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磨喝乐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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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后,束发,头戴玉冠,身穿嫩绿色竹叶纹圆领袍,束着黑色革带,腰上挂着鸳鸯玉佩和平安符,身上斜背着一个黑色织锦挎包的言律为我梳头。房间内没有梳妆台,穿着嫩绿色莲花纹圆领袍,束着“合欢带”,腰上挂着两幅系着绳子的卷轴。来杭州之前,言律和我有个约定,我们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出门过七夕。
手拿金色珍珠发带的我端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问道:“郎君打算给我梳个什么发髻?”
言律回道:“飞仙髻。”
言律说道:“娘子,递一下发带。”
我把发带递给言律,不一会儿,言律说道:“娘子,你的发髻梳理好了。”
我说道:“谢谢郎君。”
言律说道:“不客气。”
我问道:“郎君几时起的?我起床后,你就是这身打扮。”
言律回道:“我是辰时前起床的。”
我问道:“郎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言律回道:“辰时。”
我说道:“郎君,你可不可以闭着眼睛,我有东西要送你。”
言律闭上眼睛,我蹲下身子,打开放在地上的藤编箱子,箱子里装着一些衣物和一个黑色布袋,我把一条黑色镶金饰的躞蹀带从布袋里拿出来,躞蹀带有两个黑色的小方包,我起身,双手拿着躞蹀带说道:“郎君,你可以睁眼了。”
言律睁开眼睛,我说道:“郎君,七夕快乐!”
言律说道:“谢谢娘子。”
我开心说道:“不客气。”
言律又说道:“娘子,我也有礼物送你,礼物在我的枕头下面。”说完,言律解开身上的腰带,换上我送他的新腰带。
我移开枕头,我在藤席上找到一个红色织锦袋子,我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鸳鸯。
我立刻把鸳鸯佩戴在腰上说道:“谢谢郎君。”
言律回道:“不客气。”
言律又说道:“娘子,你送我的躞蹀带看起来很贵重,今天你买东西,不要抢着跟我付钱好吗?”
“好。”我回道
“我们拉钩?”言律做出拉钩的手势说道。
“拉钩。”我和言律拉钩。
房间内的矮桌上放着我自带的金鉴,梳妆盒,我拿起金鉴说道:“郎君,你可以帮我拿下金鉴吗?我画个淡妆。”
言律说道:“好。”言律执起金鉴,我在房间内化妆。
化妆完毕,言律把金鉴放在桌上,言律说道:“娘子,今早咱们在酒楼吃早茶,中午和晚上咱们在外面吃,汤席今日要带我们游玩。”
“好。”我说道。
我们锁好门,走出房间,酒楼内装饰着鲜花彩帛,一些头戴绿色幅巾,耳簪桂花,穿着褐色短衫,灰色裤子,布鞋,身上系着绿色襻膊的大伯在酒楼内行走,他们向一些食客说道:“客官,今日咱们酒楼推出了一个七夕活动,如果客官消费满六十文,可以获得‘七巧板’一个,消费满一百文,可以获得‘水上浮’一个,消费满一百六十文,可以获得织女或者魁星面具一个,消费满二百文,可以获得‘泥塑磨喝乐’一个……”
我们和舒二丈,祝大娘互相作揖。束发,头戴银冠的舒二丈耳簪桂花,穿着昨日的衣裳,祝大娘头戴山口冠,耳簪红色石榴花,身穿红色抹胸,深紫色石榴花纹短褙子,深褐色裙子。
舒二丈说道:“清容,杭州这边的人,过七夕的习俗是赠送红鸡,雕花果盘,巧果,言律说你们中午和晚上不在咱们酒楼吃饭,我就吩咐厨子把红鸡做成了鸡丝小米粥和鸡丝馒头,你们先找个位置坐,大伯一会儿把食物给你们端过来。”舒二丈站在一个四尺高的,周围装饰着桂花和五彩布条的长木柜旁边,柜子上摆放酒囊,酒坛,酒瓶,一个食盒。祝大娘站在一个五尺高的柜子旁边,柜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七夕玩具。
言律回道:“唯。”
我回道:“好,谢谢舅舅。”
舒二丈说道:“不客气。”
我解下腰上的卷轴,我把系着绿绳子的卷轴双手递给舒二丈,接着把系着红绳子的卷轴双手递给祝大娘说道:“舅舅,舅妈,昨日我和郎君在卖宅子,没有功夫做巧果,这是我们送你们的七夕礼物,一幅大象刺绣。”
舒二丈和祝大娘双手接过礼物,他们说道:“谢谢。”
我开心回道:“不客气。”
舅妈展开一尺长宽的卷轴说道:“今早言律做了‘笑靥儿’送给咱们,说是你们汴京人爱吃的巧果,味真是不错。”原来言律早起,是在做巧果!
