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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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转向驶去御史府方向，路过十二娘的铺子我让马车暂时停了下来，去买些名贵的香也算是送的出手的礼物。我踏入明镜香阁时接近傍晚，人比较少，十二娘站在柜台边打着算盘。她双手将算盘拨回边抬头边说“栗王殿下安”
现在也算是熟识，她也不再那样毕恭毕敬的同我行礼，我也并没介意。瞧她连看都没看我，就知道是我，肯定是闻到了属于我的那一份味道。
“近来生意如何？”
她笑的眉眼弯弯“比预料的要好。”
“那便好，十二娘给我挑种清淡一些，适合在书房里点的熏香。”
“好。”她提着裙子熟练的奔着香柜而去，她喃喃自语“这不行，这个？”
我看她好像还要选一阵，漫不经心问她“前段时间我看见了沈将军的丈夫来了香铺。”
她踮脚够着上方的木盒子“他买了许多香料回去，还带来了许多客人，是个好人。”
我目光投在柜台上的算盘和账目之上，只一扫就移开目光“你和沈放之事，莫要让他知晓。沈将军的丈夫在你这里是好人，可和沈放是真不对付。”
她把木盒拿到了手低头敛笑“是，又让殿下担忧了。”她认真翻找又不好意思晾着我随口问了一句“沈放性格也是极好，两人何来的矛盾。”
我在店中走了几步拿起一片花瓣，抬眸瞧着她回答“沈将军的丈夫安冬是沈放的亲叔叔。”
十二娘顿住手喃喃道“难为他了。”
说罢灵巧跳下椅子把盒子塞到我的手中“这香安神，气味清雅，就送殿下了。”
“我不能白领十二娘的礼物，那就送给你一笔生意。我在负责半月后女帝生辰宴，宴会用香不如交给你，十二娘可有信心能安排妥当？”
十二娘惊讶过后面露喜色连忙行礼“谢殿下。”
冉家被云柔定下来负责的女帝生辰宴，除了她家也没人能扛的下来。可我偏偏不会让冉家，李少府和云柔赚的钵满瓢满。
正好十二娘调香厉害，就赠给她了。
离开了香铺我继续赶往御史府，到了御史府我奔着何御史去，可何御史竟然在房中睡着，还没醒。我拦着想要叫醒他的仆人，独自在大厅等着她。何御史脾气本来就不好，我若是弄醒了她，她很可能不管我什么身份就把墨台砸向我。当年……我被砸过。何清平那脾气，也和他母亲有几分相像。
以往招待客人都是青蘅君，今日竟然不见他的身影，我问身边御史府仆人“你家青蘅君呢？”
“他在房中，让我来伺候殿下。”
想起上次误会了他，着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把他唤来。”
“这就去。”
青蘅君姗姗来迟，我手中捧着的茶都凉了，他弯腰低头道“栗王殿下安。”
“过来坐。”
他惊诧抬头随即摇摇头“草民不敢。”
不坐我也不勉强了，便叹口气站起身“上次之事，是旭儿不对，也是我不对。”我向他行礼表示歉意，他慌张走两步扶住我的手，可触碰到我的手又立即缩了回去连忙摆手“殿下不要这样折煞我了。”
“你和本王一同坐，就当是你原谅我了。”
他挪着小碎步坐在侧面的座位，可坐立不安。他怯怯懦懦，整个人很敏感。
沈放和他一样不受宠，可和他活成了两个极度。沈放虽然深沉内敛，但是一到马背上就会挺直腰背不会退缩半分，青蘅君柔柔弱弱真怕吓到他，一个不小心就断了气。
我不语他也不开口，气氛一下子冷的很。我随便寻了话题“你长兄成亲这事的确突然，那女子是什么人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了亲。”这话在我口里说出怎么带着嘲讽的味道？我解释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他点头“草民知道，殿下好奇的女子是盛京一个做皮草生意的商人，名为尉迟娅，家中独女。听长兄说，他们是在庙会上相识，尉迟娅庙会过后就来提亲了，母亲本打算拒绝，但是长兄同意了，便定下了这桩婚事。”
何清胭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书卷走进大厅说“你何必和她说那般细致。”她一脸得意坏笑“栗王殿下修书修的如何了？这最后还是要给我看的，我满意才能通过。”
她话虽然说的不是特别好听，可怎么觉得她现在言语中的敌意少了不止一分？她坐在我的身边啪嗒的将书扔在桌面“这是我修书时最喜欢参考的一本书，这个你拿去。”
“你帮我？”
她摇头“对你我自然是想着看笑话，可治学严谨，你修的书可是要存入书库容不得马虎半分。”
“多谢。”
她端出了和何清平一模一样的语调“原来栗王殿下也会谢人。”
“……”
她支着头叹口气“我来大厅的时候已经叫人去把母亲唤起，大概也要来了。青蘅君，我们也离开吧。”
“好。”青蘅君随着何清胭一同下去了，与黑着脸走进的何御史擦肩而过。我连忙站起“老师，叨扰了。”
何御史微微张嘴将哈欠收了起来说道“年纪大了贪睡，等了多久？”
“也才到。”
她扶着椅子坐了下来问“殿下有什么事？”
我拐弯抹角直接问着“我也不知为何，总有人给我递什么状纸。我不司于此，便想着问老师，可有人推荐帮着把状纸递给陛下。”
何御史揉着肩膀不语，我话虽然说的委婉，她也能猜到我肯定是为了扳倒什么人，还需要她推荐一位值得信任的人。
我这边想着解决了萧婧，宫门守卫权有宝华顶着，不会让它落在郁相亦手里，女帝也应该不会恼怒我打乱了她的计划。她那点心思，被郁相亦早就猜的透透的。
何御史沉思回答“我有一个门生，名为李间庭，现任廷尉正职司法，她或许可以帮你。”
李间庭？我听过她的名字，是近年来何御史最得意门生。但是那人八面玲珑，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人，在朝中也是混的如鱼得水。我让她替我办事，总该给些好处。
