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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手中有刀,心中有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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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格城。

绝望教会的前线壁垒,地处平原,商队多行于此,既是守护绝望教会门面的军事重镇,也是各势力开始贸易的重要节点。

本来这二者绝不可能有所碰撞,但因为一件物品,他们诡异的重合在了一起。

卷轴。

种种迹象表明,绝望教会与不知晓名字的前代文明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历史悠久到难以考证的卷轴,便是证据之一,卷轴的制造方式保密,种类繁多,但绝望教会只肯卖售其中一部分,将剩余的半数用于军备,这也是为什么苦难囚笼发生爆炸时,大部分人都认为是爆炸卷轴所致的缘故。

近期,几乎独揽军权的史弹军团长突然被调往此处,与之随行的只有2000士兵,这让不少人认为史弹已经被教主降职了,只是没找到接班人暂时顶替而已,但事实如何……估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今天的辽格城异常喧哗,平时紧闭的城门也如侧门一般同样打开,用于练兵的广场已聚满了投诚的流民,负责维持秩序的中尉看着乱糟糟的人群,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军团长大人发了什么疯,搞劳神子招募令,军事法规上哪一条允许胡乱征兵啦?看来降职的传闻是真的。”中卫自言自语着,余光突然瞥见一道漆黑的人影走过,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怎料对方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接略过。

直到军团长的背影转过回廊,消失不见,中尉才大汗淋漓的长出一息,放在平常,轻视军团长是要判处死刑的,而今天却逃过了。中尉劫后余生般的叹了口气:“好吧,疯……也有疯的好。”

史弹走上了台阶。

不需要做任何手势,仅仅是站在了那里,场下鱼龙混杂的人群都闭上了嘴。

史弹这个人很特殊,他生性沉默寡言,没人听说过他有过什么朋友,更别提女人。他原来是移动城邦某个大臣的私生子,幼时的生活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绝不美好,16岁那年,大臣为了不让自己的政敌抓住把柄,准备亲手毒死他,却不知出了什么纰漏,反倒是大臣被青年的史弹弄死,此后他便纠集了几百叛军,杀出了移动城邦,投入绝望教会麾下。

当时的教主并未看出他的军事能力,所以转手将这几百人关入实验室,绝望教会早在20年前就开始研究深化改造,当时的癌鲲还很多,所以实验对象还算正常。

直到十年前史弹的投诚,实验对象才真正换成人类。

在实验室里被折磨了一年后,几近死亡的史弹才终于走了出来,面见亲手把他送进去的教主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让我杀戮,否则我就杀了你。”

于是史弹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军团长,并在十年之内独揽军权,疯狂扩张,可以说,没有史弹,便没有领土如此庞大的绝望教会。

为了遮蔽大面积烧伤的皮肤,史弹几乎无时无刻都带着一只漆黑的金属面具,以及平常的时候也不曾脱下的暗色甲胄,身后的披风异常宽大,其中藏着一双全套名为死亡回响,是教主御赐的,他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于是通常都藏起来。

人群依旧静默着,史弹没有说话,场下的人便也不敢说话。

史弹扫视了一圈,最后微微点头,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史弹的房间很简陋,若不事先说明,没人会相信这是军团长的房间。

房间里甚至连只椅子都没有。

椅子意味着休息,休息意味着倦怠,史弹不会容许自己怠惰起来,他不会给敌人可供利用的弱点。

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

此时史弹的面前是部下刚刚搬来的暖椅,坐垫上铺着五层柔顺的兽皮,只消看上一眼,便可知道这是一把好椅子。

不过史弹并没选择坐上去,他就像是没搞懂椅子用法一般踱着步端详了一圈,似是在看什么新鲜玩意儿。

随后,他走向办公桌,俯身拿起一支钢笔,在文件底下打了个勾。

只听“啪啦”一声,军团长张开手,刚刚握着的钢笔,竟然因为用力过猛被生生撅断。

这件事不奇怪,但又很奇怪。

史弹的战斗风格本就以彪悍着称,他的双拳甚至可以破开强度是超过钢铁的黑石,把区区一支钢笔掰断,对史弹来说绝非难事。

但是,为什么?