舒二丈也展开卷轴说道:“清容,咱们都是亲戚,以后言律送了礼物,你就不要再花钱送了,这次的刺绣我就先收下了,下不为例啊。”
“好。”我回道。
舒二丈为我们展示刺绣问道:“清容,言律,这头大象是公象吧?”蓝天白云之下,一头灰褐色,牙齿洁白的公象站在碧绿的草地上微笑。
“是的。”我和言律回道。
“舒郎,清容送我的大象是母象!咱们的大象刺绣可以凑成一对!”祝大娘高兴地说。
舒二丈凑过去看祝大娘的刺绣,他说道:“这对大象看起来跟咱们一样恩爱!”
“舒郎,咱们就把这对大象挂在酒楼内的横梁上可好?卷轴要系个死结,免得被人偷了去!”祝大娘说道。
“行。”舒二丈说完,抬了把椅子,立刻把卷轴挂在横梁上。
我和言律找位置坐下,大伯端着托盘送来早饭,托盘里装着两道热气腾腾的菜品和雕花青梅,雕花木瓜,巧果。
我和言律吃完了早饭,束发,头戴玉冠,身穿淡蓝色圆领袍,束着绿色革带,左手提着一只红鸡,右手提着一个食盒的汤席刚走进酒楼,就被一位大伯阻拦了,大伯作揖说道:“客官,本酒楼禁止自带食材!”
汤席说道:“大伯,我是来给朋友送七夕礼物的!”
汤席说完,向我们走来,他放下食盒和红鸡,我们起身,互相作揖,汤席的个子比言律矮一些。汤席说道:“子定,沈娘子,这是我送给你们的七夕礼物!”
“谢谢。”我和言律说道。
“不客气。”汤席说道。
言律向舒二丈和祝大娘说道:“舅舅,舅妈,这是我在杭州的朋友,汤席,我和他是在嘉佑七年的琼林宴相识的。”
舒二丈说道:“汤郎,草民叫舒彬,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你可以跟着言律他们喊我‘舅舅’,这是我妻子。”
祝大娘说道:“汤郎,民妇叫祝采薇,你也可以跟着言律他们喊我‘舅妈’。”
汤席说道:“舅舅,舅妈,晚生叫汤宴席,今日晚生带着子定和沈娘子去外面游玩。”
舒二丈拿起放在长柜子上的食盒说道:“汤郎,这是言律和清容送你的七夕巧果。”
汤席拿着食盒说道:“谢谢舅舅。”
“不客气。”舒二丈回道。
祝大娘问道:“汤郎,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汤席说道。
“舅舅,晚生可否在酒楼内洗个手,方才晚生提着鸡,手有点臭。”汤席把食盒放在柜子上说道。
“李二郎,你带着汤郎去后院洗手吧,麻烦你把汤郎送来的红鸡放到后院,你待会儿也洗一下手吧!”酒楼内,一位头戴道冠,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付钱离开,舒二丈收了钱说道。
“好。”一位大伯提着红鸡说道。
汤席和一位大伯从后院走出来,汤席对我们说道:“子定,沈娘子,咱们现在出发如何?我已经备好马车了。”
“好。”我和言律说道。
“子定,你的‘公验’今日可带上了?”汤席问道。
“带上了。”言律回道。
我们向舒二丈和祝大娘作揖道别。
“汤郎,食盒。”舒二丈提醒说道。
“差点儿忘了。”汤席提上食盒说道。
挂着青色酒旗的酒楼外,停放着一辆青色车厢的马车,头戴淡褐色幅巾,身穿黑色短衫,灰青色裤子,草鞋。我们和车夫互相作揖,我们登上马车。
汤席在车厢内问道:“沈娘子,在汴京,行会的‘行’字需要避讳吗?”
我说道:“不需要。”言律与我并肩坐在车厢内,汤席与我们相对而坐。
汤席接着问道:“为何汴京人不喜欢说马行街呢?”汤席按行会的发音说起马行街。
我说道:“汴京的很多街道,是按十二生肖命名的,所以我们直接按生肖称呼行街。”
汤席说道:“子定,沈娘子,咱们上午去游览西湖,摘荷叶是我们这边的习俗,你们上午可以体验一下,下午咱们去观潮。”
“好。”我和言律回道。
汤席打开食盒说道:“子定,这是什么糕点?”