不过既是人，总有想要的。
“谢老师帮学生。”
她正襟危坐侧头看我说“你们年轻人折腾吧，只有别弄出乱子就好。”她扶着椅子站起身咳嗽随即笑着说“不过，就算出了乱子也还有那位扛着。”
“老师说的可是元王爷？”
她点头笑着眼中满是钦佩“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风采的人物，就连你，也只能抵得上她三分而已。”
母帝那一代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辈并不了解，但是却知元王爷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但她地位甚至可以与母帝并肩。
离开御史府时顺便接了旭儿和他的伴读回王府，旭儿和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驾车的陆叔在座位上放了一盒糕点，他探着小手掀开一个缝隙咽口水。我救下来的小女孩这几日伴读旭儿，被养的白白胖胖的，瞧着甚是可爱，她一双大眼盯着旭儿的手又偷偷瞧我。
我目光瞥过旭儿立马收回手，双手叠放端正坐着。
我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头回答“只有一个寒字。”
“哪个寒？”
女孩回答我“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女孩虽然和旭儿差不多大，可这一句话便显得比他成熟不少。我含笑问她“还有哪个寒呢？”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
第一次说的诗只觉得她名字含义记得不奇怪，可这两句诗让我不禁感慨这真是个极为机灵的孩子。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她抬头看向我的那一刹那，透过她的眼眸我看到了云艺的影子。我收回还未触碰到她手，悻悻感慨这孩子，和云艺二姐年幼时那股劲儿像极了。
“以后，你就叫云寒，可好？”
她双眼突然变得雾气蒙蒙“云……云寒吗？姓云……”
“对。”
她从座上跳下来想要跪拜，我伸手拦住她“以后，你就是旭儿的姐姐了。”
云旭嘟起了嘴“我才不要她当我姐姐呢！”
我一个眼神扔过去，他委屈低头。
云寒伸手擦擦眼角的泪水“栗王殿下，谢谢您。”
“以后，你也可以唤我母亲。”
“母亲……”她试探唤我。
我点点头笑着望着她，上一辈与他们又有何干系，平安顺遂就是我为他们所求，
到了王府我先下了车，紧接着抱着云寒下车，云旭站在马车上纠结要不要我抱。他上次顶撞我，我那样生气他又不是不知，他最会察言观色。
我咳咳“不下来吗？”
他试探伸出手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将他稳稳的放在云旭身旁，两个小娃娃拉着手，云旭跑着拉云寒进府。
傅成竹已经备好了一桌饭菜，云旭和云寒站在椅边等我入座，我坐下后两个小孩子都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傅成竹坐在我身边，碗中只有半碗饭，他握着一杯热水时不时的喝一口，感觉这个秋末他像是在过寒冬。
我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放在腿上的手，轻声道“若是嫌天冷了，便提前把房中火炉点了。”
“嗯。”他嘴角挂着浅浅笑容，他垂眸笑着的时光瞥到了我的裤腿，立马皱眉没了半分笑意“殿下，你的腿！”
我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他便闭嘴了，毕竟这两个孩子在饭桌上。他一顿饭吃的随便，只是啄了几口便不吃了。
我对着一个捧着饭碗吃的香的云旭和安安静静吃饭的云寒说道“这几日你们不用去御史府了，你们的老师要成亲，近来没时间给你们上课。”
云旭笑的连连点头“好！好！好！”
还是如此不学无术……
回房时傅成竹拉着我让我坐在床边，将我的裤腿折上去，一下子脸色变得更为难看“殿下是伤了几天？我竟然不知道！”
他喊着“为伍！药！”
为伍出现拿出大罐小罐摆了一地，傅成竹半跪着为我上药，喃喃自语“这伤口裂开了，殿下怎能在盛京怎么受得伤，受伤又为何不同我说。”
我任由他摆弄着伤了的腿神情落寞“是为了郁相亦伤的。”我为他那一刻差点连命都丢了，可他却只是骗我。
傅成竹明显下手重了些，我低头看他“成竹，我若爱你那便好了。”
他叹气装作未听到我的话，红着眼睛吸鼻子“这伤瞧着也不轻，不如去唤柳先生来替你看看。”我摇摇头握住纤瘦的手腕“替你治病已经麻烦了很多次柳先生，我这小伤就不必了。再者，他身体也弱，真是替我看病出了点事我怎么向柳红白交代。”
柳红白是我在徽州的好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所有的情报都从她那里得来，她有春风堂，天下事不说全知也知七八分，和叶衾良相像。
我们口中的那位柳先生，是柳红白的双生哥哥，名为柳青蓝。为伍医术虽好，比着柳青蓝还是逊色几分。只可惜柳青蓝沉迷草药，竟把自己弄得体弱多病，医得了别人唯独医不了自己。
他不语埋头上药，腿上凉了一处，看去竟然是他滴滴泪水。我倾身向前捧着他的脸，凑近在他脸颊轻轻一吻“成竹，别哭。”
只觉得这夜里真的安静。屋外冷风吹掉树干枯叶，落在地上的叶子被踩得沙沙声很悦耳。仆人经过房间提着灯笼照映在窗上的影子也很有趣，昏黄的烛光让我整个人都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