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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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女子在宫变中两次救了新皇帝的生母,也就是当今太后。所以太后认她做了干女儿,还为她赐婚。说是这女子原就中意辰儿,此番有了太后做主,说哪怕是做个平妻也愿意。可终究已封了公主,怎么能做平妻呢。”三太太见孙清扬没有多少异样情绪,便断断续续的说来。
孙清扬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惨然一笑,“正是这个理呢。”说罢,让紫苏拿了笔墨,十分干脆签了名。
三太太见她毫不拖泥带水,越发心疼道,“这事对你不公,是他们辜负了你。”
孙清扬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皇命不可违。”
三太太握着她的手叹息,“不若,你便留在谷里,不回去了。”
孙清扬摇头,“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干娘你放心,回去之后,我还是会好好的。”
三太太叹了叹气,“你这孩子是好的,辰儿也是好的,可……”
“干娘莫要为此伤心,姻缘这东西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孙清扬似乎看得开,反倒劝起三太太。
三太太听她这话,忍不住感慨,“是啊,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想到了她那早夭的孩子。
两人相对无语。
良久,三太太又开口了,“过不了多久,你便要回去了。我是想打发时间也找不着事儿做了,只怪我这身子不争气。”这段时日,孙清扬跟着她识草药,让她觉得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三太太说的哀伤,孙清扬听的伤神。
这个时代的女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家庭,都用来生儿育女,终日离沉浸在家长里短里了。
这还不算最可悲的,最可悲的莫过于那些被丈夫成群妻妾淹没,沦陷于无休无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的甚至连小命都交代出去的。
然而三太太这样的,却是另一种悲剧。
“不若干娘同我一起离开,我带您回大都。您在大都住一阵子,然后我们再去到别处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的大山大河。”孙清扬突发奇想。
“这恐怕不太好吧。”三太太连连摇头。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这有什么不好的,干娘您终日窝在这里,原本身子就不好,加上日日沉浸忧伤,这身子可不就一日不如一日。依我看,不如就出去散散心。咱们母女也逍遥一回,或许真有用呢。”孙清扬一扫先前的抑郁,双眼大放光彩。
“这个,我还是回去同你三舅商量商量。”三太太也动心了。是啊 这个地方待得够久了,久到她度日如年。
“太太,小姐这个提议挺好的,不如就去吧。”三太太的婢女喜儿难得开口相劝。
这个喜儿右脸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红胎痣,除此之外模样身段倒还好,只是平常极为少言寡语,想来也对三太太的性子吧。
“你也觉得我该出去走走吗?”三太太问喜儿。
“我觉得小姐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太太你这几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几个月孙小姐来了之后,你的身子好了不少。如若真有小姐陪伴着出去散散心,于太太你的身心只会有益处,不会有坏处的。 ”喜儿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有些沉闷,听起来不像二十七八岁年轻女子该有的声音,像是四五十岁的人的声音。
“说起来,我也有十多年没有出过药王谷了。上次出谷还是遇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三太太感慨万千。
喜儿木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在出神。
“不说这个了。”三太太转头看下孙清扬,“孩子,你的提议我回头同你三舅舅商量一下,他如果同意了,我便同你一起出谷。”
孙清扬咧嘴笑了笑,“三舅舅会同意的。”
三太太走后,孙清扬的脸垮下来了,闷闷的坐在贵妃榻上,久久不语。
紫苏与白英不知如何安慰她,靖王府是她们正儿八经的主家,她们定不会说靖王府的坏话,也不会说夏侯辰是渣男,只是无限同情她,又佩服她的定力,如果换成别的姑娘,此刻只怕是要死要活了。可她却不声不响,方才还反过来劝三太太,委实不易。
“孙清扬,你当真签了那解除协议书了吗,你是傻了吗?”兰无双又来了,在院门上就咋咋呼呼的,转眼一团蓝色身影闪进了屋中,真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
孙清扬见到她时是面无表情的,紫苏与白英愁眉不展。
“你傻了吧,那协议书怎么能签。”兰无双挨着孙清扬坐下了,大声大气的,颇有些责备的意味。
孙清扬抬眼看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也没了往日的朝气与灵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她被瞧着有些发毛,“你,你该不会真傻了吧?”
“签了。”孙清扬木然道。
兰无双见以往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突然变得迟钝,不由心生怜悯,“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孙清扬终于笑了,只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当真没事?”兰无双不信。
“当然没事,你看我能吃能喝手能提脚能走,能有什么事,不信,你看看。”孙清扬笑着起身来踢腿给她看,随即又蹦又跳。
“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我可以借给你肩膀用一用。”兰无双颇为同情道。
“真不用,我真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孙清扬咧嘴笑着。
眼泪还是流下来了,忙转过身拿袖子擦拭,却不知何故,越擦越多。
她早就告诉自己的,这儿不是家里,不是想哭了就能哭,想闹了就能闹的地方,所以必须忍着,再痛苦都得忍着。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忍得很好,可为何这时就忍不住了呢。
兰无双见此,走上前去,搂住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头,然后温声劝说,“不必忍着,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不难过了。”话说着,自己也哭了。
于是两女相对着嚎啕大哭,颇有些苦命相连的意味,哭着哭着,最后又都笑了。
两女子一哭泯恩仇,至此以后,兰无双不再与孙清扬针锋相对,二人渐渐生出了心心相惜之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时间一天天过了,三老爷最终还是同意了三太太外出游玩散心,但他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