言律回道:“笑靥儿。”
汤席吃完了一块糕点,他弓着身子,拿着一层食盒说道:“味道不错,你们也一起吃吧,我给车夫送一盘。”
“好。”我和言律说道。
我和言律拿起一块“笑靥儿”,我们不约而同地递给对方吃,我们相视一笑,我开心地吃着巧果。
不一会儿,拿着一盘空食盒的汤席弓着身子坐下。
言律问道:“汤席,‘余九丈葫芦铺子’可否备齐一万条‘腰舟’呢?”
汤席说道:“余九丈联系了‘江南葫芦行会’的行长,昨日他们便将‘腰舟’备齐了。对了,子定,今日咱们还要去一趟葫芦铺子,之前我对余九丈说,我帮你付一部分定金,余九丈不答应,他担心你是同行,想看一下你的‘公验’。”
“好。”言律说道。
“我去给车夫说一声,余九丈的葫芦铺子离西湖不远。”汤席弓着身子走出车厢。
一路上,我们都可以听到小贩的吆喝声。不一会儿,车夫停止驾驶,坐在车板上的汤席掀开青色的车帘说道:“子定,沈娘子,葫芦铺子到了。这马车我租了一天,咱们直接下车就行。”
我们下了马车,今日七夕,街上的小孩子穿着新衣,手执荷叶,杭州街道上有很多挑着箩筐的小贩在叫卖鲜花,水果,七夕玩具,巧果……
我们走进黑色底板配红字的“余九丈葫芦铺子”,铺子的横梁下方横放着一些竹竿,系着红绳的“腰舟”就挂在竹竿上,地上的一些箩筐内放着一些葫芦制品,比如葫芦瓢,葫芦茶漏,酒葫芦,葫芦挂件……
一位束发,头戴葫芦钗,身穿一件黑色交领袍,衣袍上绣着一些褐色葫芦,腰上围着黑色搭膊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看书,椅子旁边,放着一把木制七档算盘。
“余大丈,要买‘腰舟’的沈娘子和孟官人来了。”汤席说道。
男子起身,我们互相作揖。
“余大丈,这是晚辈的‘公验’。”言律从衣袍里拿出一个青色纸筒,他用手指夹住“公验”,把纸筒暂时装进躞蹀带上的小方包内,他把“公验”双手递给余大丈。
余大丈看着“公验”,他走到旁边的“崔家书坊”,对着一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背对我们的男子说道:“女婿,你侬过来看看,这‘公验’的官职是不是什么台谏官。”
男子转过身,我们和男子互相行礼,男子看着“公验”说道:“岳父,中书舍人不是台谏官。”
余大丈把“公验”还给言律,言律先把“公验”放回纸筒,再把纸筒放回衣袍,他把算盘放在椅子上,蹲着身子拨动算说道:“孟官人,一条‘腰舟’五十文钱,一万条‘腰舟’就是五十万文钱,一万文钱就是十贯钱,十贯钱就是一两黄金,五十万文钱就是五十两黄金。”余大丈拨完算盘,起身说道。
余大丈问道:“请问孟官人今天是打算付多少定金呢?”
言律回道:“晚生要付全款。”
言律从挎包里拿出五十两黄金,他把黄金放在椅子上说道。
余大丈说道:“女婿,孟官人和他的家人后天未时离开杭州,后天你侬和女儿把‘腰舟’给他们送到‘钱塘渡口’。”
“唯。”男子说道。余大丈用牙齿咬黄金,每咬一个黄金,他就把黄金放进搭膊。
男子说道:“孟官人,下官叫孔运河,表字通达。”
言律回道:“孔官人,这是我妻子,她姓沈,下官叫孟言律,表字子定。这是我朋友,他叫汤席。”
我说道:“命妇叫沈清容。”
汤席说道:“下官叫汤宴席。”
余大丈咬完了黄金说道:“草民叫余钱塘,草民女儿叫余桂花,她在家中洗衣。后天你们便可认识。”
我说道:“余九丈,我和郎君上月在宫廷曝书宴见过余娘子。”
余大丈说道:“我侬女婿六月底之前还是太常博士,因为渠侬支持‘皇伯’的称呼,加上桂花在曝书宴上向人们发放侬的店铺名刺,渠侬被个别支持‘皇考’的台谏官弹劾,官家就贬渠侬来杭州做推官。”
汤席作揖说道:“余九丈,晚生要带着朋友去游览西湖,我们先告辞了。”
我,言律和他们互相作揖道别。我们登上马车离开……
泛舟西湖,我们和其他游人围着“腰舟”,欣赏清香扑鼻的荷花。知了在河岸边的柳树上鸣叫,一些头戴斗笠,耳簪荷花,身穿褐色短衫,黑色裤子,腰上围着“腰舟”的船夫坐在乌篷船内摇桨,他们载着游人靠岸……
客船内吹来柔和的风,蓝天白云下,一大片碧绿的田叶搭配着柔美的红,波光粼粼,泛着涟漪的湖上像是铺着一层天然的薄被,这样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一些蜻蜓和翠鸟站在莲蓬或者荷叶上,不知它们是在休息还是停下来觅食。
汤席说道:“子定,沈娘子,今年宫廷曝书宴的沙鱼,就是官差从咱们西湖捕捞的。不知宫廷的厨子用沙鱼做了什么菜?”
