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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初(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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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沾尘涂灰,不甚干净,她却视而不见半倚在上面,且作淑敏状,两手交叉相叠放到背后,一脚支撑,另外一脚漫不经心划来划去。

视线自然下垂,似笑非笑道:“有人把我虏到这里来,你们不是也是为此而来的吗?”

此时,许言已重新坐回地面上,夏美玲小心慰贴缝针,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手腕,许言正承受刮骨疗伤般的疼痛,把牙都快咬碎。

实际上关羽刮骨的时候正下棋,冥思苦想的确能分散注意力,减少疼痛,许言便问道:“谁把你抓来的?那人是谁?”

李聘摇头不答,旋即却又道:“这外面的世界啊,非常危险,那个人不知打什么主意,教我怎么才能在这世界生存下去。”

“好了,就这样。”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成效显着哦。”

“至于他嘛…”

一指老怪,李聘嫣然而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有没碰到叫老伍的那么一个人?”

绑扎的差不多,许言道:“见是见到了,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李聘道:“关系可大着呢!”

夏美玲长发飘飘,与她相差无二,战斗之时弄乱的秀发,还没来的收束,就着急为许言上药,她来到俩人身边,若无其事就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帮夏美玲扎辫子,一边扎一边讲着,“沈飞活着的时候,联合他们部族里好多战士去猎杀那些巨型生物。”

“老怪吸的血就是来自那些生物,书本上记载的不是很清楚,我猜可能是有关秘术,或者是制作方式吧,不想泄露出来,所以,他们俩人在打造了一对神兵利器之后,便再也没有另铸任何一件其他神器的意思。”

“神器?”带着疑惑,夏美玲不觉把头左右摇摆,李聘的手很稳有力,她被扯的不太舒服。

“嗯,是神器!”

“神器就是神器啦,可能与你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也差不多。”

“在这里好多年,我无聊的紧,便搜寻了好久,才把这两件神器抢到手。”

听她的话,这里生活不容易,夏美玲怜悯心起,不由为过去的李聘所遭遇的种种而感到难受。

“激活神器,放心好了,沈飞毕竟是我们的同胞,俗是俗了点,你们只要抹点鲜血上去就能激活神器。”

“神器激活之后,便能借助灌注在里面蛮兽的力量。”

“什么道理,什么原理,我讲不清楚,除非把这两位请来。”

“还有就是,别看你们同伴变幻的这头蛮兽很厉害,当你们拿起神器,跟杀头猪没两样。”

话越多,破绽也就越露越多,动作也是,哪个女孩不爱干净?

她却哪脏往哪挤。

到现在为止,李聘的做派就是大大咧咧,没什么顾忌。

之前,许言只是觉得李聘疯疯癫癫,并没有往别处想,但现在,她的话很多不契合本身,想起那个坐在小板凳上清清爽爽的俏皮女子,会这么不拘小节坐到灰尘里,没心没肺讲话吗?

“我听老伍说,他常提起,这世界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因为有某些不干净的邪物窃据了位格,自称神明,转而奴役起世人。”

“可奴隶都没有他们凄惨,奴隶至少不会被吃掉,而那些自诩为神灵的生物却吃人。”

“人类就像田地里的庄稼,干粮,到了季节,到了饿的时候,便会被供上餐桌被分食。”

李聘的话语清冷,她说出的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夏美玲不是三岁的小女孩,现在所在的地方又不是正常世界,若非李聘出手,片刻之前,可能就会让老怪饱餐一顿。

希望将来不要落的如此下场,心理默默祈祷念了一遍。一条辫子编好了,甩到前面来,顺手摸了摸,夏美玲讶异,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辫子样式。

是偶然吗?

心中一动,夏美玲道:“老伍他有没告诉你,那些所谓的神灵住在什么地方?”

喟然一叹,许言默默无声。

大家都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夏美玲这么一问,就是想帮忙,她就没想过会遇见多么危险的存在。

到达这里的路程,还都是磕磕碰碰。

这人活一世,当有自知之明,不能乱来。

“当然!”

“你们来了三人,你一把他一把,老怪没武器,不带上他不行,我就喂他吃血孢,效果差不多。”

“我讲了这么多,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不想除掉那些自诩为神灵的怪物!”

