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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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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旭个子长得快,现已经到沈放肩头。眉眼张开许多,小时候像傅成竹,现在瞧不出他父亲的影子了。这孩子面色冷漠,神情倔强,抬眸望着坐在霜晨身边的我,疑惑问“你是谁?”

我出神回忆着曾经淘气顽劣的旭儿,如今一身戾气,他一开口便把我拉回现实,他的语气冷淡,表现成熟的已经像个大人了。

不过两年多没见,我的旭儿也不是旭儿了。

我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被他一手打开“我在问你,你是谁。”

“旭儿,”

旭儿仅愣了一瞬随即咬唇摇头“我母亲才不是你这个模样。”

那日以后,旭儿便不肯再见我,直至半月后,他夜里捧着黑白棋敲我屋门。

我本就身体不适,他来此处正合我意。

旭儿与我坐在棋盘前,我披着一件衣衫漫不经心摆着棋盘。

昏黄烛光下旭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泪珠,他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大声哭泣,一边哭一边喃喃“我不能哭,”一边不甘用袖子抹着眼泪。

我心疼的瞧着这个孩子,问“心中还有气么。”

“母亲,我气,我不理解为何陛下要辜负您,我也不理解那些好人坏人为何从来分不清,”他咬唇眸中带着狠色“若我大权在握,是不是便无人敢欺辱栗王府?”

看着他仿佛看到曾经的我,可他不该这般。我抬手抚他头顶,耐心道“母亲并无怨气,只悔恨为何只重了权势,错过一人又一人。旭儿,我知道你什么都懂……”我哽咽目光被泪水模糊“你可以争权夺利守护身边之人,但你要永远知道,爱人,信人永远比其他事重要。”

旭儿摇头“我不想知道。”

我扯着他的手触碰我隆起的肚子,他讪讪想要缩回手,但我依旧拉着他“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弟弟或妹妹,哪一日它从我的肚子里出来长成你这个模样,你该如何对它?”

旭儿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一直一直保护它,就像母亲保护旭儿一般。”

“那旭儿,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和权势只能选一个,你该如何选择?”我问,并未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惊人的答案。

云旭思考一阵答“保它。”

他的答案出乎意料,我垂眸满意的笑“我的旭儿比母亲认清事情早的早,不仅是它,皇室中云寒,云奈,云灵等人,你也该如此,你们是至亲骨血。”

“母亲,我明明不是皇族血脉,您知道的……”他低下头失落不已。

“你是我的儿子,你就是云氏一族的栗王,没人能否定。”

云旭扑入我怀里,呜咽哭泣。

他该还是个小孩子,不该这么快长大。

七秦王都,深夜。

漫天缟素之下,皇宫阴幽死寂,叶衾良一袭红衣,头戴繁冗金枝玉冠走在长路上极尽刺眼,他的一身红像是披着鲜血,每走一步血流三尺。

终于来到大殿外,深夜殿内灯火通明。他笑,穆璇玑死了,这件事该多值得自己庆祝。

他再向内走去,大殿高处龙椅上坐着的女人悠悠望向他,她的那双眼比得夜色还要死寂。女人长相普通,但哪一处长得都锐利逼人,一张脸刻薄又冷酷,与微微笑着的叶衾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她就是叶衾良同父异母的妹妹,穆伟。

穆伟着龙袍,单手撑头俯视殿下的叶衾良,她喃喃“朕特意在此处等你,瞧,这身龙袍多美。”

叶衾良负身而立,瞧着高处寒凉之人,心想如她所愿她终于坐到最高位。他顿生悲凉之情,无论人在哪里坐在哪个位置,不过是沧海一粟,怅然梦醒后皆要归于星河一处。

“恭喜陛下。”叶衾良对她行礼。

穆伟呵呵怪异笑起来,站起身朗声“平身。”她阖眸感受这一刻,所有人臣服在她脚下,她站在这里便就是至高无上,人们崇拜神,她就是神。

叶衾良就看着她神色癫狂,不禁想这副模样是不是也是穆璇玑年轻时的模样?丑陋毒辣,恶毒狰狞。

这时他终于肯承认,穆伟和云霁不一样,可谓云泥之别。可年幼时明明她们性子像极了,穆伟甚至比云霁还要单纯,只会傻傻的问“父亲是不是也像哥哥这般好看?”

皓皓白月,流光皎洁,这二人距离无形之中被拉的越来越远。

见她疯够了,叶衾良开口直接讨要鸦霜的解药,穆伟锐利目光骤然抬起,她略歪了歪头展露无辜神色“叶衾良,你还记得你接手鸦声后做了什么吗?你毁了鸦声所有,包括与鸦霜有关的一切。我给你的解药,是我手里最后半瓶,没有了……是你亲手要了你最爱的云笙的命。”

叶衾良攥紧颤抖的手掌,为了要解药他甚至已经把欢阁送给了穆伟,可她还是骗了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你也配?”穆伟缓缓走下高台到她面前,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轻蔑问“没有这张脸你算什么东西?”说着大拇指轻轻摩挲涂花他嘴上嫣红口脂语气柔和起来“真好看,你今天穿的红衣也好看。”

叶衾良打开她的手“是我错了,”他满眼失望“如今才明白阿衎说的那句,“我们本该是最亲的人”是何心情,我信错了你,我认。”

“叶衾良,先是你,然后是云霁和云笙,都要死。”穆伟轻笑挥挥手让侍卫把他带下去,殿外却是柳青蓝气喘吁吁闯入,侍卫无一赶拦。

叶衾良蹙眉,他怎么在这里?和穆伟又是什么关系?