我和言律回道:“沙鱼汤。”
汤席接着问道:“厨子是用沙鱼皮还是沙鱼肉做汤的?”
我回道:“汤官人,我没吃过那道菜。”
言律回道:“沙鱼皮。”
汤席说道:“那厨子还算会做菜。客船快靠岸了,咱们中午到岸上的‘钱塘酒楼’吃饭,这家酒楼的‘红烧沙鱼’都是用新鲜沙鱼做的,味道一绝。”
“好。”我和言律说道。
汤席又说道:“沈娘子,我跟子定的年龄一样,你可以叫我一声‘汤哥’或者‘汤兄’。”
“俞。”我应答。
船停靠后,我们解下腰舟,和船夫作揖道别。
三层楼高,临水而建的酒楼旁,挂着青色的酒旗。酒楼左边是“范家马车铺子”,一些游人在租马车,右边是一家叫做“湖州石家照子铺”的店铺,这家铺子关着门,门上贴着一张红纸:店家在吃饭,饭后再开门。
我问道:“郎君,照子铺是卖照明的灯笼或者蜡烛的吗?”
言律回道:“不是,这家铺子是卖宝鉴的。”
我说道:“原来这是家兵器铺子!”
言律回道:“娘子,这家店铺是售卖可以照出人相貌的宝鉴的,我听说这家照子铺有卖琉璃鉴的。”我听明白了言律说的话。
两位位大伯挑着一箩筐荷叶走进酒楼。汤席说道:“沈娘子,咱们杭州和湖州一带的人,把宝鉴称作‘照子’,若你要买宝鉴,就到‘照子铺’去买。”
“好。”我说道。
头戴圆顶斗笠,身穿青灰色僧袍的僧人敲着铁牌路过报时:“午时。”
走进酒楼,每个木桌上都放着水盆,渣斗和一篮子新鲜的荷叶,装着荷花的花瓶,很多食客头上或者耳边都簪着荷花,一些食客用荷叶喝水。梳着简单的高髻,头裹绿色幅巾,画了“酒晕妆”,身穿绿色上襦,红色半臂,褐色裙子,束着腰带,腰上系着青色手巾的“焌糟”提着酒瓶,小心翼翼地为食客斟酒。
一位大伯向我们作揖,我们作揖回礼,大伯问道:“几位客官,你们想吃些什么?”
“大伯,下官是商税院的汤会计,我昨日在你们这儿预定了午饭和晚饭。”汤席说道。
“客官这边请。”大伯带着我们来到一楼的一间雅间,雅间内放着渣斗,菜品,水盆,一篮子荷叶,渴水,装着三枝荷花的花瓶。
我们净手后,汤席拿起一枝荷花,他给自己簪花说道:“这荷花是酒楼掌柜的免费送的,每年夏季,掌柜的都会买荷花送给咱们食客。”
言律与我并肩而坐,我和言律拿起荷花,互相簪花。
汤席左手拿着一支荷叶说道:“子定,沈娘子,听说你们在戒酒戒茶,咱们就以‘乌梅渴水’代替茶酒。这些荷叶都是戳了孔的,你们先用一只手托着荷叶,把荷叶梗末端弯曲朝上,再用另一只手将渴水倒入荷叶中,最后用荷叶梗喝水。这是咱们杭州人最喜欢的喝酒方式,咱们杭州人常称‘荷叶梗’为‘碧筒’,这种喝法叫‘碧筒饮’,很多文人墨客也喜欢这种喝法,因为‘碧筒’可以像大象的鼻子一样弯曲,有的诗人还把‘碧筒’称作‘象鼻杯’。”
“好。”我和言律说道。
汤席说完,为我们做示范,他右手拿着一盏渴水,小心翼翼地倒入荷叶中。我们也模仿着汤席的样子,汤席说道:“庆相逢,欢醉且从容!”
我和言律说道:“庆相逢,欢醉且从容!”
