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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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黑,卖酒的店铺客人稀少,我笑着问“酒家,你可能与我多言几句闽王殿下?听你刚才对他一番赞赏,我越发好奇这位王爷。”
酒家挪了一小坛酒对坐我面前,她似乎陷入沉思“人已死,我再多说一些话也没人追究,你就权当老身今日醉酒胡言乱语罢了。”
酒家为我斟满一杯酒清清嗓子道“我猜在闽王受封在蕲州之前,他就和这片土地有了牵扯,渊源之深。我的丈夫从前是在蕲州一位大户人家短暂做过仆人,听他提起过家主有一内定女婿,经常出入府邸,和这位来喝酒的闽王长得那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后来我丈夫和我成了亲离府再没回去过。”
她喝一杯酒神情严肃“后来那位大户人家,因为家主当兵卖国被杀,一家子也株连,就从蕲州地界消失了。”她连忙再倒酒十分激动的说“你猜怎么着?后来我丈夫有几次无意路过那个废弃的宅子,都偷偷瞧见那位闽王殿下在院里面烧纸钱。”
我哈哈一笑“酒家在讲鬼故事?你们怎么肯定是闽王殿下,万一是长得一样的人呢。”
酒家一拍桌子“不可能!闽王那是喝的醉醺醺才去烧的纸钱,那酒分明就是白日里在我这里买的酒的味道,我丈夫还能不识得。”
我嗯嗯应着“这真是一桩秘闻啊!那大户人家姓什么啊?”
“姓冯啊。”她接着说趣闻“大户人家多了去了,可这家特有意思。一连生了十一个男儿,第十二个孩子才是女儿,终于有了接管家业的人。我还记得,小女儿满月酒从我这里买了不少好酒呢!”
“十二娘……”我苦笑,想起女帝生日宴那日云澈说香味似曾相识,谁曾想有这么一层关系。云澈为何偏偏选中这位冯姓将领,让她替他做事,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十二娘曾经向我告发毒香一事,我又派人追查,发现她有所隐瞒。那毒香不是很多人知道,仅仅听闻是有一家拥有制毒香,且是限量。再追查下去,线索就断了。
这毒香也是害死父后的东西,云澈既然要报仇自然找到了毒香所出之处,便是出自冯氏之手。之后用了手段让冯氏替他做事,不知如何哄骗,最后让她心甘情愿叛国。云澈再将她扔出去,最后致使冯氏都被连累。他如此算计下来,既替父后报了仇,也让冯氏成了他手里的利剑,对付了云艺。用仇人,杀了仇人。
路边修长身形凑近道“我以为你携巨款逃跑了呢,怎么有时间听故事,没时间送酒回去。”我转头瞧叶衾良“好,回去了。”本想着多给他们留时间谈事,他们谈话时间比我想的短了一些。
路上坑坑洼洼在月色下水光线露,我低头抬脚轻巧躲避漫不经心问叶衾良“那人是谁?”
