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的一百六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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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乾不顾几名年轻保安笨拙的劝阻,在他们的搀扶下,看似生猛、其实格外轻柔地结结实实跪了下去。没等这些老实孩子察觉到什么异样,老头又奋力挣脱那些不敢使劲的壮实胳膊,捶胸顿地,涕泗横流,口中不住大喊老婆女儿的名字。
今天是化装舞会,黑羽财团的帝王别出心裁,真给自己弄出了一套西方皇帝的装扮。舞台上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狼狈。红袍皱巴巴拖在人来人往的冷硬地板上,华丽的皇冠不堪忍受地心引力的吸引姗姗滑落,永远服服帖帖的白发被汗水沾湿,还有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人们或快步或小跑地路过老人身边,即使再忙,也难免替他哀叹两声。
“摊上这种事故,黑羽财团作为主办方怕是要倒霉呢……”
黑羽乾有点累了,趴地上一边抱头啜泣一边冷静盘算。这次行动的后果太可怕了,老四到底是什么时候受到那位的青睐,又是因为什么?贝尔摩德口风很紧,其他线人还没查出有用的情报,黑羽隼……难道竟是我小看了他?boSS居然为给他出气,愿意选中我来做这个注定会大出血的倒霉蛋。
“虽然黑羽先生……唉,不管怎么说,常盘财团核心的四十楼电脑房被炸掉,应该是生意上招来的疯子吧?宁愿拉几千人陪葬也要彻底搞垮常盘家,呸!咱们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
如果挺不过这关,想必只会等来组织的灭口。对这一点黑羽乾从头到尾都格外清醒,但他能长期坐稳“白手套”这个位置,自然想得更多、更深。
那位先生从来不愿对有价值的成员赶尽杀绝,提前一周给他透了底——当然,其中未尝没有测试能力的意思——这意味着一旦漂漂亮亮解决了后续面临的问题,boSS对老四有了交代,自己的日子便能照常过下去。
祸害遗千年,黑羽乾还真用那几天时间生生找出了一条活路。
“唉,要是我家人现在在楼上生死不知,恐怕也会跟黑羽先生一样,拼了命也要冲上去救她们吧!”
就是要这个效果,黑羽家主借着抽噎的动作暗暗点头。兴许是大道至简,那个法子操作不难,只需要佯装意外,献祭掉现任“真爱”就好了。事后让公关部门包装运作,花点钱做低姿态,自己便能将帮凶的形象转变成深明大义的受害者,财团顶多蹭掉点皮。真是怎么想都很完美呀,足以向组织证明自己无可替代的价值。
瞧瞧,事实证明,人多给自己找点可以长期维持的乐子是很有必要的,这个人设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老东西颇有闲心地想。
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永远乐于在十八岁的年轻女郎身上寻找“爱情”,但同时因为之前持续几十年发放的洗脑包——就好比那个黑羽乾周期律——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自己目前对这段感情的认真。
至于以清酒为代表,那些致力于看他笑话的家伙……
哈!且不说清酒如今在美国看那群魔怔人龇牙呢;就算回到日本,臭小子也不敢叭叭些有的没的。黑羽财团可是组织在明面上最大的资金来源,即便上头的人不亲自警告,鬼精鬼精的清酒也绝不会迈雷区一步——说到底,都是获取代号的精英成员了,谁还不是个自私透顶的人渣啊——只要清酒这个头号乐子人闭嘴,还有谁敢掀起风浪?还有谁有那个命挑起事端?
人渣眼里人人都是人渣,全凭表现出来的多少略作区分而已。诚然,人类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生物,好人心中偶尔会生出恶念,坏人或许也会保留一丝善意;但像黑羽乾这样可以彻底丢掉做人的底线,全为自己逍遥快活的绝对利己主义,在普通人中还真是稀有品种。
A栋七十一楼,“兰迪.霍克”先生挺身而出,告诫大家不能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了:“高层火灾最忌讳的就是毒烟跟缺氧,尤其现在电梯不能用,楼梯间火势蔓延得又很快,我们必须赶紧上楼!”
阿笠博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不好说真的不知情)为怪盗基德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高科技道具,如果只有黑羽快斗一个人,他当然可以直接跳窗用滑翔翼离开。
但其他人呢?
滑翔翼再厉害,快斗也顶多额外带一个体重较轻的人同行。唯一的好消息是七十一楼的大部分人已经抵达一楼,仅剩下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男性。
要说完全没有后悔刚才不顶着超载的风险硬挤进电梯下楼,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过愿意帮忙维持秩序、留下来断后的人,品格本身全在平均线以上,要是时光真的倒流,大伙最多想想办法在灾难发生前逃跑,逼迫无辜的人陪自己冒险搭乘超载电梯什么的,注定只会在脑子里想想。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白鸟任三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些,呼吁大家相互照应,趁着火还没烧到这里赶紧上楼。
高层的摇晃永远比底楼剧烈,皆川和树大致数了数,竟有十来位伤者至今倒在地上。还能站起来的人们纷纷伸出援手,和树就近扶起一个面容青涩的青年,对方运气不错,没有受伤,只是受到惊吓腿软得厉害。克彦那边的救助对象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咬牙使劲撕开伤员的披风,帮头破血流的倒霉主持人包扎止血。
人手还有空缺,兰迪.霍克咬咬牙,自告奋勇准备下楼招呼七十楼的人一起朝上撤离。楼下加上服务员少说还有一千多个普通市民,哪怕只是为了避免因为恐慌发生更多不幸的事故呢,也得尽量稀疏人口密度。
至于凶手?拜托,这种事等逃出大楼再说吧!