汤席说道:“凉拌海藻是咱们杭州人七夕必吃的食物,红烧沙鱼,蟹酿橙,糟鸡,莼菜鲈鱼羹是咱们杭州人喜欢吃的食物,你们尝尝。”
“好。”我和言律说道。
用餐期间,汤席去了一趟茅厕,享用完鲜美的午饭后,汤席说道:“子定,沈娘子,饭钱我已经付过了,咱们乘船去观潮吧!咱们在酒楼岸边乘游船。”
“好。”我和言律回道。
汤席问道:“子定,《邸报》说官家六月底取消了濮议,前几日的《小报》说,官家取消濮议,是因为汴京百姓传言官家要给濮安懿王立太庙。官家执着于给予濮安懿王‘皇考’的制册称呼,他真是因为坊间的谣言就此作罢吗?”
言律回道:“朝廷大多数官员都支持‘皇伯’的称呼,六月底的一天,百官下朝后,太后娘娘在垂拱殿外责备韩相公支持‘皇考’的称呼,官家下达口谕,暂停濮议。我认为濮议一事,官家还会再提,因为官家并未让我们把他的口谕写成诏令。”
我们在酒楼岸边等待游船,一些游船即将靠岸,卖宝鉴的铺子已经开门了,束发,头戴玉冠,身穿白色衣裳,黑紫色褙子,腰间束着银色搭膊的掌柜的正在吆喝叫卖宝鉴:“湖州石家照子铺,二十年老店!石家照子,照亮你侬的美!买石家照子,过红火日子!”
言律问道:“汤席,咱们的游船什么时候来呢?”
汤席说道:“岸上这艘装饰着彩帛的画舫就是咱们的游船了,这是船夫韩七丈,他会讲官话。韩七丈,这位小官人是晚辈的朋友,他姓孟,是一位官员,这是他的妻子,她姓沈。”汤席向我们介绍腰上系着“腰舟”的船夫。
这艘画舫像个小亭子,左右两侧和船尾都有木制窗户,画舫大概可以容纳六个人。
我们向船夫作揖。船夫走上岸,作揖回礼,船夫说道:“水神掌管江上所有的船,希望大家在船上不要说‘翻’、‘沉’、‘漏’、‘破’、‘停’这些字,不要在船上吃鱼,‘停船’要说成‘泊船’。”
“俞。”我应答。
“唯。”汤席和言律应答。
船夫站到船上,他把船上的“腰舟”有序地递给我们说道:“孟官人,沈娘子,若你们在游船中有想泊船的地方,可以告诉老夫一声。”
“唯。”言律栓好“腰舟”说道。
“俞。”我应答。
船夫站着船头划桨,言律偶尔会用手挠着后背,我问道:“郎君,你哪里痒?我帮你挠挠。”
言律回道:“娘子,我背上长痱子了,这些天我已经上过药了,后背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痒。”
我侧着身子,在言律的后背上这里挠挠,那里抓抓。
坐在我们对面的汤席诧异地问道:“子定,你不会大热天还在穿着中衣睡觉吧?你那样很容易长痱子的。”
言律回道:“之前我一直穿着中单睡觉,昨晚痱子太痒了,我就没穿中单了。”
原来言律昨天脱下中单,是因为他背上长痱子了。
汤席说道:“沈娘子,端午的时候,我也长过痱子,大夫说,用艾草水洗澡,痱子便可消退。”
我问道:“汤兄,郎君在饮食上有什么要忌口的吗?”
汤席说道:“少食辛辣和海鲜。”
不一会儿,言律说道:“娘子,我的后背已经不痒了。”
“好。”说完,我端坐在船内。
我问道:“汤兄,请问岸上最近的药铺在哪里呢?”
汤席回道:“观潮的地方有一座九层楼高的六和塔,那一带的街道有药铺。”
我说道:“好,多谢汤兄。”
汤席说道:“不客气。”
韩七丈问道:“沈娘子是打算去买艾草?”
我回道:“是的。”
韩七丈说道:“沈娘子,老夫知道一个治痱子的方子,用隔夜的茶水洗澡,孟官人的痱子一天后便可消除。”
我说道:“俞,多谢韩七丈。”
韩七丈回道:“不客气。”
言律问道:“汤席,到六和塔需要多少时辰呢?”
汤席回道:“二刻时辰,你们转头看,六和塔离咱们越来越近了。”我和言律转头望去,一座高大的石塔高耸入云,矗立在苍翠欲滴,绵延不断的山峰中。
我问道:“汤兄,六和塔是道观修建的塔还是寺庙修建的塔呢?”
汤席回道:“六和塔是一座用来镇水的佛塔,六和塔建在六合寺内,此塔修建于太祖朝,塔的年龄已有九十五岁。”
言律问道:“汤席,六和塔附近的街道可有玩具铺子?”
