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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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年的白鹭江有三种方式能到吉春。
第一是自己开车，这个最贵，什么都算上差不多要200多300块钱。
手把好的司机4个半小时就能开到，潮一点的也顶多6个小时。
第二是坐私人承包的大客车，这个要便宜些，票价50，10个多小时能到。
第三就是每天一班的绿皮。
没有直达的绿皮，只能先坐到化通再倒车。
这个最便宜，硬座是20多块钱。
时间当然也最长，头天半夜12点上车，第二天凌晨6点到化通倒车，第二天下午5点左右到吉春。
高南安选了绿皮。
几十年没坐蛮怀念是一，渐渐喜欢上了慢节奏的生活是二，至于潜意识中还期待着的什么则是末节。
上辈子刚毕业、风华正茂的时候，每次出差他都特意选绿皮硬座……
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宝贵，外貌也越来越油腻之后……
青春呀，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想道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没让任何人送，独自上了火车。
张兰不依，他回了一句，我不喜欢离别，小姐姐哭的稀里哗啦的。
他跟高长恭说了同样的话，却只换来一个‘滚’字和一脚。
他不免恶意猜想：老高巴不得他快滚蛋，省得耽误他没羞没臊的生活。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他亲生儿子大半夜坐车，只跟他客气一下，他就真的不送了。
好在他东西不多，只有一个书包一根拐。
书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衣服、录取通知书和一张100万的存单。
这个年代人还很多，远不是后世可比。
比如，10后出生的孩子们肯定不知道还有一种票叫站票。
好在咱上面有人、有赵秀凤赵阿姨呢。
她本来想给弄张卧铺，高南安坚决拒绝才换成了硬座。
从她手里拿票的时候，她眼中异彩连连，不知道又脑补了自己什么优点。
女人是感性动物，无论年纪大小，她要是觉得你好，那你哪哪都好。
赵秀凤是，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小姑娘也是。
这小姑娘是松江河上的车，对面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三流混子比她早了一站。
小姑娘涉世未深、很单纯，三言两语就被俩混子套个底儿掉。
她是今年应届高中毕业生，高考考的不理想，这次是去化通重读。
之后，男混子就开始有针对性的吹牛逼……
又是认识这个高中校长，又是跟那个大学校长是哥们儿，又是省招生办主任是他小弟……
女混子也不说话，就是一脸戏谑的笑。
小姑娘被忽悠的五迷三道，笨拙又生涩的努力拉近关系。
最后她的随身听都被忽悠了去，塞进了俩混子的耳朵里。
俩混子就是吹个牛逼过过嘴瘾、蹭个随身听听，高南安也就没揭穿他们。
他们要是有进一步的企图，那可就别怪高南安管闲事儿啦。
小女孩嘛，进社会总得上几课才能成长。
今天这一课，代价不大，可以接受。
主要，这丫头长得也一般……
高南安这厢坐得住，边上一站票大哥忍不了了。
“你这么牛逼，咋还跟我们挤绿皮捏？”站票大哥胳膊肘拄着椅背，玩世不恭的刺了混子一句，然后转过头，看着小姑娘，“妹子呀，出门在外得长眼睛，别啥逼人的话都信。”
小姑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小孩儿最嫌别人拿她当小孩儿，站票大哥这话，让她不高兴了。
“我觉得沈大哥是好人……”小姑娘闷闷的说道。
本来有些尴尬的俩混子，听到这句话，放心了。
女混子扫了一眼站票大哥，得意一笑。
男混子则拿起他那印着北戴河疗养留念的不锈钢保温杯慢条斯理的嘬了一口。
“小李呀，出门坐夜车可是要加小心，尤其是后半夜~”他瞥了站票大哥一眼，“后半夜呀，这车上就会上来些神偷……”
“对，有些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小姑娘顺着男混子的话茬溜缝儿。
站票大哥一愣，看看小姑娘又看看俩混子，冷笑一声，走了。
高南安摩挲着下巴笑了。
后半夜有乐子看喽……
看眼神看姿势，那站票大哥还真就是个神偷。
俩混子明显混的不咋地、江湖太浅、眼神更不济，生啦的没看出来不说，还无意之间点破了人家的行藏。
“同学，怎么了？”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搭讪。
一上车就看到这帅哥了，可高南安一直不苟言笑也不插话。
现在总算有搭讪的机会了。
“啊，没什么~”高南安微微摇头。
“吃橘子吗？”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想了想，又掏出两个，递给对面那俩混子。
“谢谢~”高南安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橘子。
对面俩混子已经扒开皮，吃了起来。
“同学你到哪呀~”小姑娘拄着下巴，居然有一丝可爱。
果然青春就是硬道理。
“去吉春，上学。”高南安一边吃橘子一边回答。
“大学吗？”小姑娘瞪着眼睛。
眼睛不太大，但是圆溜溜的很可爱。
“不，也是重读~”高南安嘿嘿一笑，“你自己不吃吗？”
“我？我胃有点不舒服，不吃了~”小姑娘脸一红撒了个小谎。
明显橘子只有三个，轮到她自己那已经没有了。
高南安温和一笑，没拆穿她。
这小姑娘人还不错。
“我叫李崇杰，你叫什么？”
“高南安。”
“这名字真好听~~~我考了498分，你呢？”
“247……”
“啊，那你提升空间还挺大的……”
一聊到学习，小姑娘来精神了，话题一个接一个……
凌晨两点多钟。
对面俩混子头挨着头熟睡着，耳朵里还插着耳机。
小姑娘枕着高南安的肩头睡得正香，嘴角垂着一条长长的口水。
高南安抱着膀子，头枕着靠背，眼睛眯着。
站票男轻手轻脚的摸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伙。
高南安眯着眼睛的看着他划开俩混子的上衣兜，又看着他拽走他们的随身小包……
该，吹牛逼难道不用上税吗？
拾掇干爽了两个混子，站票男的目光又投向小姑娘抱在怀里的书包……
不急，先开‘天窗’。
夹着刀片的手向小姑娘的上衣兜划去……
啪~
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起头，发现高南安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他身后的同伙撩起衣襟，露出腰上的家伙，恶狠狠的看着高南安。
高南安眨眨眼睛，摇摇头，伸手拿起了混子的保温杯。
正当神偷们不明所以的时候，随着一阵牙酸的嘎巴巴声，保温杯被捏扁了……
神偷们目瞪口呆之际，站票男的手腕被松开了。
他扭头一看，发现高南安正歪着头，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他。
站票男一拱手，扭头就走。
人家没想为难他们，还不走还等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