“哪位?”他侧头反问又一瞬间明了我问的是谁“何清胭,原御史长女。”
“哦。”如此直率坦言让我微微惊讶,也只是一瞬便将情绪掩盖在深眸之中“她应该是戴罪之身,怎么会出现在蕲州?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蓉桑曾是帝师,位列奉常,九卿之首,与何御史曾经同朝为官。早年与先帝政见不和一怒辞官,归隐蕲州。蓉桑脾气硬,不屑和趋炎附势的朝臣为伍,但与何御史还算是有点交情。她辞官后多承何御史照拂,与何府有点交情,故而这时何清胭来投奔蓉桑,并不奇怪。”叶衾良仔细为我解释疑惑。
“那岂不是她要一人带三人生活?”我不禁有了笑意,蓉桑只几日就厌烦我和叶衾良,偏何清胭也是个倔脾气,嘴也毒得很。加上她,可有的蓉桑头疼了。
返回时,屋内只蓉桑一人,何清胭已经不见了踪影。可见叶衾良投奔一说并不属实,她来可能只是来说了什么话,并不想连累蓉桑。
蓉桑抬眸目光投向了我的手上,伸手接过酒壶。未讲究直接对嘴咕噜咕噜喝下,存心将自己灌醉不求清醒。
我和叶衾良都退了出去,到了院中他打了哈欠“你住哪边?左侧厢房面积大些,可入了夜还是有些凉,右侧厢房是暖和些,可临着菜园有些蛇虫。”
我直接奔着右边而去,左厢房虽然冷些多盖被子就好,右厢房怕是叶衾良彻夜不用安眠了。我曾从军打仗露天而眠,不在意这些,有个遮风挡雨之地便可。
将门紧闭后摘下面具,放在床头便躺了下来。双手相握放置在腹前,眉头皱的紧。对于叶衾良我还是有些顾虑,他的能耐我早在欢阁就见识过了,知尽天下事。风姿气质非常人能企及,是个吐字都要再三斟酌滴水不漏的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我身边,且不理他所行之事,只安心待在蕲州,难道真的是因为躲避追杀单纯养伤?
鸿安寺那日谈话他曾吐露和元王爷有些渊源,不受元王爷控制。他和云霁势必也是相识的,他的出现会不会是云霁透露了我的位置?我现在在无权无势比不得往日,说是为了我而来倒是托大了些,加之他见到我的时候一派自然应不知道是我。思来想去,可能是我多虑了。
以前总爱什么事都追究个明白,这习惯倒还是改不掉。总之,既与我无关的事,我也不必去探寻究各人为的各事。
一夜短暂,被屋外耍酒疯的蓉桑惊醒,那酒壶直直从窗外扔去我的屋内。我坐起身戴上面具去查看她究竟醉成何样,推门便瞧见她抱着门口的果子树喊着“姓云的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
“……”
觉轻的叶衾良推开了窗,探出一颗圆圆的头来,先是瞧我一眼又望向蓉桑“姓云的倒是怎么惹你了?想听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双臂拄在窗框上,露出大半身体等着她回答,这事他倒是不知。我只斜着目光瞧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生怕他不小心歪倒摔了出来。
我走过去拉扯她紧紧抱着大树的双臂,她哼了一声“你躲开!我……我要……呃……”顺着我使劲的方向她脱落坐在地上,一只手扶住树向前一伸脖吐在了树下。
叶衾良咦了一声捂住口鼻,费力向屋内倒去顺势将窗子带上。我自己一人扶着蓉桑,她看着瘦可人长得高,还是很沉。
把她安置好,我带门退了出去。此刻叶衾良正靠着屋外厚墙,眼睛上敷着沾着冷水的毛巾。他耳朵动了动说道“她睡了?”
“嗯。”
叶衾良将一只手搭在毛巾上,衣袖向手臂上滑落露出了一节雪白手臂,我别开目光瞧向别处咳咳道“手臂。”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提醒,扯下毛巾握在手心里,明眸皓齿对着我绽放笑颜“好温衎,好姐姐,我饿了。我瞧着昨日厨房还剩些吃食,你去给我热一热。”
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记忆里,他是第一个和我如此说话的人,有些恼火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想摸摸自己的手臂到底起没起鸡皮疙瘩。
“温衎,温衎,温....”
