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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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郁丞来了！”
郁相亦已经换上了官服，双手捧着圣旨一步一步走向这边，我再退后给他让出道路。
他走到门口停下，一手握着圣旨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微笑着说“想进斋学习，先过我这关。”他话音刚落，斋内就走出许多人抬着木头与一箱工具。
郁相亦挑眉还是温和的微笑“今天的第一道面试题，雕刻出我喜欢的木雕。”
此话一出，顿时吵闹起来。
“我是读书人，又不是木匠。”
“我哪里学过？”
“郁丞喜欢木雕就罢了，我们也要雕？”
“管他呢，先弄着！没准有大名堂。”
“唉，等的累死了，手已经没力气了。”
一个接着一个领了木头和刻刀，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一个个面如死灰。
夏棠拿着木头哼了一声“我给他个大礼。”说罢闷声雕刻。我捧着木头不知该如何下手，我手力虚浮，无法用刻刀雕刻木头。可这第一关，无论如何都要过得。
手中握着刻刀和木头的我坐了下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起头望向郁相亦。他喜欢的木雕会是什么样的？我如何能雕刻出来。
我想起了他赠与我的木簪，也想起被我扔在了一边，顿时觉得有些后悔。低头翻找自己的腰间系着的口袋，手触碰到硬物，拿出便发现是木簪。
那一瞬我不禁鼻尖发涩，叶衾良，你明知这木簪曾是我对他的全部，你还替我收好。你再任性和无理，也只是一种孩子气罢了。
我浅笑拿起刻刀尽力在上面刻着花纹，叶衾良喜欢桃花，那我就努力刻一朵桃花。
我握着刻刀就像是握着刀刃一般，手心刺痛，半个时辰一朵四不像的桃花才被我刻了出来。又将簪子的外沿打磨，使其小了一圈，几乎看不出它从来都模样我才舒了口气。
那边夏棠哼了一声挑眉一笑，双手捧着她的木雕对我说“你看，像他吗。”
夏棠刻的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动物，她美其名曰是只狐狸。只是，缺了一条腿。
她笑道“这条腿，就是雄性狐狸永远不能拥有的。纵使狐狸再狡猾，缺了一条腿，它也会被森林里的猛兽吃掉。”
这讽刺，着实戳心。
将木雕上交时间到，有的人干脆挥挥袖子就离开，有的人捧着一点没动的木头摇头叹气“有失读书人的体面。”但还有一部分人，尽管雕刻的歪歪扭扭，不知何物，但还是捂着眼睛交了上去。
夏棠掐腰昂头合眼静心等着郁相亦的判定，我问她“若你不能入选该如何。”
“那便明年再来。”她长舒一口气。
“夏棠真是执着。”
夏棠睁开眼睛望着将落的斜阳“不论出身入书斋，是我唯一的希望。”
她感慨之时，那边的李恪缓缓走来，对着我二人微微弯腰“在下李恪。”
“七秦温衎。”
夏棠收回目光瞥她一眼，甩甩衣袖“夏棠。”
李恪眉间微蹙望着夏棠欲言又止，我找了个借口去了另一边，给二人留了说话的时间。
我站在另一处，因为戴着面具吸引了目光，有人问我“你为何戴着面具？”
“貌丑。”
“你可知进书斋必要查看面容的，你也不能时时以其遮面。”
我嗯嗯点头，这时还戴着就是怕有人认识我这张脸有麻烦，能拖一时是一时。
“出了出了！快去看！”有人振臂高呼，大家便蜂拥至书斋门口，我站在后排完全瞧不见什么，只得听得她们讨论
“我竟然在！”
“没我？哦，我没交。”
“也有我！果然，我的龙翔九天被郁丞看中了！”
“屁，你刻的就是个长虫。”
“哈哈哈哈哈哈”
“哎！这第一名是谁？有人认识吗？”
“夏棠？没听过这人啊！”
“怕不是个木匠。正好撞大运了。”
夏棠？我连连说道借过看到了榜单，榜首正是夏棠。而我，倒数第二名。还好，在。
关于夏棠的第一名，想来着实有趣。她这讽刺的意味郁相亦怕不是体会了十成十，才会让她成了榜首。
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敞开，所有入选之人都走了进入，到我时，郁相亦走了过来温和说道“书斋规矩，不可遮面容。温衎。”
他目光灼灼盯着我的面具，想要探究的眼光丝毫不遮掩，就连他的手也微微握紧。
