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莹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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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惊讶，总是留给没有准备的人的。
而正是没有准备，所以章小侯现在的表情、眼神、声音，无不处于惊讶之中。
因为章小侯听过“林莹莹”这个名字。
这个曾在半年前红极一时的名字，从籍籍无名，到让整个石鸾城数十万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用了仅仅一天时间。
为什么？
因为她姓林，
石鸾城三大世家中，便有一个林姓。
碰巧，这个林莹莹恰好是三大世家中的人。
只不过，她在半年前一直用的身份，不过是庞大的林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
就正如她现在的装束一般。
可是，即便凭整个林家在石鸾城中的威望、地位，区区一个丫鬟，两三百个丫鬟中的其中一个，也不可能让外面的人有过多了解的。
那么便是说明，林莹莹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的确，她不普通，只是半年之前，极少有人知道杨莹莹的不普通，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不普通，一直以为自己便是打小被卖到林府，做着最低贱最卑微的小丫鬟。
直到半年前，林家出现大事的那一天——上一任林家家主，林诚歌逝世的那天。
林莹莹，这个普通的名字便传进的石鸾城万千户人家的耳朵里。
因为林诚歌临终前，将林家家主之位传给了她。
随之而来的，便是林诚歌的遗言一传十，十传百地成为了石鸾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来，林莹莹不是从外面买来的，而是林诚歌与当年府中的一个丫鬟所生。
不过当年那个丫鬟，也就是林莹莹的生母早已不在这个林家中了，因为林家的夫人不允。
林莹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一十八年来勤勤恳恳，做着林府中的丫鬟，伺候着本应该与她血脉相通并手足相称的少爷、小姐们。
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林诚歌的死而永远的掩盖下去，但不论是谁都没想到，他竟在临死前做了这个让林家动荡不堪的决定。
有人说，是这十八年来林莹莹受的苦太多，林诚歌对她心怀愧疚。
也有人说，是林诚歌对其他的子女失望透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更有人说，是林莹莹背地里用卑鄙手段蛊惑了重病已久的林诚歌。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见解，却谁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便是从林诚歌永世长眠的那一刻起，林家的主人便成了林莹莹。
章小侯愣愣看着背着散发恶臭掌柜的林莹莹，心中颇有感慨，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竟是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接连碰上了城主、董家家主、林家家主这三个石鸾城权势之巅的人物。
而铃儿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只是跟着林莹莹的脚步缓缓走着，心里越发敬重。
一路走来，穿过了小半个北城，林莹莹在一处看似极为气派的深宅大院外停下，既然林莹莹是林家的家主，那现在她们自然是来到了林府之外。
但看着眼前黑得发冷的石壁，章小侯却深深皱起了眉。
这里应该是林府不假，可他们所处的位置，分明就是一个后门，而且是专门用来输送垃圾的后门。
因为他刚一临近此处，便闻到了从墙垣内飘散而出的各种臭味，并且在门外的小路上，还有许多废弃之物的痕迹。
虽然没有刚才找到绸庄掌柜的地方那般屎尿味冲天，但此处如丝如缕的酸腐臭味也叫人极难忍耐，更何况是铃儿这种没受过百姓疾苦的娇气少女。
一晚上闻的臭味太多，铃儿忍不住有了一种胃水翻涌的作呕感，只是意识里还是觉得当着外人面吐出来颇为失礼不雅，所以她一直强忍着。
章小侯看着她那难受表情，递出一个询问的眼色，但铃儿却是有些坚定的摇了摇头，于是章小侯无奈嗟了口气，便只能跟着。
林莹莹站在这扇后门外，先是不好意思地冲着铃儿二人笑笑，才抹了抹手，掏出一根钥匙将锈迹斑驳的门锁打开，背着绸庄掌柜踏了进去。
进了门，铃儿、章小侯却先是一愣，里面的景色倒是与他们先前在外面所想的大相径庭。
只见这里青砖灰瓦，虽然看样子就是一个存放杂物、垃圾的小院子，但这里的每一处地方却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且很是干净，那些臭味也都是源自角落里还尚未清走的东西，其中当然包括十几个马桶、几大缸泔水。
铃儿、章小侯就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林莹莹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那掌柜来到小院正中央，将他放在地上，然后匆匆向一个小屋走去，没过多久便又回来，手中拎着一个水桶。
哗——
一桶水全部泼在了掌柜身上，掌柜本来因寒冷而蜷缩着的身体微微有了些舒展。
他的身上冒着雾气，水是温的。
林莹莹提着空桶离开，回来时又是一个满桶。
哗——
掌柜身上的雾气更多了，林莹莹又走了，然后提着满桶回来。
哗——
哗——
哗——
来来回回不下十次，林莹莹的身上也已经湿透了，有因背着掌柜回来而沾染上的那些脏臭水渍，有提水同时不小心溅洒的温水，当然更多的则是生出的汗水。
不过看着掌柜的身上干净了不少，至少臭味淡了不少，林莹莹还是甜甜一笑，显得很有一种成功后的喜悦。
铃儿、章小侯将她的笑容看在眼中，那绸庄掌柜也在看着。
他睁开眼睛已经有一会儿了。
而且他也清楚，林莹莹的笑容，就是流露给自己的。
做完这些，林莹莹又把他背了起来，直接向着之前取水的那间小屋走去。
又过了片刻，林莹莹微微喘息着从门里出来，然后从外面把门关上，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拿来一把刷子、扫把，就着地上的那些水，使劲清理起来。
铃儿、章小侯一直默默地看着，看着林莹莹驾轻就熟地地做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在做一件每天必做的功课。
没有停顿，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直到将院子的一切打扫干净，林莹莹这才抬起有些微白的脸，笑道：“抱歉啊，一忙起来就把你们忘了。”
铃儿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
林莹莹没介意，又道：“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先到屋子里面坐会吧？那是我的卧房。”
说着，林莹莹手指着旁边另一个小屋子。
看着林莹莹的一举一动，章小侯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眉头大皱，问道：“你真的是那个林莹莹？”
林莹莹点头，笑意未减。
哪怕是铃儿也忍不住了，“身为家主，你却为何做这些事？”
说是忍不住，其实便是不忍。
林莹莹却没回答，只是自顾自站起来，向一旁走去，边走边道：“我身上太脏了，待我先去清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