汤席回道:“有。”
游船慢慢靠岸,不一会儿,韩七丈说道:“汤官人,孟官人,沈娘子,六和塔到了。汤官人租了往返,咱们就不必行礼了。”
“唯。”言律说道。
“俞。”我做出应答。
韩七丈系好船,我们走向街道,柳树旁,一位留着光头,身穿青灰色僧袍,芒鞋,束着腰带,腰上挂着一个葫芦,背上背着竹篓的僧人,向我们行“合掌礼”,我们作揖回礼,僧人放下竹篓,竹篓里装着一半的物品,左手手腕上戴着佛珠的他从竹篓里拿出一个手掌心大小,用荷叶包裹,系着稻草的方形物品说道:“这是‘中暑丸’,此药丸可以嚼着吃,免费赠予给缘主。”
说完,僧人把“中暑丸”递给韩七丈,韩七丈说道:“多谢禅师。”韩七丈解下稻草,立刻吃下药丸,他把荷叶放到街上装垃圾的箩筐里。
僧人回道:“缘主不必客气。”僧人陆续把药丸递给我们,我们说了“谢谢”后,僧人回道:“缘主不必客气。”我们站在路边吃药丸,这颗黑色的形如一颗葡萄的药丸吃着微苦,我们把荷叶和稻草放进箩筐。
僧人打开葫芦喝水,不一会儿,他把葫芦挂在腰上,韩七丈说道:“禅师,大热天的,你侬的脸都被晒红了,老夫请你侬在‘孙家茶肆’喝盏茶,希望禅师莫要嫌弃。”
“多谢施主。”僧人行“合掌礼”说道。
我们向僧人作揖道别,僧人回了“合掌礼”。僧人继续向路过的行人发放药丸。
韩七丈说道:“汤官人,孟官人,沈娘子,老夫就在这街边的‘孙家茶肆’吃茶,若你们要返回,可以来茶肆找老夫。”
“唯。”言律和汤席回道。
“俞。”我回道。
汤席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说道:“子定,沈娘子,这是我昨日买的六合寺《里程图》,图中标注了寺庙的殿名和厕所地点。前面就是六合寺了,你们跟我走,咱们进寺庙登塔观潮吧!今天咱们这儿有一场弄潮比赛,六和塔的二楼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好。”我和言律说道。汤席说话期间,将《里程图》依次递给言律和我。
朱墙黑瓦的寺庙前设有宽大的台阶,我们登上台阶,一位头戴圆顶斗笠,身穿灰青色僧袍,手上敲着铁牌的僧人走下台阶,他说道:“未时到。”进入寺庙前,我轻轻地摸了摸大门的门钉。
寺庙内搭起一些红色棚子,棚下放着桌椅,桌上放着渣斗,茶水,甜瓜,一些僧人在棚子下曝书,一些游人在棚子内看书。
我问道:“汤兄,杭州的僧人都要穿着青灰色僧袍报时吗?”
汤席说道:“是啊,我以前听禅师讲佛法说,六和塔是已经圆寂的赞禅师和延禅师建议忠懿王修建的。忠懿王信佛,重视农业,他鼓励人们开垦荒地种青苗,为了纪念他,咱们杭州寺庙的僧人统一穿青灰色僧袍报时。在此之前,江南地区的僧人都穿那种黑中带赤,看起来像黑色的僧袍报时。”
我回道:“汴京的僧人常常穿着黄褐色或者木兰色的僧袍报时。”
汤席又说道:“去年八月,寺庙的禅师和游人抓到了一位西夏谍者,那谍者假扮咱们这儿的僧人报时,不过他手上提的灯笼暴露了他的身份。”
言律问道:“汤席,那假禅师提着什么样的灯笼呢?”
汤席说道:“栀子灯!听说栀子灯是娼妓接客的标识物品。”
我问道:“汤兄,六合塔内的台阶可以供几人行走呢?”
汤席回道:“四人。”
我们登上六和塔,和一些游人站在二楼的窗前。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江面风平浪静,忽而间,闷雷声响起,一大片白潮从西面一直向东奔流,江面上泛起一大片白色的浪花……
伴随着雷鸣般的潮水声,东面的江面下,像是有十几条巨龙在江水里奔腾,它们朝西面奔去,江面上卷起城墙高的巨浪。西面有一些人手拿红旗,朝东面游去,迎浪而上,他们随着巨浪起伏。
我问道:“郎君,那些人是在比赛谁游得远吗?”
言律回道:“不是,他们是在比赛谁拿的旗帜不沾水。”
说话期间,弄潮儿踏浪逐波,巨浪散去后,弄潮儿向岸上游。
汤席说道:“今年蔡知州下令,禁止咱们士庶弄潮,违者受罚,吴儿善游,弄潮是咱们这里的习俗,谁也不能阻拦他们!”