这感觉，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我是不是云笙，然后除之后快？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慢慢摘下面具，露出了面容。他眼中一瞬布满了失望，连平和的面容也冷了下来，冷哼一声“温姑娘，真是动人之姿，何必遮面。”说罢决绝转身。不再看我一眼，那句称赞的的确确极为敷衍。
我实在不愿把他这种表现称为憎恶，我与他，何必因为某事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知我哪年招惹了他，从前我视他为瘟神，如今他视我为眼中钉。
“温衎貌美，面具多此一举。”夏棠到了我身边侧头接着说道“不知道这第二关，有什么名堂。”
既来之，则安之。
“表姐！找到你了！”萧惊鸿一路快跑到了我身边，他叹气“我刚刚雕刻出一只惊为天人的凤凰才进来的！你怎么不带我一起来？在济秋堂和叶衾良待着实在是有气！”
“不是不喜书斋吗。”
“我若不在你身边，谁能保我不被母亲抓回去？”萧惊鸿又叹气“刘尘衣！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
只他这一嗓子吼出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门外一白衣长裙的女子走进，遗世独立仙人之姿。面容清冷带着不可亲近的神色，手里握着的一卷竹简让人自觉把她从山上雪带入到林间竹。
无论如何，众人皆为惊叹，这人不是常人可接触，高高在上一般。
萧惊鸿双手捂住嘴巴移动小碎步躲在我身后，我回头问“你知道她是何人？”
“刘尘衣！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呜呜呜。”
“你怎如此怕她。”夏棠一下子就抓住了萧惊鸿最不想承认的那点。他咽口水否认辩解“谁……谁怕她！”
刘尘衣自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就像是对待所有的陌生人一般，并无特殊之处。我轻笑“你确定她还记得你？”
萧惊鸿紧紧抓住我手臂的手也慢慢松开，自己怀疑自己“她好像真的不记得我了，也是，河边一事后，我都是躲着她走的。”萧惊鸿终于坦荡荡站在我身边“她不是为我来的，那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棠嗤笑“这位郎君，你不知她是女帝特意点的书斋老师吗？”
“完了完了完了！不行，我得走了，我不能和她相处在一个书斋，以前那种窒息感又回来了。”萧惊鸿抱头恨不得立刻窜出去，只听得刘尘衣干净利落的一声“关门。”大门紧紧关闭，他跺脚，十分怀疑她就是成心的！啊！
萧惊鸿不情不愿回到我身边，第三次叹气。
刘尘衣走到高阶之上十分得体的对所有考生行了个礼，众人回礼。
她道“我手中的是第二关的考题，题并不难，”说罢将竹简递给身旁伺候之人接着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考题。”
李恪上前一步行礼问“刘老师有何要求？”
“只一个条件，非女子不得答题。”
此话一出，多数男子唏嘘“你算哪个？陛下定的规矩，你说改就改？再说，郁丞也是男子！”
刘尘衣不恼“你大霖朝几百年，有几个郁相亦。为官本就不易，男子为官，离经叛道。”
萧惊鸿不屑“就单听她这几句话，就知道有多迂腐。”
李恪皱眉“我辈本就受束缚已久，怎会因刘老师您的一句话便就此作罢。”
“李恪，你能迈出深府，刘某敬佩。可你的心酸，并不能得到题，。”刘尘衣再看向夏棠“榜首，你觉得我的做法有不妥吗？”
她早就有备而来，但凡这群人中稍稍有记忆点的人，她都记住了。我想，她应该知道萧惊鸿在这里，是哪位。
夏棠抿嘴抬头盯着她，众人哀叹，问一个女人，她当然也是有偏见了！
夏棠不语，众人纷纷私语。她抬起头望着被刘尘衣羞辱到双脸通红的李恪，咬咬牙沉声道“我不认同你的做法。”
一阵唏嘘声，得罪了刘尘衣，她就算榜首也难过这关啊。
自书斋外见夏棠，可以感受到她不是那种会因为权贵就会压抑自己想法的人。她刚开始的沉默……像是故意为之，置气？
与谁置气？我垂眸敛笑，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你呢。”她看向我这边“萧惊鸿。”
