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双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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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凡尘与幽冥同生世间。有神尊自神界中来，观望这无尽红尘。

神尊见世间诸苦颇多，而凡人求神渡之，无神愿渡。

神尊便着一袭嫩青色绘云长衫踏着卷云靴，来到这凡尘。

他那气度无人见之能忘，温柔的神情中总似带着一股看透红尘的悲悯。那只用几根松枝简单挽着的发，长长的直垂到膝弯。细长柳眉下，漂亮的孔雀蓝凤眼，似乎如清潭通透这世间的诸苦。微微挺翘的鼻梁下，一张淡红色薄唇好似天生擅笑。

他学着凡人的书籍文字，学着那些众神不会凡人却都会的东西。变化身行走过凡尘的万水千山，到过幽冥的每个地方。不曾留下姓名，不曾与谁同行。

然后某一天又重新回到神界，却又失去踪迹。再次出现时，又到了凡尘中。

他曾在凡尘虚心求问如何种植东西，也曾于漫漫长夜孤独舞剑。

然后朝着凡尘丢下一枚因果种子，看着那暗红色大树的顶，直到神界才能看的一清二楚。

毅然的投入凡尘，不曾生出一丝胆怯和后悔。

这之后神界如何，再与他无关。

无人理解又如何？本就不需被谁理解。

凡尘需要神来渡，那就让他来就好了。

所有神都说洛九尘是个疯子，他看着温温柔柔却手段残酷狠厉无人敢冒犯。

他在时，神界秩序严谨，万神大典万年一度。他入了凡尘轮回后，神界很快就腐朽，众神不再如他在时那般清明。

这之后，直到第二任神尊出世。他披着天生的银白长发，修长剑眉下，银白浅灰色眸子如静水无波无澜。朝天鼻下恰好是一张天生严肃的浅色薄唇，不苟言笑。外披玄紫兰花法衣内着黑色素衫，腰缠黑色绣兰金边腰带，穿着双黑色长靴。是个剑法双修。

只可惜的是，这任神尊上任不到几千年因为力改神界腐朽秩序，被众神算计而死，只余一缕魂丝飘落凡尘。

神界从此后，就更加病态起来，不过再也没谁来管束。更别说谁来举办万年一度的万神大典，广迎各界有缘人来神界宴饮歌舞。（始神尊时期，始神尊定下万年举办一次万神大典的规矩。那个时候神界之下，世间只有凡尘和幽冥。神界众生不愿传法传道世间，始神尊也没硬来，只是定了万年一度万神大典。世间只有轮回、因果这些基础的道是天生圆满的，但世间却没有超脱轮回得证大道的路。）

世间久无人成神证道超脱，众生哀怨何其多。（因为神界不愿传法传道世间，他们连道都证不了，如何去谈证道成神超脱世间。又因世间早生神界，后同生幽冥与凡尘。神界天生得闻大道可专心求证，傲然幽冥凡尘之上，不许世间提名神界，故此后世间只讲除神界和祈乐之地外的世界。祈乐之地是真正不存世间的圣灵国度，一开始就不在世间，这跟神界还是不一样的。）天地因此促生大劫，惊世奇才万年不遇都一下子出现了三四个，却依旧无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其中固然有神界插手，也有很大的原因是无谁能替代洛九尘。初代神尊风华绝茂，还有令众神畏惧的丧心病狂和心狠手辣，简直灭绝人性。明明修着最为冷静的功法，却偏偏成了众神眼里令他们胆颤的疯子。

洛九尘并不是他的名字，众神大多只知道他自号洛九尘，没有哪个听闻他真正的名字。不过这对众神来说似乎也不是很重要。就算知道名字又如何，咒他？不要命了才这么做，要命的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洛九尘处理神界事务很细心，吩咐谁做任务也交代的很认真。但听了却不当回事的死的渣都不剩了。听了却没有好好做的，皮都快要被落九尘扒下来了。听了没做好的，被罚的老惨了，但好歹没死没伤。

洛九尘从不怕他们实力不够，一个不行就换一个来，总有神完成。他那般手段，使得他在时神界公私分明，秩序清严。

可自他不在后，神界就大变了模样。有神修到神尊，竭尽全力想要扭转神界不正风气，可是虽有效果，却不明显。只因为他不是洛九尘，只因他没有洛九尘的疯狂和狠厉。

所以众神对他并不畏惧，众神对他也恨从心起。洛九尘的强大使得无神敢反抗。可这第二神尊却手段远不如第一任。所以他死时，众神的笑直伴随他一缕魂丝遗落凡尘。

这之后神界也有了第三任神尊，可惜心性不堪一提。他有着初任神尊的毒辣不过是在心性上，却没初任神尊那般踔绝之能。只勉强让众神畏惧，而无法使神诚服。

可笑的是初任神尊虽然手段狠辣，天生绝情的心，但他能把神界打理的井井有条，众神畏惧的同时，也是打心底诚服过。

第二任神尊手段比初任神尊温和许多，但同样能勉强将神界打理的井井有条。只因它估错神心，错信他神……以至于被背叛时，他望着那神不语。

坐忘无定，大道可期。错信他神，生死朝夕。他不曾后悔所修之道，不曾后悔在初任神尊离去后，苦心修行突破神尊境界。也不曾后悔远离清净，一身重务压身。

他见过初时的神尊，那身风华气度一见难忘。所有畏惧他的神，都是怕他的绝情狠辣，他们不知若不如此，有的神就敢干出些不是神能干出的事儿。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那人，白衣笑时天地共鸣。一手无双剑法，无神敢试锋芒。神规虽然严厉，却也十分有效。

