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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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
“别过来！”
“浩然——”
“滚！”
“浩然——”
“艹，听不懂人话？”
徐浩然眼看喻安琪越靠越近，他不断后移腰部已经贴到了铁栏杆上。
退无可退，徐浩然用渗血的手把人拎起扔在一旁，直接撞在了一旁摞成‘高楼’的散乱椅子上，跌落在地上，发出‘咣’的声响。
徐浩然冷哼一声道：
“滚远点！”
“你打我吧，别打那个袋子了，都流血了。你不是说职业选手的手最重要嘛！”
喻安琪头一次哭了，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看得徐浩然脑子更乱了。
“浩然，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我以前，我不想活的时候，就看你视频。我就想，这人在呢，我还没见着他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徐浩然一愣，停下了打沙袋的动作，任由手上的血一滴滴掉落在地面上，满眼都是忍着疼挣扎着想要起身，蹒跚着向他走过来的‘小孩’。
“浩然，游戏打不好没事，咱练…一个人不行，七个人总会有办法。你别这样，你还有我呢。我，我单打，打团队，每一场我都上！手断了也无所谓，给你赢个冠军回来！”
徐浩然愣住了，他头一次在狂怒的情况下，感受到了点除了愤怒以外的情绪——他心疼了。
从心尖往心房，麻麻地延伸出一种疼痛。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走过去，把颤巍巍站起身，走了没几步，又跪下的喻祈安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艹，脑子有坑吧？”
徐浩然拍着喻安琪的肩膀，血蹭在肩膀上，风吹过来，有种淡淡的血腥味。
“嗯，有坑，坑里全是你。”
喻安琪一看徐浩然‘正常’了，也不喊了，乖乖趴在徐浩然怀里任由他哄。
“到时候赢不了就把你从这扔下去！”
“到时候赢不了我自己从这跳下去！”
徐浩然失序的心跳渐渐均匀，过了好一会才道：
“说的比唱的好听，真打好了就该转会了。”
“浩然，除非山平了，天和地撞一起了，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徐浩然被逗笑了。这又哪来的？还‘平了’，还‘撞一起’了？
没文化。
那叫‘山无棱天地合’，这都跟谁学的？这小子，上学肯定语文不及格。
把小孩从怀里拉出来，却看到他一脸痛苦地盯着自己，有些紧张地皱眉道：
“怎了又？”
“脚麻了。”
徐浩然抱着喻安琪下楼回俱乐部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王忆寒先上前一步，以从未有过的真挚语气道：
“徐队，我检讨，以后我除了去看忆琳，天天参训。以前，有什么不得当的，都是我的错，以后我肯定加倍努力，不给‘未名’拖后腿。”
王忆寒之后是李若轩，他攥了攥拳头脸色涨红道：
“浩然哥，我，我一个代练，有，今天，全仗昊哥，和您提拔。我，我一定，定加倍努力。虽然，然我，我没，没有其他弟兄们厉害。但，但我能吃苦，我，我不吃、不喝，不睡也练好《不归》。”
李若轩表完态，陈明辉走上前来道：
“徐队，我明天就让亲戚把机子装酒店里去。我和子墨会天天坚持练，平时俱乐部练习我俩也一定都来报道，不会落下进度的。您对我们好，我们都知道。子墨也是一样的意思，这么用心，我们再划水，就太不是东西了。”
陆子墨没说话跟着点了点头，冲徐浩然抱了个拳。
彤文昊见大家都积极表态挠了挠后脑勺也上前了一步，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浩然，我就不说那些个话了。我之前是玩心太重了，但从今儿起我就住这儿了。祈安，别嫌你昊哥笨啊，我从基础学，一定给你整明白了。”
“你们——”
徐浩然有些感动，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忽然觉得今天输得太值了。
本以为受了打击俱乐部要解散了，没想到却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楚峰和吴磬站在楼上看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现身请客，在吃饭时候客观分析了今天比赛一些问题和亮点，当然也没有忽略喻安琪后背上的土印子和肩膀上的血印。
饭后吴磬带走了徐浩然，而喻安琪则到了楚峰的车上。
坐在楚峰的车上，喻安琪嚼着刚才李若轩红着脸塞给她的辣条，看着窗外的路灯哼着歌。
“安琪啊，浩然今天是不是又和你动手了？”
“动手说不上，就摔了一下。”
喻安琪对楚峰还是老实的。她是把楚峰当成她半个亲人，十句倒有九句是真的。
“哎，难为你了，浩然的病——你也知道。浩然和他爸爸打赌，若是未名能夺冠，他爸就把当年他妈妈的那套房子转给浩然……”
“嗯，我知道。”
“你也知道这事对浩然有多重要。”
“嗯，我知道。”
“安琪啊，谢谢你。”
红灯停车，楚峰有些感激地看了眼旁边嚼着辣条的小姑娘。
