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钱和命,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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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们妈妈明天就回老家去了，家里养的鸡鸭鱼猪天天要喂，我们再不回去它们就要饿死了。”沈启德说得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是癌症晚期病人。
“那怎么行，医生说了，您这病是要住院治疗的，您怎么能回去呢？”钟灵指着医生建议那几个字说。
“治什么治？都已经晚期了还治什么治？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更何况手术费那么贵，咱家也治不起。”沈启德说：“再说了，就算治好了也多活不了几年，后面还要化疗放疗什么的，医药费这些都是要花不少钱的，我都一把年纪了，何必还去医院浪费钱？你们也都不容易，这些年你们也没有挣到什么钱，如果我要治疗，你们肯定要去借钱，等我人走了，你们还要背着一屁股的债，要省吃俭用地还好几年债，何必嘛。”
“医生有没有说手术费治疗费要花多少钱？”吴鑫问。
“最少要十几二十万吧，”沈启德说：“用那么多钱来为我这个老头子续几年的命，不值得的，我们家本来就穷，再花钱那么多钱去治病就更穷了，不治，活到哪天算哪天。”
“姨父和舅舅他们每家不是都跟您借钱了吗？借给他们的钱加起来也有将近十万块吧？那您生病了他们能不还钱吗？没道理啊，只要他们把钱都还给您了，您的手术费不就够了吗？”吴鑫提建议，当初她就反对把钱借给他们，有那么多钱借给亲戚，当初还不如把这些钱给沈邵勇买房子付首付呢，害的他们现在一直都还是租房子住。
“他们的情况你也知道，起房子加装修，花了几十万，有一半的钱是他们自己的，有一半的钱是东拼西凑借来的，现在都还没有装修完呢，哪来的钱还？姨父那里更不用说了，前天你也看到了，都摔成那样子了，还不知道得在医院住多久呢，就算以后出院也是干不了重活了，又没有别的技术，想等他还钱，难了。”这回是汪夏芬开口了，她和大姨是亲姐妹，关系好得不得了，她再怎么困难，也是不可能逼自己妹妹还钱的。
“大表弟不是领工干活了吗？让他帮大姨父还不就行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啊，何况姨父起房子还不是为了给他结婚用的吗？”吴鑫不死心，继续建议。
“你这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这不是逼人家吗？他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能养活自己养活他女朋友就不错了，再等几年吧，他总会还的。”汪夏芬有点生气了，但是又觉得很难过。
“我这不是帮爸操心帮爸着急吗？都晚期了，还能等多久？他们不还钱，爸哪来的钱治疗？”吴鑫也生气了，公公这一病，更是让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
“行了！莫吵哩！我都说了不治了，你们还吵什么吵。”沈启德有点动怒了，忍不住提高嗓门，这不喊不要紧，一喊起来就忍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
沈邵奇赶紧帮他老爸拍背顺气：“爸，你千万莫激动，医生都说了让你以后都要尽量心平气和的，你……唉……”说到后面，沈邵奇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叹气。
“对了，现在不是流行什么水滴筹轻松筹什么吗？我们也把老爸的情况发到网上，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筹到不少钱的，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操作的，我还经常帮人家两块五块十块的捐呢，如果是熟人，我有时还会给捐和五十一百的呢。”吴鑫又建议道。
汪夏芬听了有点心动，她跟沈启德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了，少年夫妻看来伴，这老伴生病了，她比谁都着急，比谁都难受，如果有希望能治疗，她还是很愿意给沈启德试试看的。
于是她问：“是吗？有用吗？这个我倒是听村里的人说过那么几回，他们玩手机的时候也是经常会在手机里的什么信叫什么圈的，好像是叫什么微信朋友圈的，在那里会看到哪个村的谁、谁、谁，或者谁家的哪个亲戚得了什么什么病的，要凑多少钱的手术费，人后人家看到了就会给他们捐钱了，是这样吗？”
“嗯嗯，是啊，就是微信朋友圈啊，我们也可以把老爸的情况发上去的，也可以让认识的亲戚朋友多帮忙转发，这样子手术费治疗费医药费不就有了吗？”吴鑫越说越觉得可行。
“莫东搞西搞，搞那么多名堂出来干什么？这和讨饭讨钱有什么区别？我还要不要脸了？啊？我五十好几快六十的人了，我这辈子虽然穷，但是我还从来没有低声下气的求过谁，更不会去跟人家讨钱用，我宁愿死，也不会去求人家。”沈启德再次激动反对，然后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咳、咳……
“你老了老了还那么犟干什么？啊？你说说，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啊？你想想，如果命都没有了要脸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汪夏芬也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放声怒吼道：“你也不想想，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我……”沈启德语结。
“明明有机会治疗的为什么就不能争取一下？就为了所谓的面子吗？啊？”汪夏芬继续吼：“你那么自私，都没有想过你如果死了我一个孤老太婆怎么活？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老家怎么活？你不在了，万一哪天我在家里发臭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死了你可以来城里跟儿子他们一起住。”沈启德声音低低的，带着愧疚。
“你说得轻巧，人家小两口好好的，我一个老太婆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能叫凑热闹？养儿防老，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两个孩子那么孝顺，两个儿媳也通情达理，一起生活有什么问题？”
“你就是打定主意不治了，是吗？”
“一把年纪了，有治疗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