军团长刚才的行为明显只是想签一下文件,为何力道用的如此之大?毫不夸张的说,史弹几乎可以被称为整座大陆实力最强的一人,“用力过猛”根本就不是会在他身上发生的事。

对方索性走到窗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双瞳漫不经心。

视野中没有一个人。

早在六天前,史弹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撤退了所有属下规定,士兵不能靠近自己房间一步,巡逻者只需要在宅邸边缘警卫便好。

说是宅邸,其实也只是前任城主的府下,无人打理,美观程度趋近于零,但作为据点可谓坚固非凡。

空气中尚存潮湿的水雾,地上的积水尚未排干。

看来上午下过雨。

一滴水珠在屋檐边缘形成,随后落下,恰好在史弹的正前方下落。

无神的双瞳陡然坚定,史弹毫不迟疑的轰出一拳!

“砰!”

拳面正击下落中的水珠,那水滴竟被这一直拳击散成一团水雾,融入空气之中。

这也不奇怪。

打出能击散水滴的一拳,所需的条件有极大的力道;极细微的观察力;以及最重要的力道掌控能力,这些东西,史弹没有谁有?

但若把两件不奇怪的事合起来,那就有些奇怪了,不仅怪,而且还惊悚。

一个人怎么可能既“用力过猛”,又掌握“分寸的力道”?

只有一种解释,这不是同一个人。

没有关窗,史弹沉默地坐回椅子中,他突然换了一种神态,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很恼怒。”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而看军团长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自言自语。

“事已至此,愤怒也没有用,我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军团长在自己与自己说话,他又换了一种神态,若忽略前后语句的嗓音雷同,却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要我自我介绍么?好啊,我的代号是“灵使”,七阶违规者命烛的旁系弟子,你不用知道违规者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世界之外的人。”

“世界……之外?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敢无视规则,搞那所谓的招募令,你到底想怎样?”

“别那么紧张,军团长大人,我只不过是想要移动城邦的某件东西罢了,因为调动军队的约束太多,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什么东西?”

“老圣王的心脏,相信我,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对你来说尤为如此。”

史弹沉默了一会儿,过半晌,才强作镇定的说:“你居然知道……”

“你对我来说没有秘密,军团长大人,有“他”的助力。你拿到心脏只是个时间问题,当然,需要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的帮助。”

“所以你才选上了我,那为什么不选那位“黯王”?”

“自然也有你顶级战力的原因,不然我直接选择附身那位王公岂不更简单?放心,拿到心脏后我就脱离,你的身体对我来说只是一间安全的监狱,我不会过多停留,影响你的“灭世”计划的。”

“……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那是自然。”

“顺带一提,你的椅子味道真不好闻。”史弹一面说着一面站起,眼前却突然一黑,身子失去支撑,向前倒去。

下一秒,“史弹”再次站起,他笑了笑,整了整笨重的披风:“椅子上的安眠熏香,够你不和我抢主动权12个小时了,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会信?自己的计划,还是自己实施更可靠。”

夜已深了,灯火已熄,风啸如鬼哭,预示着今晚风沙漫天。

整个辽格城,都被裹挟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会在睡前和官妓做鼓掌差不多运动的士兵也已歇了,整座城仅有宅邸外围有巡逻的火光。

尤本伟立在阴影中,手里的长刀尚未出鞘。

巡逻的士兵30分钟一换,两轮士兵只有确认无人消失才会顺利交接,警卫的范围明显有精心设计,几乎没有死角。

不,有一个。

眼前的灌木丛无人打理,路径早被蓬勃生长的杂草掩埋,况且这里是宅邸的西南角,两个方位的巡逻者都认为此地应由对方负责。

所以这里是唯一的疏漏处!