“闭嘴。”我决绝转身去往厨房,不就是热热饭菜吗,我自己也要吃的。可在厨房我却发了愁,应该是先点火,可没有柴。若等了我砍柴回来,只怕他饿的大哭,让人头疼。
“叶衾良啊叶衾良,你是成心给我找麻烦。”我站在原地摸着怀中揣着的玉牌,那是我和过去唯一的牵连,也是叶衾良让我去找他的信物。如今他在这里,再者我也不会去向他寻求帮助,为了现在的生计当掉是个上策。这块玉牌对于我并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在眼下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用处了。
再等一段时间,人们都淡忘闵王之乱,我去哪个大户人家找个院子护卫的营生,也就能挣到钱了。那时候他也离开,我也过的轻松一些。
其实本可以不用管叶衾良,但蓉桑收留我对我有恩,理应帮着她照顾她的亲属。
怀揣玉佩离开小院落,宽阔大路上人来人往,路上所遇之人不乏奇装异服之人,细细看着别有趣味。
走了许久才见到了当铺,当铺墙壁上大大的一个红色“花”字引人瞩目,我迈进当铺时老板娘呵呵一笑“小姐是来当什么东西的?”
我将玉佩递过去随口问道“门口花字何意?”
“我们是七秦花家的铺子,这只是分号。”老板娘搭了话脸色却变得怪异,瞅瞅玉佩又瞅瞅我,在柜台上将玉佩推回来“这皇族之物,还写着名,这我不敢收。”
“老板娘,和你坦白吧,这是我在宫里当官的姐姐给我的,手头紧当了换点银子。主人都死了,这也是个死物件,有什么怕的。再说,你家铺子是七秦的,在大霖处理不好,这七秦可有门路。”
见她神色动摇我又说道“我就要十两白银,这总归是你们捡了大便宜。”
玉牌可是母帝选的上好白玉所制,别说十两白银就是百两也值,要不是知道没人敢要我怎会如此。老板娘纠结一阵,最后啪的将银子拍在桌上“你可不许和别人说我家收了玉牌。”
“那是自然。”我拿着银子离开店铺,还听见老板娘的一声叹气。
买了点馒头就回了小院,不见叶衾良影子见着蓉桑气鼓鼓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你哪来的银子?”
“我....”未等说完她啊了一声“你那块牌子,也值点钱。当了多少?”
听她的话我不由得皱眉,以她的学识见闻怎能不知是什么玉牌,那我的身份。不知不觉手上用力突然手上一空,叶衾良捧着馒头说道“轻点!捏变形了。”
我和蓉桑对视,目光渐渐冷下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她双手在身前相握,冷静自若挑眉不屑“吃饱了就去收菜,下午去卖菜。”她甩袖离去,饶是以往模样。叶衾良递给我馒头说道“吃。”
我掰着馒头问他“蓉桑为什么生气?”
“刚才,我把她剩下的酒倒掉了。”叶衾良假笑装作乖乖咬下一口馒头“好呲。”
咬着馒头的我想着蓉桑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事发生,相必她不会做什么。
“你刚才真笨,竟然想对蓉桑动手。”叶衾良打了个嗝偏头看向我。
“嗯。”和母帝都不怕对着干的女人,怎么会因我那个眼神有顾及,她可是蓉桑。
叶衾良卷起衣袖掐腰挥手指向菜地“温衎!干活!”
他着白鞋进了菜地,一蹲下衣摆垂在地面,沾上了灰土。他颇为嫌弃的咦呦一声,两下将衣摆抬起夹在腹前。我偏过头“叶衾良,你在人面前注意些。”
他哦了一声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双手各自握着一把被拦腰揪断韭菜,整张脸都恨不得皱在一起“这个味道……”手一松把菜扔在地上无辜抬头“你来。”
“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他嗯嗯应了“听到了,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长在风尘中,活在作乐里,那些礼教还是留着约束如兰君子去吧。”
对,我可以不是云笙,他却不能不是叶衾良。
我学着他那样把裙摆抬起,又将里衣捆紧蹲在他身边,一手扶起他后开始摘菜。没有经验不可避免让韭菜纷纷腰斩,我皱起眉双唇紧闭。
他噗嗤一笑“你也不是很厉害呀。”
“闭嘴。”我咽了口水深吸一口气,呵!一手连根拔起,扬起灰尘呛鼻,他哈哈大笑却又被呛得咳嗽,携着眼泪哀怨道“太难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