另外一条辫子也编好了,李聘站起身,双手背负在后往前去,她的话语冷冷清清传来。

“人类的世界不该由怪物来主宰,我真的很想回家,但不能扔下这世界的人不管,尤其在我有能力阻止的前提下。”

看着她的背影,许言微微眯眼。

用力撞了他一下,夏美玲嗔怒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伤疤还没好,就惦记起人家来了?”

这话讲的…

许言只能苦笑了。

“老怪他会怎么样?”

空荡荡的陵墓中,通道很多,要不紧跟,真有可能迷路。

“放心好了,现在是适应期,过了适应期,他会慢慢醒过来,等他掌握了能力,便能自由幻化武装。”

“其实,这能力是不错的,拟态,可以化身万千,不知为何,他选择了穷奇的模样?”

似狼似虎似狮似豹的身躯,加上双翼,许言、夏美玲两两相望,都觉得与之前的翼狼有关。

打杀过翼狼,老怪对此印象深刻,所以在变化的时候,无心插柳选择了相似的蛮兽。

所谓神器被李聘不知塞在哪里,翻箱倒柜,一阵乱找,一只箱子被扔到俩人跟前。

这箱子,没眼花的话,应该是旅行箱,而非宝箱。

打开箱子,神器两把,一把剑,一把刀,被压箱底放在里面。

按理说,放置在箱子里头,应该会挺干净,然而…神器蒙尘,上面全是飞灰,拍一下,一阵抖擞,扑扑簌簌掉落无数尘土。

这是从泥里直接挖出来,然后扔到箱子里的吗?

许言调侃了一句,“这是倚天,还是屠龙啊?”

李聘轻笑,“剑刀无名,你想叫什么都成,不过我属意随风、如意。不管是如意剑还是随风刀,抑或是随风剑、如意刀,都是极好的名字。”

“俗。”

一个字评价了这俩名称,许言示意夏美玲先挑选,李聘见证一般站立在一旁,“这是阿雅、沈飞的遗物,我想他们是不会介意你们使用他们的兵器。”

“我介意。”

说是这样说,并没有嫌弃脏,没有意外,夏美玲挑选了那一把剑,阿雅手小,夏美玲握上去就感觉有点磕手,稍微并指紧凑了下,刚合适。

沈飞与许言差不多个头,手掌也大致相同,不过许言握上刀柄之后,立即感到了似乎刀柄厚了一点点。

下意识中,闪过沈飞后半生的生活日常,都是在操劳中渡过,不是打怪就是种田,体力劳动干多了,手掌自然更稳更粗壮。

挽了一个剑花,稍有滞涩感,夏美玲撇嘴,“略微轻了些。”

阿雅真是小姑娘,永远长不大的小小姑娘,指尖一挑,一滴血冒出头。

在李聘示意下,夏美玲把这滴血涂抹在握剑掌心,再次去握剑,血脉相融,一瞬间,有种人剑一体的错觉。

“这不是错觉。”

李聘慎重提醒道:“很奇妙不是么?”

“你想伸手的时候就伸手,你想抬脚的就抬脚,根本不用去练习,血脉相连后,出剑刺杀也是这样。”

“夏美玲,你倒是无妨,有过使剑经历,稍加点拨,便能出神入化,许言,你来跟我练习刀法。”

夏美玲自练了一会,找回了往昔使剑的手法,一柄剑在手,银光闪闪,交织成一道密不可透的剑盾、剑墙!

稍有心得,夏美玲便来看许言练刀。

许言练刀,愚不可言,宛如王八爬,野猪撞,笨拙不见丝毫灵活。

夏美玲掩嘴偷笑,李聘却是严师,教训起来根本不给人留情面,“你这一刀使的不对,我站在你面前,你一刀使尽全力,脚步不稳,我侧面一避,你作何想?”

许言有点气急败坏,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的时候,她要求自己必须使出全力,有的时候,她就又要求留三分力。

许言挑衅道:“要不你站我跟前,我试试如何?”

