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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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副餐具。”陈彻招来侍从,声音清冷道:“就放在我这里。”
侍从连忙退下,很快端来了与陈彻源稚生同样规格的餐具,整齐的放在陈彻的桌案上。
“绘梨衣过来。”他起身来到绘梨衣身边,牵起她的手,将她保护在自己的怀里。
“麻烦政宗先生了。”直到这时陈彻才对橘政宗致谢,但他没有行礼,只是微微低头。
源稚生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见陈彻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橘政宗。
陈彻如此不尊重他这个大家长,橘政宗却没有恼怒,仿佛早有预料,表情淡然。
源稚生看了眼双方,虽然气氛有些凝重,但也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也就不再关注。
不过……源稚生的眼神不自觉地望向被陈彻藏在怀中的绘梨衣,他莫名的感觉那个女孩他很熟悉。
源稚生心想:【错觉吗?】
橘政宗来到源稚生身边,侍从也将橘政宗的餐具端上来,令源稚生意外的是橘政宗的餐具在规格上虽然高于各位家主,但也是不及他与陈彻的。
【皇】在蛇岐八家所代表的含义以及地位之崇高再次通过这种形式展现在源稚生的眼中,就算橘政宗是大家长,他也不能逾越规矩,只因为他不是皇。
“诸君都饿了吧,开始上餐吧。”
犬山贺拍了拍手,侍从端上头盘,是凉拌海蜇。各位家主们虽然都饿了,但也只吃了一口,随后下一位侍从将其端走,后一位侍从紧随其后端上另一道沙拉。
源稚生也只认识一些常见的蔬菜,还有一些就不认识了,令源稚生有些诧异的是沙拉的正中央还摆放一个没削皮的菠萝。
但家主们都没有动那个菠萝的意思,只是吃了些蔬菜便不再动筷。
等家主们都停筷后,侍从又将沙拉端走,下一道菜也紧随其后,是一碗清汤。
侍从将盖在碗上的盖子揭开,源稚生便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琥珀色的汤浮现在眼前,汤底还有梨、银耳、莲子等水果与菌类。
盛汤的碗很小,源稚生没有用汤匙,而是双手将碗捧起,像是品茶般轻抿,其他家主也是如此。
头盘上完后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家主们彼此攀谈,源稚生与家主们坐的有些距离,没有攀谈的对象,他将目光望向陈彻。
只见陈彻将绘梨衣像是小动物般的藏在怀中,用宽大的衣襟将她裹在自己的衣服里,低头与绘梨衣窃窃私语,不时还夹起一些食物亲手喂给她。
不知为何,源稚生觉得有些羡慕。
他摇了摇头,随后询问一旁的侍从道:“为何不见上杉夫人?”
侍从走上前在源稚生耳畔轻声的说:“夫人昨晚受了风寒,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源稚生点头,侍从随即退下。
相比较昨日的宴会,今日的小宴没有多少束缚,家主们谈及开心的地方也会开怀大笑,不必担心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丢了颜面。
待主菜吃完后,饭后解腻的点心也就端了上来,同时中央也开始了歌舞表演。
“今日表演的是《红叶狩》啊。”
风魔家主显然有对此很感兴趣,喝了口茶,便打算认真观看。
扮演红叶的是一位妖艳的男子,这很正常,歌舞伎的表演是个体力活,寻常女子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表演一场完整的歌舞伎。
舞台中央上的红叶忘情的舞蹈,她一会是妖艳的红叶,一会是头戴能面的恶鬼,穿着狩衣的舞乐师们奏响可怖的音乐,舞台顿时暗淡下来好似来到了黑夜,只见红叶乱舞,上方洒落一片片红透的枫叶,然后三个人影不知何时从红叶的身后分离而出。
这三个人影皆头戴夜叉面具,他们来到将军夫人的房间,围绕将军夫人乱舞,家主们也是惊叹,好似真的有恶鬼在他们面前舞蹈。
不过这一切很快都被前来调查将军夫人病情的阴阳师察觉,他擒拿了红叶,但将军回想曾经的美好,一时心软,不愿杀她,而是将红叶驱逐至户隐。
但妖女红叶并无感激之心,反而更加妒恨将军夫人,她集结了很多乱臣贼子,在户隐地区烧杀抢掠。
于是【大将】平维茂奉命前去降服红叶,但此时的红叶积累了很多怨气,已然是一位强大的鬼,她拥有了刀枪不入的躯体与多变的妖法,平维茂数次落败,并最终战败昏迷。
舞台上泛起雾气,同时一位老人的身影出现雾气中,这是平维茂梦境中的老者,他自称来自天界的神明,并赐予平维茂一把黑色的神兵,只有使用这神兵才能消灭红叶。
但风魔家主有些奇怪,因为老者的扮装通常是白衣,头发与胡须也是白色,但这位老者身穿黑色的衣服,脸上也没有白色胡须,而且还戴着能面。
他本能的察觉到不对,拿起手边的剑便要拔出。
但只见舞台上表演的红叶与身边的鬼影从袖口拿出早已出鞘的剑,他们向家主们袭去,就连舞乐师都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敌袭!”
风魔家主高呼,但话音未落,犬山贺的剑便已出鞘。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
谁也不曾看见犬山贺何时拔刀,仿佛有人将犬山贺拔刀的过程删去了,他无视了拔刀的过程,直接将刀砍在了那些从后方袭来的头戴夜叉面具的鬼身上。
大片的鲜血从鬼被斩断的躯体喷出,形成一道血浪。
“杀了他们!”