这么多年浩然孑然一身，现在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奇迹。
“不谢，双赢嘛。我本来也喜欢浩然。”
喻安琪笑了笑，过了一会才道：
“可惜等他发现我怎么回事，就该不要我了。”
楚峰摇头。
他了解浩然那孩子，那孩子重感情，嘴硬心软，不可能真的不要喻安琪的。
“反正，陪一天算一天吧。楚哥，我的命都是他给的。在我这不是饭圈打call，是实话。”
楚峰沉默不语，他忽然觉得老婆说得对。
他和吴磬只想着徐浩然病能好，对喻安琪这个孩子并不公平。
一个小女孩，就算是家里不要她了，也没道理每天被一个大小伙子当出气筒、镇定剂。
“安琪，趁浩然还没依赖你，要不，你走吧。”
楚峰说这话也有些艰难，和忙于公司事务的吴磬不一样，楚峰也已经有点把这孩子当成自己半个孩子了。
“楚哥你说什么呢？我说的都真心话，除非世界毁灭了，不然我会尽一切努力留在浩然身边的。”
喻安琪说完转头看楚峰，见他眼角有点发红，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故作轻松道：
“吃辣条吗？还挺好吃的。”
吴磬家中，徐浩然在那见到了阔别将近一年的父亲，父亲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不过鬓角也比当初多了些银丝。
徐浩然长得很像他父亲，父子在一起时候尤其明显。
但徐浩然似乎对此并不喜欢，总是选择不露脸的衣服。
“我听老吴说你们今天输得很惨，这就是你说的重建‘未名’？”
徐浩然不说话，盯着地面，似乎要把地面盯出一个窟窿来。
“我还听说，你最近和俱乐部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走得很近。玩玩可以，不要闹出什么丑事来。”
徐浩然‘腾’地站了起来，眼中的精光有如实质，看进父亲眼中，大声道：
“祈安不是来历不明的人，他是我兄弟。他比那些个阔少政要的孩子要真实得多！”
“哼，说你输没反应，说说这小子你这么激动。还是太不成熟——”
“我成不成熟不用你管，给我一年时间整顿，明年我保证带队打进四强！进不去，我随你处置。”
“哦？这么自信？”
相比徐浩然的激动，徐浩然的父亲显得淡定得多，拿着手杖起身走到窗边，盯着外面的月亮若有所思道：
“自信是好事，自信才像我的儿子。但自信要以实力为基础。”
徐浩然对于父亲的说教‘呸’了一声然后高声道：
“有教训我的功夫，你还是抓紧把妈的房子收拾出来吧！没别的事我走了。”
“浩然——”
徐浩然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冷声道：
“还有事？”
“不论发生什么，好好活着。”
“不劳担心，起码能送你走。”
徐浩然走出屋子，吴磬才从另外一个房间走进来，看到呆立在窗边的徐浩然父亲有些难过，走过去拍了拍他道：
“你这又是何苦，当年阿离走，根本和他没关系，干嘛不告诉浩然。”
“他需要个活着的理由，需要个人生目标。”
徐浩然的父亲盯着月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吴磬道：
“万事拜托了——那女孩，算了，找机会带回来见见吧。”
“好。”
徐浩然叫了辆车回俱乐部，回去后发现喻祈安不在，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满脑子都是怎么重组未名，打爸爸的脸。
算了，去训练吧。
徐浩然叹了口气推开训练室的门，惊讶的发现除了祈安居然全员都在，每个人都认真的带着耳机自主训练。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徐浩然没有出声，也开了一台机器，投入了训练。
楚峰家。
唐凝给喻安琪换了衣服，有些心疼地带她去洗澡，然后自己回到厅里，找到对着机子练习的楚峰。
“有空聊两句吗？”
楚峰一看老婆来了，立即狗腿地退出了游戏，麻利地给老婆大人倒了一杯水，坐到了饭桌前。
“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浩然，浩然也是我看大的，但安琪是人，不是他徐浩然的出气筒。下次她要是再被伤了，你也别往家带了，直接把人送回老家去。”
“老婆——你别生气啊。我和安琪说过了，我说你要是受不了浩然现在走还来得及，人家孩子自己不愿意走。
就跟当初咱俩似的，你那时候赶我跟赶苍蝇似的，我不也是死死黏住你，你看，怎么样，娶到手了吧？”
楚峰说着伸手去抱唐凝，唐凝被他闹得没辙，窝在他怀里叹气道：
“那能一样么。咱俩和他们比就是小打小闹，人家谈恋爱都是你侬我侬，你看看他俩这弄得，跟武打片恐怖片似的。”
“武打片恐怖片也是两情相悦。我给你说，上次大夫说了，他觉得浩然比以前好多了，暴力倾向也少了，而且也更能自主控制行为了。我和吴磬都说，这终于看见亮儿了。”
唐凝眼角有点发湿，摇了摇头道:
“浩然那孩子我知道，重感情，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可他最讨厌的还是别人骗他。要是以后知道了啊，少不得要有个大风波。”
“以后知道了也有感情了，我就赌浩然的性格，不可能再离开安琪了。”
唐凝听见浴室那边水声关了，从楚峰怀里起来道：
“你提点浩然一下，别太过了，安琪也是人，受伤也会疼。”
唐凝打开冰箱拿了糖醋小排，拉着穿了兔子睡衣的喻安琪的手，走到卧室去了。
剩下楚峰在客厅里，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