柳青蓝挡在叶衾良身前“陛下,你若是杀了他,此后恕我不能再为陛下治病。”

穆伟嗤笑“你竟然也来威胁我。”

柳青蓝咬紧牙关,生死只在穆伟一念之间。穆伟挥袖坐回龙椅,头压低眼睛上调,眼底带泪“叶衾良,你瞧,父亲死了还给你留了一线生机,他给了我什么?只有一身伤病。”

“把这两人关起来吧,关在一起。”穆伟假笑,显得阴森恐怖“让我这位哥哥明白,他在云笙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

叶衾良与柳青蓝被一起关入一座精心打造的密室,那里面是同密室一般大的铁笼,笼内所有物品一应俱全,且都精致华美,就连地面也是铺筑着上好白玉。笼门处挂着一串银色风铃,风铃下连接一个泛黄纸条,上面写着“倩夕。”

“倩夕……”叶衾良环视四周,此处如同一座金屋,藏过哪个“娇?”他心里已有答案。

倩夕是他母亲的名字,被囚禁于此写下母亲名字的人,就只能是他的父亲叶明月。他手指触碰着纸张,指尖是粗糙的磨砂感,叶衾良仿佛穿过时光,在万物复枯荣的年年岁岁里,感受到父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忍受穆璇玑的欺辱,又是靠着什么才熬过被囚禁的那几年。

柳青蓝在叶衾良自顾自的望着风铃时,他率先抬起手利落将那纸条扯下,叶衾良来不及反应“别。”

“倩夕……”柳青蓝笑“公子应是记不得令慈曾是医者。”

叶衾良的确记不清楚,不过依稀记得家里小庭院里常常晾着各种花草,可那时的记忆真的太过于模糊,就像是被抹去一般。

“公子不用再回想了,您记不起来的,”柳青蓝手指用力一抿露出纸张夹层递过去“令慈周倩夕正是我的老师,鸦霜是她所制之毒,可惜我始终不如老师,解不了她的毒。”

夹层内是一张药方,上面写着的正是鸦霜的解药“这也算是叶先生替老师留给您的吧。”

叶衾良呆滞捧着救命的解药,大喜大悲之下脑子空白一瞬,他喃喃“阿衎,我就说我会救你。”

“叶公子,我知道穆伟所做一切异常卑劣,不值得原谅。但我还是有些话想同你说清楚。”柳青蓝轻叹“她会狠心杀你,并不代表你在她心里没有一席之地。这么多年,叶公子一直在努力治愈自己,好在一路上有云霁姑娘,后来还有栗王殿下陪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可七秦里,穆……陛下也在苦苦挣扎。”

“我知道她也受苦了,但这不是她的理由。”叶衾良对于这个妹妹心已经快凉透了。

“是啊,这都不是理由。她是令尊为救你委身先帝生下的孩子,先帝对她比起爱更多是恨,恨她为什么长得更像自己而不是令尊。

而令尊和令堂早早就为你和云霁铺路,他们早就预见先帝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为保全你们一生平安,令尊将鸦声给了你,又亲自给陛下自幼年起下毒,这毒无药可解,只能一直依靠医者依据病人病情不断改变药方,而我就是那个一直为陛下续命的人。如果有一天陛下想杀你,我就是你的保障。”

“……”叶衾良从来不知穆伟身上有毒,听他说来,父母为他千般百般设计,而穆伟只是被生下的牺牲品,可以说是自己的生存工具。

柳青蓝继续说出让叶衾良震惊的事“而对于云霁,早在老师还在的时候就替她做好了打算。老师用药让你忘记小时候对于云霁的记忆,将她的面容更改成云笙的模样,一旦有变故出现元王爷会带走云霁。云霁和云笙没人能分得清,先帝若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个人都杀了,可云笙身份特殊,先帝不能同时得罪大霖与阿史那,必然只能两个都动不得。”

“阿衎都知道吗?”叶衾良突然觉得自己不配指责任何人。

“知道。最初她不知你是云霁的哥哥,后来红白在蕲州对她指出你的身份,以她的聪慧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柳青蓝低头“可她从来没提过,连红白也不知这些,她闭口不言应也是想为你保住云霁。”

“我在她眼里不是笑话,她是真心爱我敬我。”叶衾良捂脸哽咽“柳先生,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离开这里,求你救她。”他起身抬袍对着柳青蓝跪了下来“我可以死在这里,你一定要出去。”他边说边将纸张塞进柳青蓝手里。

柳青蓝扶起他“我不会辜负公子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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