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相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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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稚生看着陈彻，他望着对方海蓝色的眼瞳，陈彻微笑，源稚生继续望着他。
片刻，源稚生转移视线。
不知为何，源稚生忽然有些想吐，烧蚀感从胃中一直窜出喉咙。
但源稚生死死的咬住牙关，待烧蚀感消退，他才苦涩的说：“兄长啊，你还是有亲人的啊。”
是的，对方还是有亲人的，有着血脉相连的血亲的。
他曾经也有过，但被他亲手断送。
“我们也是亲人啊。”陈彻握住他的说，“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源稚生想说他们之间还是有距离的，亲如兄弟与亲兄弟是有区别的。
陈彻见源稚生不答，心里也清楚他们相处时间太短，就算彼此是存在血缘的亲人，也是需要时间积累才有感情的。
“好啦，今天是你回家的日子，别苦着脸了，来喝一杯吧。”
陈彻伸手，一旁的侍从端着酒壶与酒杯走来，陈彻提起酒壶，将酒倒入酒杯中递给源稚生。
源稚生点头致谢，然后仰头饮尽。
“如何？”
陈彻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用小蛊喝着清澈的酒，品味酒的韵味，不烈，而且有股令人迷醉的味道。
“好酒。”源稚生说，“但我喝不出味道。”
“好酒却喝不出味道。”陈彻端着酒杯摇了摇头，“那就不是酒的问题了，是人的问题。”
“作为皇，我们本该是不受世界一切拘束的，可纵使翻尽《神后记》，无拘无束的皇也是寥寥无几。”
《神后记》，记载自神代结束后的一切历史的书，由本家自神代结束后传承至今的神官们编写。
“这就是责任啊，兄长。”源稚生说，“并不是他们束缚了我们，而是我们甘心被束缚。”
“责任啊。”陈彻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有人无法挣脱，有人不愿挣脱。”
源稚生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这沉默让陈彻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句话让源稚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心里有些愧疚。
但是，这也是他想要的，源稚生其实一直都活在过去，他一直都在那个山里，他逃不出来，他也不愿逃出来。
他的童年过于干净了，以至于谁都可以将他沾染自己的颜色。
正义的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他将自己的人生与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正义与大义，他就像一个压下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他输不起了。
所以，当他看见源稚生那低垂眼帘中的暗淡时，他又不禁后悔，他这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对源稚生说清楚的，他是一个输不起的赌徒，虽然他还能与你交流，但其实他的内心早就化作了一碰就碎的琉璃。
之所以还能跳动，是因为橘政宗使用正义与大义将碎片全部粘住，如果正义消失了，那么源稚生的心也就死了。
“吃饭吧。”
陈彻拍了拍手，侍从们早早的准备好了料理，他们将一道道精美的食物用宝玉磨制的盘子装好。
蛇岐八家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在吃饭时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他们在吃空气一样。
源稚生的胃口不好，只是将每道菜尝了一点，然后就不吃了，陈彻也是一样。
等到陈彻放下筷子，源稚生才将筷子放下。
陈彻看了眼时间，之后站起身来走到源稚生身边。
陈彻将源稚生从椅子上扶起，他说:“去外面吹吹风吧，今晚有烟花看。”
两人来到外面的展望台。
此时天空漆黑一片，唯有呼啸的风在他们耳畔。
“稚生，拿着这个。”
源稚生接过，发现是一个信号枪。
“向天空发射吧。”
“兄长，要下雨了。”源稚生看着阴沉的天空，“烟花会不好看的。”
“那就等会吧，等雨停了。”
这句话让源稚生再次沉默，他终于确信陈彻是知道他与源稚女的事，这也正常，他是皇，没有他不能查阅的资料，源稚女作为皇，就算是被源稚生所杀，本家也需要将他死因经过全部调查清楚。
他说了很多关于稚女的事情，也说了那场被雨幕淹没的流星雨之夜。
他怅然若失的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不自觉的祈祷，想让这场雨消散。
但雨还是下了，下的很大，呼啸的风将雨吹在他的脸上。
源稚生感觉——好痛。
“向天空发射吧。”
就在这时，陈彻忽然对源稚生说。
源稚生望着陈彻，他的发丝被风吹乱，但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依旧明亮，那双眼睛在说：【相信我】
他举起手臂，然后扣动扳机，明亮的光伴随硝烟向天空飞去，随后开始下坠。
雨天阻力很大，能见度也低，只能依稀看见闪烁的信号弹。
源稚生不断地扣动扳机，但枪内并没有弹药，只有扳机回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稚生啊，要相信光。”陈彻来到源稚生身边，他握住源稚生不断扣动扳机的手。
源稚生还想要举起手臂，但忽然他发现雨滴停止了。
不，并不是停止了，而是悬浮在空中。
源稚生望向一旁的陈彻，他说：“要相信光。”
风开始吹动，起初是清风徐来，甚至无法吹动源稚生被雨打湿的发丝，但风越来越强，最后是大风起兮。
就在一瞬间大风骤停，源稚生的发丝刚飘起就再次低垂下去，他迷茫的望向天空，就好像刚才的风只是一个幻觉。
“不要急，让风飞一会。”
陈彻低语，他举起源稚生的手臂，然后轻轻挥下，一阵气旋自他们的身后袭来，大风穿过他们的身影，将他们的发丝与衣服不断扭曲，风从他们的身边穿过，这风声好似厉鬼的哭泣般刺耳，让人不禁想捂住耳朵。
陈彻用手捂住源稚生的耳朵，源稚生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那凌厉的风像是一位武士挥舞着锋利的刀向天空劈去。
雨，天空中的雨幕瞬间停止，随后像是烟花般散开，朝着下方的神户塔落去。
“——光。”
源稚生向天空望去，神户塔上方的乌云被劈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神户塔上。
“——流星雨。”
就在源稚生的眼睛被月光所占据时，一道一闪而过的光线从他的眼角划过，那是流星雨，他不会看错的，那一闪而过的光线的确是流星雨。
“天文台说今晚可以观测到猎户座流星雨。”陈彻对源稚生说，“不是狮子座的，我很抱歉。”
源稚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泪水从眼眸中溢出。
忽然神户塔下面传来爆炸声，烟花升向天空，最后绽放，散落的烟火化作一朵朵花，那是龙胆花，是源家的家徽。
“抱歉，我并不会安慰人。”陈彻说：“我这个人挺笨的，但为人兄长的都希望能将最好的都给弟弟。”
“神户是本家的宝玉，是哥哥手上最好的了。”陈彻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接过宗三左文字。
他将宗三左文字塞进源稚生的手中说：“哥哥也只有这些了。”
源稚生握住手中的宗三左文字，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想:【如果这是梦的话，请不要让我醒来】
他整个人抱住陈彻，既呜咽又抽泣，让人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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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
朕曾看遍天下绝景，可惜身边无人同我观赏。
可恨世间，唯朕独神。
若有来生，朕希望能够有一位兄弟伴我度过尘世。
——神后记·白龙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