻,光线暗淡下来,倾盆大雨席卷而至。
“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给两人多少反应时间,率先跑回车里的凌昆,看着如落汤鸡般狼狈的罗,发出嘲弄的大笑。
罗冲进车里,没有理会凌昆,只是默默的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与此同时又看到刚才那只蝉被打落在地,他毫不犹豫掀开车门,把蝉捡了回来。
回去的路泥泞不堪,罗发现蝉翼已经有了破损。
暴雨来去匆匆,下午罗找到武正则,让他陪自己走走。
武正则本想拒绝,但看到罗沉默的坚持后,便答应了。
两人并肩而行,黄昏时刻,他们抵达南部沙滩,此时阴云已散,夕阳普照着湿漉漉的海滩,罗没有停下脚步,走着走着,平静地说:“我们每走一步都会深陷其中,正如人生。”
此时武正则跟在他身后有一段距离,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并未在意。
罗在离海水最近的地方坐下,一切都显得非常随意,等武正则来到身边,罗打量着自己的手臂和身躯。
后来武正则才明白,罗是看照在自己身上的夕阳余晖。
最终罗用自己独特的神态表情欣赏起海面,整个人与景象融合在一起,唇齿轻启之间,《云行四首》问世!
全诗如下:
初朝
昼破息星幕,
晨辉暖夜长。
醒叹云帘望,
氤霏荡缕芒。
怒日
横骄裂碧空,
屠心暑焰狂!
细闻蝉鸣斥,
方晓云苦炎。
阴雨
层云掩烈阳,
浓威蔽盛光。
一响轰鸣起,
万珠急落降。
夕阳
霞满意将尽,
云腾景如常。
闲坐顾终黄,
慢赏暗前昏。
婉约中有着耐人寻味的豪放,使得原本的豪放渲染力更强,这就是他的风格。
罗的一生着有诗二十五篇,词三篇,其中最具代表性和流传最广的就是这不被署名的《云行四首》。
听闻这些诗句,武正则矗立良久,在心中默念三遍:云腾景如常……
罗拍祛腿上的沙砾,在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过后,说道:“武先生,我们回去吧。”
武正则看出他的状态很虚弱,曾经那种充满压迫感的气势,荡然无存。
“你有心事?”
对于这个问题,罗没有作答……
几天后,罗孤身一人将已经失去生命的蝉放在树下,并盖上层薄薄的黄土。
做完这件事他再次离开青石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