言律问道:“汤席,弄潮儿会遭受什么样的刑罚呢?”
汤席回道:“朝廷罚款一两白银。”
看罢比赛,我们走出六和塔,汤席带我们找到药铺后,言律买了一篮艾草,我和言律在附近的“游家玩具铺子”挑选玩具。
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店家头戴蓝色万字巾,身穿白色上襦,淡褐色半臂,深灰色裤子,布鞋,腰间围着蓝色搭膊。这家店铺和葫芦铺子类似,店内横梁上挂着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些玩具,地上放着一些玩具。
店家的柜子上也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小孩子们身穿上襦,荷叶边半臂,荷叶边裙子,手拿荷叶,腰上挂着好看的荷包,来这里挑选玩具。
一位腰上挂着一枝荷叶,看起来跟敏敏一样身高的小娘子挑选了一个五彩风车,付账后,店家找了她一些钱,小娘子把五彩风车挂在腰上,她数了数荷包里的铜钱说道:“店家哥哥,你侬找给我侬的钱不对。五彩风车六十八文,我侬付了一百文,你侬应该给我侬四十二文,你侬只给我侬三十二文。”
店家笑道:“小娘子,你侬的算账是谁侬教的?”
小娘子回道:“我侬的哥哥教的。”
店家说道:“小娘子,是你侬算错账了。”
汤席问道:“小娘子,你侬哥哥多大了?”
小娘子作揖回道:“我侬哥哥今年九岁。”
汤席拿起桌上的玩具算盘说道:“小娘子,这玩具叫‘三档算盘’,这是算盘的框,这种竖着的有珠子的木棍是档,横着的长木条是梁,上梁的两颗珠子叫上珠,下梁的五颗珠子叫下珠。算盘可以用来计数,计数时从右往左的档,依次是个,十,百,上梁的一颗珠子表示数字五,下梁的珠子表示数字一至五。我侬等下拨算盘,你侬拿着算盘跟我侬学学。”
小娘子拿了个新算盘,汤席拨弄着算盘说道:“一上一,二上二……”
我在挑选“磨喝乐”,这里的木制“磨喝乐”还穿着绸布做的衣裳,我拿起一个女童造型的“磨喝乐”问道:“店家,请问这个‘磨喝乐’多少钱一个呢?”
店家说道:“小娘子,侬这里的‘磨喝乐’都是按对售卖,你侬拿的‘磨喝乐’一对是八百文。”
我拿起一个男童造型的“磨喝乐”说道:“郎君,我们买两对‘磨喝乐’吧,一对送给敏敏,一对我们自己留着。”
“娘子来挑选吧。”言律说道。我为敏敏挑选了一对淡绿色衣裳的“磨喝乐”。
“店家,请问你铺子上有琉璃照子吗?”言律问道。
“侬店里有铜照子,没有琉璃照子。”店家回道。
小娘子把荷包里的钱倒出来放到店家的桌上,一共是三十二文钱,她取下腰上的五彩风车说道:“店家哥哥,我侬会算账了,我侬要退掉风车,我侬想买这个算盘。”
店家从搭膊里拿出钱,他数完了钱,把钱放到桌上说道:“小娘子,我侬先把剩下的六十五文钱退给你侬。算盘七十二文一个,我侬应该找你侬多少钱呢?”
小娘子拨弄着算盘说道:“二十八文。”
店家拿出二十八文,他把钱递给小娘子说道:“你侬算得真准!”小娘子笑着把钱放进荷包,店家把桌上的钱放进搭膊。
小娘子向汤席和店家作揖道别,店家他们作揖回礼。
我问道:“郎君,敏敏会打算盘吗?”
言律回道:“她六岁就会打算盘了。”
言律付账后,店家把四个“磨喝乐”装进一个红色的包袱里。言律背上包袱,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道别。我们走出店铺,一位身材健壮,束发,披发及肩,头发有点湿润,赤裸上身,胸前和小腿留着鲸鱼和海浪的彩色纹身,身穿黑色及膝短裤,光脚的男子在街道上行走,男子身后,跟随者很多行人,这些行人男女皆有,他们都穿着好看的衣裳,手拿竹竿,竹竿上挂着红旗。
我问道:“郎君,那位纹身男子,是‘刺青社’的成员吗?”
言律回道:“娘子,他是一位弄潮儿!”
汤席说道:“鲸波姓万,他是咱们杭州有名的弄潮儿!他拿过很多次弄潮比赛的第一名!”
行人齐声在纹身男子身后念着口号:“鲸波踏浪,威震四方!”
万鲸波和玩具店掌柜的互相作揖,他进了玩具店,行人也纷纷涌进玩具店。
汤席问道:“子定,沈郡君,不知你们可还有什么想逛的铺子吗?”
