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往前看,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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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
大昭王朝隆治三年。
夏夜，云春城外王家庄，一群青年们不知道从何处不约而同的聚在了庄内最大的庄园前，大概有三百来人。
他们一个个背着包袱，手拿武器。眼神中充斥着渴望和愤怒。不住地开始朝着这大庄园内吆喝。
“庄主出来！”
“庄主快出来！”
这声音分外嘹亮慷慨，没一会儿，伴随着颤颤巍巍的开门声，一个步履蹒跚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庄园的大门大门缝中探出头来。
是管家王袄。
“哎呦喂...王安，王宏，王恭...你们这大晚上弄得和我们庄主杀了人一样..弄得和欠了你们钱一样...”
看老人神态委屈，外加确实这庄主并没有欠自己什么，为首的几个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王叔..您知道的，”一个小伙子有点歉意的笑了笑：“这也不就是边关吃紧..兄弟们心急嘛。”
“消息从下午传来，到现在才不过三个时辰。着急什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朝着门外的小年轻们压了过来。
这声音仿佛拥有魔力，让众人赶紧躬身施礼。
伴随着大门彻底打开，一个鹤行虎步，气宇轩刚的中年人出现在了诸位小年轻的视野中。
是王家庄的庄主，王连山。
面对着一股热血没处撒，坐立不安的小青年们，王连山打趣道：“大半夜一个个不睡觉，争着抢着上边关，到底是急着为国效力，还是不想种田了啊。”
王连山这番话，本想让气氛缓和下来，没想到却让这群愣小子们情绪更加激昂了。
“庄主！您瞧您说的！咱家的田是种的不好还是怎么样？眼下国家在昆仑关和妖魔开战，双方尸体都杀成了山！我听说昆仑关告破都是因为尸山堆起来高过了关口，妖魔们是直接踩着尸体入了关的！”
“是啊庄主！尸体能推成了山！一定是厮杀激烈到白天黑夜不断，人连打扫战场的功夫都没有才导致的啊！”
“而且咱们在西南面大后方，这消息都能传到我们耳朵里，说明前线是真的不行了啊！”
听见小伙子们把事情说的这么详细，王连山冷哼到：“哼，下午才传到我庄子上的事儿，才一会儿你们就都知道了，看来我庄内，有内鬼告密啊。”
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庄内的高楼。
“别看了爹，儿不在楼上。”一个和王连山容貌相似，但是比他高半头，壮一圈的年轻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是王连山的儿子，王家庄少庄主王启光。
“确实是我叫儿郎们来的，他们都是好样的。”
王启光叹了口气：“边关军情十万火急，这种时候按理说消息下午到来，晚上这会儿我们就该选壮丁出发了，但是您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是为何？”
“对啊！庄主这是为何！”王启光这番话，让小年轻们仿佛找到了靠山，开始顺着他的划对王连山发动质问。
自家儿子倒戈居然在王连山算计之内，可毕竟自己理亏，平日里遇事游刃有余的他居然也有些窘迫了起来。
“这些年，您尽和周家庄许家庄那帮家伙明里来暗里去了。”
王启光顿了顿：“其实您说的没错，咱们三庄里，就咱们王家看上去最羸弱。虽然在同辈里，您是最强的，小辈中，我也是最优秀的，可您毕竟就我一个儿子。周家五个，薛家三个。这种情况如果三个庄要是开战，我们确实要掂量掂量实力。“
“而要打仗，能上阵的也必然是我。我知道，您为了庄内安泰和我的未来操碎了心。毕竟眼前这么恶的仗亘古未见，我若是死在外面，王家后续无人不说，还有可能会被其他人趁虚攻伐。为此您怎么都舍不得我们出阵。”
“可是爹。现在即将国破家亡，这是我们搭台唱三庄演义的时候吗？都说书唱戏劝人芳，我是从小看者戏台上那股子英雄气长大的啊！几千年来无数英雄舍生忘死，才让他们的故事变成了一小段戏为人歌颂，怎么该我们唱这段戏的时候，唱出来的味儿就那么歪呢。”
王连山现在，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王启光这番话有家国大义，有斥责，也有感激，情感复杂到让他都分辨不出味道了。
看父亲沉默不言，王启光继续宽慰到：“而且，您莫要担心。我们被分配到了劳安伯的阵营中，现在早都是一品实力的剑客，如果不是这些年没有战事，他早都有了王爵之职。我们跟随他上阵杀敌才能有一线生机。不像周家许家，跟随的是薛家人。”
“是。我也知道爵爷的能耐，而且他平日里为官清廉，待人赤忱，和士卒同甘共苦...”
这就对了!看父亲松了口风，王启光赶忙拔出腰间宝剑，指向苍穹怒吼：“父亲果然为大义之人！王家庄的孩子们和周家许家不同。我们是真正敢为边关流血！真正为家国大义而努力的汉子！”
看见少庄主表态，“王家男儿不言惧！为国立命为同胞！”
看到这，劳缤发出感慨：“这王启光，少年英雄。”紧接着，他老脸一红：“那个劳公，果然是我爷爷，他..这么厉害吗。嘿嘿....”
青眼也在一旁啧啧称奇：“好一股英雄气，难怪能被魔族认可...”
当夜，王启光带着三百勇士，向着军营连夜出发。留下王连山自己在风中观望。
而刚到村口，他们就被人拦截了。
拦截他们的人，是他们的家人们。
村口熊熊燃烧的火把聚在一起，意图照耀整个黑夜。
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伴随着努力在压制着的啜泣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第一仗就被拦截了！”王启光看着为首的年轻姑娘，发出了苦笑。
是王启光的未婚妻，祈然。
“我把你交给了这个大昭王朝，我不后悔...”祈然努力地收住自己眼角的泪花。她缓缓走向了王启光，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你们...”
这本是一场沉默的送别仪式，这场送别仪式是村民们自发组成的。
在出发之前，他们想让儿郎们知道，自己的家在这。永远有人为他们托起一片光。
出发之后，他们想让儿郎知道，就算长眠于外，也要记得，光芒能照耀回家的方向。
只是祈然用她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人，归根结底还是要表达自己的感情。
如果错过这一别，或许很多人就再也没机会再说话了。
看祈然率先表态，她身后的老幼妇孺，也都赶忙找向了各自的心中人。
所有人都在压抑自己炽热的情感，黑夜中，人们只能听见很小的啜泣声，和极力压住自己语速的叮咛。
这当中最清晰，最大的声音，也就是偶尔会传来几句稚童们天真无邪的笑容：“爹~早点回来呀！”
劳缤看到这一幕，联想到自己爷爷的结局。和这群人现在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众人该出发了。
他们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雪域前线的路。
老幼们眼睁睁的看见亲人们消失在黑夜中，只是听见那嘹亮的军歌，在控诉最后的感情。
一谢父母养育恩，二求妻儿莫心煎。同胞忠骨盖雪域，吾辈安能坐田间？柔情铁汉非厌旧，爱妻爱子心心念。赤胆儿郎非不孝，只求桃李旧故园。
那军歌高亢，遮住了所有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