本伟攀上黑暗的枯树,两眼开始搜索切入点。

灌木从中央偏左的地方,有一处似是天然形成的裸露地面,若腾越到那处,便能将发出的动静降到最低。

就是这里了。

几乎没有迟疑的,尤本伟从枯树上跃起,在月明星稀的背景中,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展翅的飞鹰,在半空中调整姿态,向此处直刺下去。

正待本伟距此地仅剩几米之时,几件兵器却从密密麻麻的灌木间突然钻出,向他攻来!

再看尤本伟,竟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手中带鞘的长刀前戳,正好撞上了距他最近的矛枪,随后借力翻身,向后移动几米,重新下落。

落在灌木丛之后,此时看向那天然形成的裸露地面,已经钻起了六七位埋伏的敌人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长短各异。

本伟轻叱了声:“切。”身形不退反进,直直撞上尚未反应过来的敌人堆中,只见他仍未脱鞘的长刀快速前刺了几下,以迅雷之势打落了三件暗器,随后使出标准的“带、截、劈”三式,那仓促刺出的几把矛戟竟被一柄未显锋刃的长刀轻易绞碎。

战无可战的敌人慌了阵脚,却没想到眼前的刺客并未继续攻击,而是退后了几步,拉开距离,左手搭在刀鞘上没有拔出。

尤本伟没再进攻,埋伏者也不敢前进,生怕丢了小命,两方人竟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我说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濒临绝望的埋伏者双眼又燃起希望的火光。

火把的洪流从两边涌来,一时间竟照得此地亮如白昼。

原来黑咕隆咚的辽格城只是假象,军团长随时都能在暗影中拉出兵强马壮的军队,就连疏漏之处,也埋伏满了白天招募来的武人。

奇怪的是,尽管尤本伟被包围了,但他还是没有拔刀。

至少几十张弓已然拉满了弦,箭头直指本伟没有发射,只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的命令。

尤本伟前方的军队自动分开了一条路,一道伟岸的人影不紧不慢走来。

他既是史弹,也不是史弹。

灵使注视着眼前毫无恐惧角色的困兽,不禁奇怪道:“谁给你的勇气来刺杀本座?”

本伟放下了搭着刀鞘的左手,平淡的眼神只观察了对方几秒,随后极其做作的低头叹了一声:“哎——呀——”

“小子,你叹什么气?”灵使疑惑的语气更甚。

“我叹气,是因为我曾经满心认为,军团长大人是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存在;目光最长远的智者;最为求贤若渴的将军。”尤本伟惋惜的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他好像和其他庸人并无不同,是我错付了。”

纵使骂的不是自己,灵使的话语中也带上了几分愠意:“何出此言?”

尤本伟慢悠悠的行了一礼:“既然军团长大人给我解释的机会,那就请容许我向您提一个问题:军团长的宅邸兵强将勇、易守难攻、警戒森严。我一介武夫,白天来或是晚上来下场,有什么不同么?”

“那自然都是死路一条。”灵使不由得摸了摸铁面具,点点头。

“军团长的宅邸为什么无时无刻都在警卫?那自然是大人居安思危的心性每时每刻都没有变化。”本伟低头从容地说。“既然居安思危的想法不会变,那求才若渴的品德就会变了吗?”

“当然也不会变。”

“所以我白天来投诚或是晚上来投诚,军团长大人待我的礼节也理应不能变!”尤本伟义正言辞的抬起了头。

灵使惊了。

握着弓的士兵也惊了。

所有人都惊了。

他们真的不能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能一本正经的扯出这样的胡说八道,最重要的是……好像还真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沉默了一会儿后,“史弹”首先做出了反应,他举起右手开口道:“都放下……”

士兵们依言,放下了弓。

尤本伟顺势毫无节操的单膝跪地:“谢军团长大人赏识。”

“这么机灵,是取心脏的好人选。”灵使微微颔首,心中说道。随即开口:“起来吧。”

“将军,在下有一事要禀报。”本伟改口的很快。

“说。”

半跪着的尤本伟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光辉前线,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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