萧惊鸿三字可谓是说的他本人胆战心惊，他咬唇侧头“不是说，可能不认识我了吗。”我顺手将他推了出去，他踉跄到了刘尘衣面前无措的挠挠头“我……没什么想法。”
我出声“原还是怕的。”
他掐腰对我怒目而视，自觉不能丢了面子。便硬气起来对刘尘衣说“你就是故意为难我的。”
刘尘衣点头，嘴角一瞬不可察觉挑起随即又恢复冷面。
萧惊鸿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刘尘衣太过分了！你就是为了我才搞这什么狗屁规则！”
刘尘衣挑眉，听着他接着如何满嘴谎话。
“你我二人定亲，你说过分明不介意我来青云斋，如今你搞了这个规矩，分明就是……不想和我定亲了！好，今日我们就说个清楚，你究竟是要我，还是……这个惨绝人寰的规矩！”萧惊鸿一连串说了出来偷偷瞥刘尘衣脸色，心中胆战心惊。
这么多人面前萧惊鸿胡乱编造的话，给她二选一。刘尘衣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至他面前，相离之近。她倾身在他耳畔低语“我要你。”
这三字，立刻让萧惊鸿瞪大了眼慌张后退，刚要飙脏话，刘尘衣有了笑意“萧惊鸿，来日方长，我陪你慢慢玩。”
这笑在萧惊鸿眼里，不是善意，这他娘的是威胁挑战啊！
她趁着萧惊鸿愣住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少用成语，多读书。”说罢抬手摸摸他的头笑着离开。
众人“这也太甜了！刘尘衣竟然对着萧惊鸿笑！”
“她还会笑，果然是未过门的丈夫！”
“啊！我也想要这样一位妻子！”
“摸头！哦摸头！”
萧惊鸿“老子的一世英名被你毁了，刘尘衣，你等着。”
众人“这到底是给还是不给题啊……”
手持试题的人展开竹简道“第二关考题……”
她念的都是些平日科考之题，虽有难度但我觉并不难。将众人引入大厅之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座位无论男女都备了下来。
看来刘尘衣并未真的要规矩，只是让他们明白，男子比女子要不易多的多。
所有人心生欢喜，便都开始答起了题。
答完题后，我刚想起身便发现许多男子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刘尘衣刚才弄的规矩，果然在这时有了效用。
那些男子握着笔杆纷纷对未来的路产生了质疑，原本的坚定被一点点粉碎，不知如何再去填补。
再看没心没肺的萧惊鸿，他在纸上画了只大乌龟，旁边写上了刘尘衣的名字。兴致勃勃展示给我看，恨不得早早离开青云斋见不到刘尘衣的他，不在乎会不会入围。
考卷全被收了上去，我起身准备回济秋堂，萧惊鸿在一旁嘀咕“早知道就不来青云斋了，预计比天下第一斋还魔鬼。反正明日结果就公布了，到时候刘尘衣就没理由再和我作对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喂喂，表姐，你看什么呢。”
我看的正是夏棠和李恪，李恪公然拉住夏棠的手腕，不顾及他人异样的目光。
萧惊鸿拉着自己的金镶玉项圈“刚才刘尘衣为什么说李恪心酸啊。”
“他的妻子，宠爱妾室甚至最后休了他，让他成为了盛京的笑柄。”我回答萧惊鸿的疑惑，他哦哦点头“怎么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因为他的妻子，是赫王。”
这一八卦，萧惊鸿直呼“不得了不得了！这事儿我觉得只在盛京里传开都是算幸运的，那可是赫王，啧啧啧。这事儿可真是天花乱坠，气壮山河啊！”
我微微一笑“我觉得刘尘衣说的对。”
“什么？男子不得入学？”他懵。
“多读书。”我无奈摇头，他哼了一声，奔着他骑来的骏马而去，拍拍马身利落坐到马上俯身对我伸手说“上马！带你乘风破浪！”
我背着手抬起头望着他说“我曾也是能降服烈马的人，如今竟要你带我。”
他不懂我究竟何意“表姐你不是一直都是坐轿子吗，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
“你多年不见我，不知的事情多的多。”
他嗤笑“也对，上来吧！”
我拉着他的手上了马，攥住他的衣衫，听得他一声呵，马稳稳跑了起来。原以为他会不管不顾只管疾驰，现在倒还是有几分细心。以为我不骑马，照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