犬山贺下令,一道道人影从屋檐上、从草丛中、从树叶里、从墙壁后出现,他们全都冲向歌舞团,与他们厮杀。
自始至终,陈彻与源稚生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场近在眼前的厮杀与他们无关。
陈彻将绘梨衣的脸按在怀中,双手环绕着将她的耳朵掩盖。
而他的眼睛则非常不悦的望向橘政宗,他不明白橘政宗为什么要策划这场刺杀,他明明知道这些鬼对他毫无威胁。
但出乎意料的橘政宗似乎对他眼神中的不悦感到不解。
【影武者吗?】
陈彻猜想,这样的猜想对于赫尔佐格来说非常正常,这样充满变故的计划,他必然不可能亲身登场。
于是他不再理睬橘政宗,将目光转向舞台,此时那些扮演舞乐师的鬼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而扮演红叶的鬼与那些鬼影显然是猛鬼众的精英,犬山家的武士一时间竟拿不下他们。
但犬山贺出手了,依旧是看不见拔刀过程的居合,红叶以及鬼影都被斩杀。
此时唯有站在舞台中央的老者一动不动,武士们没有出手,等待家主的命令,犬山贺在想要不要留个活口。
就在他犹豫之际,陈彻出手了,他拔出御剑·八岐,没有起身,只是坐在御座上轻轻挥剑。
陈彻将剑收回剑鞘,然后不再看老者一眼,就在武士们犹豫要不要上前时,老者的脖颈处露出一丝血线,血液像是从破裂的管道溅射而出,老者的头颅在地上翻滚几下,随后不在动弹。
“清洗一下。”
犬山贺横挥振血,然后将剑收回鞘内。
陈彻感觉无趣,于是抱起绘梨衣打算离去。
突然,陈彻感觉背脊一凉,针刺般的危机感刺激他的大脑,全身的骨骼突然延伸,又快速合拢,眼中的世界变得非常缓慢。
他感觉被人推了一下,随后是自胸膛传来的刺痛。
暗红的血一下子从他的口中吐出,他的视线迷离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凝聚。
直到这时他才重新看清,一位身披羽织的人影挡在他的面前,旁边是被推开的源稚生。
他低头,一只纤细的手臂穿过橘政宗的右胸,同时也穿透他的左胸。
他的视线越过橘政宗,绘梨衣原本灵动的眼睛此时空洞无神。
陈彻伸手抓住绘梨衣的手臂,将她的手臂从橘政宗与他的胸口拔出。
“噗呲”
伴随肉体被拉扯的声音,血液从原本空洞的伤口涌出,陈彻忍不住咳血,但他无视这痛彻心扉的伤势,将橘政宗甩到一旁,伸手将绘梨衣紧紧地抱在怀中。
“快备车!”
犬山贺怒吼,侍从与武士们都害怕的颤抖,但他们听到犬山贺的命令后,恐惧像是从他们心底消失了,一个个都冷静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阿彻——”犬山贺来到陈彻身边,却被陈彻伸手制止。
“不要……不要靠近我。”陈彻努力的想要说话,“先去拿血清,不能让绘梨衣失控。”
犬山贺听后一把抓住橘政宗的侍从,让他带自己去拿治愈绘梨衣的血清。
粘稠的血止不住的从他胸口的空洞流出,将他与绘梨衣的衣服染成鲜红。
陈彻死死的抱住绘梨衣,将她的四肢控制住,但他似乎忘记了绘梨衣不仅是挥舞死亡的死神,同时也是死亡的吟唱者。
似杜鹃啼血般凄美的声音开始咏唱属于死亡的音符,但第一个音符还未开始便戛然而止。
血将那些死亡的音符淹没,陈彻吻了绘梨衣的嘴唇,将死亡堵在了通往人间的大门。
绘梨衣的眼瞳颤抖,那个眼神灵动的女孩回来了。
她望着陈彻,血从他的耳朵与嘴角流出。
她惊恐的想要哭泣,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泪水不断地滴落。
“不要——不要——”
绘梨衣竟然在说话,她在说话,但是没有任何破坏,平静的就像是春日的微风。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绘梨衣的身体停不住的颤抖,她抱住头不敢去看陈彻,但低头便看见了陈彻被洞穿的胸口。
“我杀了——哥哥?”
“不对——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绘梨衣的双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手上会有陈彻的血,她只觉得好可怕,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陈彻说的话绘梨衣完全听不见,她目光呆滞,身体不停的发抖,嘴里不断的喃喃自语。
陈彻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吻住绘梨衣的嘴唇,许久许久,他松开少女的嘴唇,连接他们刚刚松开的双唇。
“不要害怕。”陈彻伸手将她的泪水擦去,“只是个梦,睡吧。”
绘梨衣看着陈彻的眼睛,那不是她熟悉的海蓝色眼瞳,而是明亮似正午阳光般耀眼的眼瞳,赤红的岩浆在其中缓缓流淌。
“你可别哭了,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陈彻笑着说,“因为我是你的哥哥,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所以——安心睡吧,我的妹妹。”
绘梨衣望着他的眼睛,缓缓睡去。
直到这时陈彻一直压抑的鲜血才从口中咳出,他将绘梨衣抱在怀中,不让血溅到她的脸上。
伴随剧烈的咳嗽,原本凝聚的视线重新开始模糊,他看不清,只觉得一切都像是水里的颜料——散开了,所有的声音也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黑暗一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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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哥哥没有回来,身体里可怕的血越来越多,温柔的血越来越少,仿佛有什么要烧起来了。
不能洗澡了,身体太热。
房间里都是雾。
很难受。
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哥哥不要回来,不想伤害哥哥。
——绘梨衣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