我回答:“没有了。”
言律问道:“汤席,这条街的照子铺有琉璃鉴吗?”
汤席回道:“没有,我听亲戚说,琉璃鉴工艺复杂,只有带湖州二字牌匾的店铺有卖!”
言律说道:“汤席,咱们坐船返回酒楼吧!”
“行。”汤席说道。
汤席带我们找到韩七丈,我们乘着小船返回酒楼,酒楼前已经没有挂酒旗了,言律带我进了琉璃铺子,我们和店家互相作揖,言律说道:“店家,我要买一面最好的琉璃鉴!”
店铺内四尺高的木柜里面,摆放着很多木匣子,有的木匣子上装饰着一对琉璃珠子,有的珠子是白色的,有的珠子是青色的,有的珠子是红色的。店家拿出一个装饰着红色琉璃珠的木匣子,他把木匣子放到柜子上,他打开木匣子说道:“客官,这面红色的琉璃照子是侬店铺里最好的照子,四两白银一面!”木匣子内装着羊毛和红绸布,店家掀开红绸布,拿出一面漂亮的红色琉璃鉴,琉璃鉴映照出我们清晰的面容。
我问道:“店家,这价格可以少一点吗?”
店家说道:“你侬诚心要买的话,侬就少二百文出吧!”
韩七丈拴好小船,汤席说道:“韩七丈,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韩七丈说道:“多谢汤官人!”
汤席说道:“不客气。”
韩七丈,汤席和店家互相作揖,汤席说道:“掌柜的,晚生叫汤宴席,晚生是商税院的一名官员。最近钱塘县衙的官员打算采买些物品,送给在杭州置办庄宅的士庶百姓,倘若掌柜的可以再优惠一些,晚生会让官员来你侬铺子上订货!钱塘县衙的官员采买物品,一般都是按一百个的数量进行购买!”
掌柜的说道:“侬给小娘子再少二百文吧!”
韩七丈说道:“掌柜的,他们今日是来这里游玩的,咱们总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吧?”
掌柜的说起官话:“小娘子,小官人,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我和言律回道:“汴京。”
汤席问道:“掌柜的,三两银子这个价能出不?”
掌柜的说道:“汤官人,这价格侬出不了。”
我说道:“郎君,咱们饭后去别的照子铺看看!”
我拉着言律的衣裳,转身离开,这是阿爹教我的砍价方法,遇上价格比较贵的东西,先对掌柜的说去别家看看,再转身离开,有的掌柜的或许会按比较低的价格卖东西。
我听到汤席说道:“掌柜的,晚生的同窗认识弄潮儿鲸波,倘若你按三两银子卖出,晚生明日让鲸波来你这儿看看照子!鲸波的弄潮迷有多能买东西,你是知道的!”
掌柜的叫住我说道:“小娘子,你侬别走,侬按三两银子出给你!”
我心里喜滋滋的,我转身说道:“谢谢店家。”言律也转过了身子。
掌柜的回道:“不客气。”
言律付账后,掌柜的当着我们的面,把红色琉璃鉴用红绸布包好,装进一个红色的绣黑字“湖州石家照子”袋子里,他关上木匣子,我们和掌柜的互相作揖道别,掌柜的将木匣子双手递给我,我双手接过木匣子。
汤席说道:“韩七丈,子定,沈娘子,咱们进酒楼吃晚饭吧!”
“。”韩七丈说道。
“诺。”言律说道。
“俞。”我说道。
我们走进酒楼……
沐浴后,坐在床榻上的言律吹灭了蜡烛,放在小凳子上的烛台冒着一丝丝白烟。床下放着一双圆头履和方头履,束发的我穿着红色抱腹,淡黄色及膝裙,我侧身躺在凉席上,束发的言律穿着一件黑色及膝裤。
言律问道:“良人,侬的身材好看还是弄潮儿的身材好看?”
我回道:“郎君的身材好看!”
言律摸着我的背问道:“良人,你怎么不穿平常的亵衣呢?”
我说道:“郎君,夏季跟你一起就寝有点热,我这样穿应该不会长痱子。”
我又问道:“郎君,你的痱子还痒吗?”
言律回道:“已经不痒了。”
我继续问道:“郎君,你每年都会长痱子吗?”
言律回道:“不是。”
我问道:“郎君,以前你独自就寝时,你会穿着中衣吗?”
言律回道:“不会。”
言律说道:“葫芦妹,侬睡不着!”
我问道:“泥巴哥,你侬要怎么才能睡着呢?”
言律回道:“侬需要葫芦妹吻侬一下!”
我笑着回道:“好!”
我和言律在房间内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