李聘呵呵冷笑不已,一步上前,亭亭玉立站到了许言跟前。

吹气如兰,这面对面的,许言条件反射后退一步,不想李聘贴着他脸皮步步紧逼,呵气凝香,满是胭脂味,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再退后面是墙壁了,真的退不了了。

站定了,一招野战八方式使了出来,李聘跟扎在地上一样,生根了似的,身躯轻盈宛如蝴蝶纷飞,轻盈灵动左右一闪,便避开了这一刀。

许言又来一式力劈华山,李聘袖手斜刺一滑,起手反指轻轻一弹,弹在刀背上。

这力量奇重,许言险些握拿不住,一柄大刀将欲脱手而去!

只有站到山脚,才知道山高,许言骇然,方知老怪没死在李聘弹指神通下,也算皮糙肉厚了。

转身背对俩人,李聘步履优雅款款而去。

“好生练习吧,该教的我都会教,再者你们的同伴也需要时间熟悉异能,就这样吧。”

如此勤练不缀,过了好几天,许言才堪堪把一套所谓入门刀法掌握。

这些天,老怪一天一个样,不知他怎么想,把见过的动物轮番变换。

趁李聘不在的时候,许言、夏美玲闲暇聊起她。

“她应该不是李聘吧?”

“肯定不是!我一直猜测,一直在等某个人出现,但时至如今,那人还没现身,而李聘实在又太怪异了,所有种种迹象都表明,李聘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一个把李聘虏掠到这里的人!”

“…,那李聘她人呢?”

许言叹气,“我也不知道,美玲,这段时间我一直忍辱负重…”

“我呸!”

“每次你和她待在一起,你都色眯眯的!”

“心里有没有鬼,你自己清楚!”

“说什么忍辱负重,应该讲乐在其中吧?”

夏美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欺骗的小女孩,她眼睛雪亮着。

真是无语了,许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讲。

他一直觉得不对劲,这个貌似李聘的人对他俩知根知底,而自己俩人却对她一无所知,除了她有可能叫李聘之外。

“你…你们…在讲什么?”

忽然,老怪的声音传入俩人耳朵,想不到这时候他醒了,真的是又惊又喜,赶忙跑到他身旁,一左一右搀扶他。

左看右顾,老怪糊涂,问道:“我这是怎么了?最近一直做噩梦,精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微微一笑,夏美玲道:“老怪,你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

夏美玲大喘气,一句话没说完,留了半截,急的老怪催问道:“只是什么?快说啊?”

许言笑眯眯接口道:“你被人下了药,喝了点血!”

“呸!呸!”

说起血,嘴角边上都有臭味了,连呸几口,老怪愕然问道:“什么血?不会是…”

摇摇头,夏美玲道:“应该是蛮兽的血吧?”

“你异能呢?使出来我们瞧瞧?”

“什么异能?”老怪张口结舌,忽然蛮力一甩,从俩人之间往后一撤腿,抬起一只手,这只手慢慢的幻化成夏美玲手中剑的样式。

“这是…这是…”被惊到了,老怪完全懵圈了!

心里一动,另外一只手也擎举起来,慢慢幻化成许言手里刀的模样,左手为剑,右手为刀,老怪整个人就像一只大螃蟹!

真是既古怪,又神奇!

俩俩相望,许言、夏美玲俩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表情。

惘如做梦,惘如做梦!

老怪真当这是在做梦,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他嘿嘿怪笑,大感痛快,用力挥舞起这一剑一刀,朝着周围的墙壁胡乱削刮。

陵墓是由石头所建,他的这两条胳臂刀剑手,砍剁上去,留下或浅或深的痕迹,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他就是在胡乱刮痧。

“老怪!”

“老怪!”

刷刷的声音不断,这还好说,但有的时候,就像划过玻璃那种刺耳声音,既尖锐又难听!

许言、夏美玲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连忙想喝住他。

“怎么这般吵闹?”

李聘再次现身,日子一天天过去,许言瞧着她越发清丽绝伦,莫名心动。

夏美玲没给他妄想遐思的机会,没好气的说道:“你好这一口,就去呀?”

去与不去都不是选择,许言只好故作风轻云淡,一派潇洒。

哼!

男人!