自那位走后，神规就逐渐不能让众神畏惧，只因制定他的主人早已不在，只因执行他的人也不在。（始神尊入世间渡世苦，那位的神臣得知他的君离了神界，刚烈的自刎于戒尘司，追随他的君而去。另有一位神臣，一开始无神性，却被他的君渡世之心感化生了神性，于天命殿中撞殿而随。）

犹记当年初次见着那位时，他正破关而出。白衣温柔，不知他是何神。叨扰那位许久，也未见那人生气。耐心指点过他的道不完美的地方，也赞叹过他天资卓绝。

他与那人比过剑，比过道，输的心服口服。直到那人的身份，被他所识之神一口道破，他与那位只能止步于此，连朋友都不能是。

或许是天有所命，亦或者只想向那位证明，自那位走后，他离了偏僻的山林，弃了清修。做了他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事儿，接任其位。

只是他没有法子在不严厉不无情的情况下，让众神自审其心，规束自己某些行为。也未曾算到，自己被所识之神背弃。定玄道无法一人独修，虽然能望尽大道终途，但也需要有人护持。

只是他选错了神，信错了神，乃至为此而死。可惜他想证明的事儿，尚未做完。更不知自己还能有一缕魂丝遗落凡尘，与那位始神尊未来因果极深。

说来扶缘成长于世间，众神皆道其为恶魔种子。只是大多数人看不见扶缘，而看得见扶缘的都想用扶缘逆改因果，从而反噬而死，怨不得什么。世间七情六欲，红尘八苦少有人悟透，便是那些神界诸神除了天生神力外，与凡人有什么不同？天生神性圆满的却少，众神都知道但不愿承认。

那位被众神畏惧的初任神尊便是。

天生怜世苦，愿亲身渡。哪怕无尽轮回永无出头之日，依旧决绝没有丝毫胆怯。众神道他疯，何尝不是怕他们自己有一天会掉落凡尘。他们可没有初任神尊的勇气，敢于无尽轮回而不悔。

因为无尽的轮回会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谁，会让他们变成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凡人，或者一些没有灵智的草木鸟兽。

天生为神，不能与天地共感，那与无尽凡尘里那些凡人有什么不同？

可惜神界的腐朽无神可以修复。纵然依旧有神想要尝试一下，可大多都死的灰飞烟灭。

这其中有一个死的最为惨烈，神魂都被阵法反复折磨痛苦无尽。可那神并未因此认怂，哪怕他被那邪阵磨去所有记忆和神力，他也依旧不肯服输。他死的时候神魂一点点自阵法里散开湮灭犹如满天萤火，惨烈也美绝。

他让神界的众神深深记住了他，固执的令众神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他的实力不够强大，他也不会在被出卖后，关押邪阵里测试所谓的阵法威力。众神对他颇为苛刻，只因他让众神想起了第一任神尊，洛九尘。总有那么点神似，却又都想让神界公私分明。总有那么点相像，都生来便有神性。这是众神给他安排的罪孽。

他于阵中固守对错，哪怕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哪怕那些人想看他开口求饶。可他不会，因为他只有这一身傲骨，像极了初时神尊定下的神律。

他死的时候，都忘了什么是死，也感知不到死。但他依旧坚持着心里的那一念，直到再有重回世间的一日。

这世间温柔对待每一个人，总有一天大家都会回来。让所有苦心付出的都得到回报，让所有苦难遭受的都得救赎，让所有温柔善良的都有人去珍惜，让作恶多端的都得到自报。

这世间公正廉明，是对是错，总有定局。

就像扶缘神树生于世间，看尽了凡尘的苦，却最终心软渡了众生。哪怕众神说它是恶魔种子，哪怕所有人都畏惧着它。可它的温柔，从来只做不说。

没人知道扶缘是初任神尊从哪里弄来的，但像极了初任神尊。那位天生绝情道后改修清净道的神尊，从来都是只做不说，从不去承诺什么，也不需他人记在心中。

哪怕走哪都有神在心里唾骂疯子，他也依旧温柔的笑对众神。然后使用雷霆手段，把作孽作恶的神处以极刑以示效忠。落九尘就是这般，让神界众生记得铭心刻骨。

相比死于阵中的那神，他虽不及初任神尊和第二任神尊，但依旧为众神记忆深刻。所以神界的大门，不愿再为世间的众生打开。只怕那轮回世间的那位疯子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