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官不如贼,留着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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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看了许久,却见武松孤零零坐在酒肆一角,只在那里吃闷酒,既不要菜,也不说话,愣了一阵神,自把酒吃了。
这一来,林冲也看出不对劲儿了。
俩人相视一眼,齐齐朝那酒肆走去,到了桌前,林冲道:
“武都头,别来无恙?”
武松已有三分醉了,正自烦闷,听了这声音却忽然喜上眉梢,猛一抬头,见是鲁智深,愈发笑逐颜开,瞥了一眼林冲,纳头便拜。
“两位哥哥,可算是来了!”
鲁智深上前将他扶起,揶揄道:
“却是胡说,这里只有一个哥哥,这头陀我却不认得!”
武松笑道:
“哥哥样子变了,声音我却记得!”
将二人让到上首坐了,又要了一坛酒,亲自在一旁筛了两碗,端在二人面前,这才落座下首,哪里还有半分愁闷之色?
林冲暗叹,鲁大师到底看人准!
他也不愿兜圈子,待三人各吃了一碗,便开门见山,道:
“二郎,可有什么烦心事么?”
武松笑道:
“见了哥哥,浑身爽利,哪有什么烦心事?”
鲁智深看了一眼林冲,后者努努嘴,意思果然如此,便不再问,只与武松说别后趣事,大碗吃酒,纵声大笑。
及至晌午,鲁智深忽道:
“腹中空空,不若去二郎家里做些合口的吃了?”
武松听见,神色尴尬起来,苦笑道:
“不怕哥哥笑话,武二尚在县衙里安身,独自一身,容易料理,早晚自有士兵服侍,只无锅灶……不若寻一处酒店吃些?”
鲁智深摇头,叹道:
“山上肉吃多了,却油腻起来,不吃甚鸟酒店……听教头说,你兄长善做的好炊饼,且我二人来了一趟,也不曾见拜见,不若去他家?”
林冲便在一旁怂恿,笑道:
“我曾送过二郎,倒也认路,二郎去不去?”
武松无奈道:
“去也去得,只怕怠慢了哥哥。”
遂去柜上会了酒钱,再一回头,林冲和鲁智深却已走远了,默默叹了口气,才匆匆追了过去,待到近前,神色已然恢复。
一路无话,直往清河县而来。
待过了半程,林冲忽道:
“二郎,你既然在阳谷县做官,何不把兄长接来?”
武松神色一黯,叹道:
“也曾接了,他过不惯,又回去了……”
林冲却顿足不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武松,鲁智深见状,也停下脚步,一双慧眼似笑非笑看着武松,哼了一声,不悦道:
“原来武都头做了官,却看不上这两个山贼了!”
武松大惊,急道:
“哥哥哪里话,武松怎有此意?”
鲁智深道:
“我兄弟三人结拜时,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料才半年不见,武都头却已生了嫌隙,一发的言不由衷。若是为难,拿了我二人去见官便是,又何必遮遮掩掩,恁的不爽利!”
一番挤兑,武松急的都要跪了,当即拔出刀来,倒持刀柄,“嗖”的一声,就往心窝里扎下去……
好在林冲出手极快,见他神色有异,早有准备,眼见那刀堪堪扎破衣衫,斜刺里一拳击出,正中刀面,但听“嘭”的一声闷响,武松虎口一麻,那刀脱手而出,斜斜飞上半空。
林冲一头冷汗,板着脸叱道:
“好端端的,这又作甚?”
武松长叹一声,“噗通”跪倒,抱拳道:
“却是武二不好,让二位哥哥生疑,这便剖了胸腹,取了心肝,也让哥哥看看,武松这心可曾变过?”
林冲伸手去拉,他却不肯起,手上发力,硬生生把他提了起来,见武松身子凌空,却还是跪姿,顿时气笑了,无奈道:
“这么大人了,还耍小儿脾气?大哥是故意挤兑你来着,其实我二人早些就来了,只见你在那酒肆里长吁短叹,问你时却又不说,一世人三兄弟,又有甚难为,说不出口?”
武松听说,才松了劲儿,落下地来,又问:
“大哥,果真如此么?”
鲁智深把眼一瞪,道:
“我哪里挤兑你了,自然是真生气,你且剜了心来看?”
见他这么说,武松却放心了,叹道:
“哥哥容禀,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来!”
林冲插了一句,便拉着他二人到林中坐了,与鲁智深各在一旁,将武松夹在中间,皆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武松想了一阵,才说:
“自我下山,便去清河县接了兄长,他也闲不住,便又开了个炊饼摊儿,也能贴补一些,因有武二照料着,倒不曾被人欺负了去……不想那衙门,却不爽利,便想带着兄长回山寨……”
“且慢!”
林冲忽然打断他道:
“衙门里,怎么就不爽利了?”
鲁智深倒是不奇怪,只是笑,武松又叹了口气,道:
“那县令,其实不是甚好鸟,只一心欺压百姓,搜刮钱财……若在从前,武二尚不知是非,倒也浑浑噩噩,随他去了。但从跟了哥哥,却知道黑白是非,俺们那山寨,也曾定了规矩,扶弱济困,不欺压良善,那厮身为一县父母,竟如此寡廉鲜耻……”
林冲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提前乱入清河县,竟把他三观改了?
书中武松在阳谷县过得可滋润,既有“打虎英雄”的盛名,又得知县赏识,期间还帮那县令往东京送过一回压榨来的民脂民膏,也不曾见他反感,欣欣然别了兄长,就去了……
“那县衙龌龊,你独善其身,却被排挤了?”
武松点点头,转过话头:
“于是禀明兄长,就此辞了官身,同去山寨……不料,兄长却甚迂腐,执意不肯,一发吵将起来,便回清河县去了。武二要去山寨,兄长却无人照料,不回山寨,却又厌烦,因此上气闷,哥哥笑话了……”
听到这里,林冲忽觉左掌心热腾腾的一阵瘙痒,翻手来看,却是那金灿灿的“善”字若隐若现,顿时来了兴致。
前两次行善,都落在武松身上,这不是又来了?
这一次,难道要我救武大郎?
略一沉吟,笑道:
“来时路上师兄就说,恐怕你在阳谷县也不快活,果然……既如此,便舍了那鸟官,同归山寨逍遥便了。你那兄长不乐意,却也无碍,去劝他,但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