古有女为悦己者容,其实男人也差不多。

平时也不看他如何如何咋的,偏偏李聘一出来,他就像开屏的孔雀一般装腔作势,呵呵,男人。

眼眸一扫,把三人收入眼帘,看到老怪刀剑在手,甚为喜悦,李聘含笑道:“那血孢得来殊为不易,不过你能有如此成就,足慰我心矣。”

不像许言、夏美玲俩人与李聘相见,只当她便是一个普通人。

李聘缓缓走出之时,老怪便心生惶恐,好似有那无边无穷的重力向他挤压,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知道,这个人非常的恐怖,非常的危险!

与之媲美,与之比较的有蜈蚣精化身的假如来,没变身前平常人大小,一旦变了,佛光普照,现世如来,真世尊驾到,普通道人修士根本不是对手!

“是李聘…”眼中是李聘的模样,但老怪认为这人根本就不是李聘,这幅精致皮囊之下,隐藏着一只怪物!

正待喝破,那边厢,许言压抑不住的反胃,呕呕的呕出苦胆水。

这人装都懒得装,说话做派完全一副男像,偏偏是以李聘的形象出现,不男不女,妖异非常,心底萌生的那一点点小小欲念,顷刻间荡然无存!

不仅仅如此,许言还感到恶心,十分恶心!

踏玛德!

现在许言能肯定了,把李聘虏来的就是这人。

“你到底是谁?”许言喝问道,他再也忍受不了,同样的在另外一边,看着许言吐尽黄水老怪顿了顿,也喝道:“你不是李聘!”

现在老怪的感知非常灵敏,但他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两只手分别变出剑与刀,看来是梦境,在这梦境中,又出现了顶着李聘皮相的妖怪,那么这梦定然是噩梦。

可是,这噩梦,老怪既感亲切又觉得无比的安全,就像小时候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

是因为血的关系吗?

是因为变成了妖怪的原因吗?

老怪忒忑不安,渐渐地,他认识这可能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现实。

“你不仅不是李聘,你…你,你甚至不是人!”愣了一会,老怪又喝道。

事发突然,想不到许言会一口喝破,加上老怪也是这么认为,夏美玲静观其变,暗地下一支手摸向了剑柄。

没有大战前夕,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李聘“她”这个人,脸上没有任何一点其他表情,她只是淡淡反问老怪道:“瞧瞧你自己,你还是一个人吗?”

是啊,我现在还算一个人吗?

未及逼问就被迫反思,老怪实诚,也有点糊涂,也可能因为心存畏惧,难得糊涂,他这一畏缩,不免气势一颓,再也无法像之前强硬。

见老怪陷入自我怀疑,夏美玲忍不住安慰道:“老怪,你别听她胡搅蛮缠!你变成这样子,也是她害的!”

“是这样嘛?”

“假如给你选择,这位朋友,你是选择现在拥有的力量呢,还是依然保持普通人的身份?”

笑吟吟的,李聘丝毫没有生气,相反,她好像享受这过程,就算被人识破了身份,她也一点不介意。

“我选择…”迷惘着,老怪抬头望向李聘,而此刻李聘却瞟向一边的许言,许言满脸怒容,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

“你不讨厌这种改变对不对?你对拥有力量充满了渴望对不对?”

“你兢兢业业,勤奋工作,每一份付出必有所得,你认真对待所有工作上的事,这让你满足,让你的价值得以体现。”

“哼哼!”

“我以前也是这样。”

“之后呢?”

“这个世界的沈飞不在了,死了,他这一生充满传奇色彩,不用知道太多,仅凭这陵墓,两把武器,足以表明一切。”

“他一手开创了一个不算完整,但确实是王朝的时代。”

“这位朋友,你是最早认识许言的人,沈飞能做的为什么你就不能?”

“你有过不甘吧?”

“什么都帮不上忙,有的时候甚至会成为累赘,这世界对于寻常人来说,太残酷了。”

“我猜,大概有的时候你也会扪心自问,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觉得挺自卑?”

“好了,现在我再来问你,你会放弃已经拥有的力量嘛?”

“这是你的选择,我能给予也能回收。”

一顿说辞,把老怪讲哑口无言,他羞愧低头,觉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所谓选择,其实并没有,并不存在。

想要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来,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作为普通人,大概只会沦为血食吧。

在一旁听了良久,夏美玲急切道:“老怪,她鬼话连篇,你别听她的!”

“她在转移话题!”

忽静默,夏美玲抓的很准,李聘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转移话题,把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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