说干就干,好在和树终于想起手机的存在——原谅他至今也无法习惯移动电话这种方便的东西(时间乱流:嘻嘻)——连忙拦住视死如归往下跑的大叔,叫他帮忙扶着点软绵绵的年轻人,自己着急忙慌拨通了小兰的电话,请她告诉毛利先生,想办法组织大家有序离开。
“还有,上来的时候千万别嫌麻烦不关过道里的防火门!能多挡几分钟都是好的!”“兰迪.霍克”在身旁提醒。
和树连忙冲不知为何还在坚持伪装人设的“新一”点头,老老实实向小兰转达。
女孩答应的声音微微颤抖,但说实话,她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恐惧。头发上那根不起眼的黑色发绳效果稳定,一如既往起到了辅助作用,帮她轻易控制住情绪,还能留下余地叫和树没别的事赶紧把电话挂断。七十楼的人太多,恐怕会忙活好一会儿才能全部离开,如今手机充不了电,总得留一些备用,绝不能这样白白耗尽。
和树乖乖答应,电话那端出现忙音,毛利小五郎从女儿那里得知楼上人的建议,与警方大喊着指挥众人先让弱势群体离开。一是为了服众,二则他们的道德感与职业需求也这么要求,所以警察与侦探将最后一批离开,负责确认每一扇防火门的闭合状态。
这是关系到性命的危急时刻,尽管有青年不管不顾想要率先奔逃,不过立马被提前守在门口的金发黑皮服务生制服,喝止了这种行为。
降谷零将那个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叫嚣的家伙狠狠压在墙上,扭头忽略掉毛利一家惊异的目光,冷冷与人群中的恶魔贝尔摩德对视。
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卧底公安的脑筋转得很快。
组织近日流传的那些没头没尾、偏偏细思恐极的消息是一个可怕而疯狂的局。不惜杀光东京各个行业的翘楚,前期工作又如此周全隐蔽,付出如此沉重、可以预想未来会迎来何等打压报复的代价,这计划即便不是出自传说中“那位先生”之手,也必定是骨干代号成员强强联手,妄图摘取某种过于宏伟的果实。至于筛选、清除那些不听话到胆敢悄悄潜入会场探听消息的内部成员,仅仅是其中最不值得一提的顺势而为罢了。
不错,顺手的事。
目的尚不可知——他哪里猜得到黑羽隼与首领之间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感纽带——但聪明如精英卧底,哪怕只是站在阴谋的脚下,抬头尽力仰望那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的真容,也不会不明白,这绝非单纯想铲除组织异党的行动。说实在的,哪怕以一个卧底的视角来看,琴酒的威慑力已经足够叫他时时刻刻心惊胆战,何必为了这种事搭上boSS最宠爱的女人,贝尔摩德呢?
但说一千道一万,组织铲除卧底的目的确实达成了啊。
赤井秀一沉默地按住另一个想趁乱推开前方老人的混蛋,他知道,波本——好吧,他其实早猜到波本同样是卧底——还有贝尔摩德,他们都对自己太过熟悉,行动不该如此显眼,可这就是一个阳谋。
想从高楼大火中活下来,就势必乘坐官方派遣的直升机;想顺利抵达顶楼而不是被彻底失控的公民活活踩踏至死,就必须站出来利用自己的能力尽量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柯南打开蝴蝶结变声器的扩音效果,站在凳子上尽力帮助大家分批撤离之余,并没有忘记关注小兰的安危。他发现贝尔摩德稍稍离开了一会儿视线,正犹豫要不要去找,便发现对方戴着一个狐狸面具重新摸了回来。
大侦探心情复杂,旁人也就算了,他怎么会忘记金发女星年轻时被一张张海报照片固定下来的身姿呢?万幸大伙忙于逃命,没那个闲心琢磨这人到底是谁。而且说实话,柯南无法理解,根据各种资料,贝尔摩德是忠心耿耿的组织元老这一点毋庸置疑,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成为被抛弃的可怜虫吗?
想起贝尔摩德对小兰看似毫无恶意的关注,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博士,今天不比寻常,你一定要把孩子们看牢。”柯南叮嘱排队经过自己的亲友。
三小只泪眼汪汪,紧紧抱在一起,跟在他们身后的博士背着不敢露出正脸的灰原。老人郑重又无奈地点点头,祖孙俩好不容易壮起胆子从贵宾休息室出来,结果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来不及多说什么,他们必须赶在贝尔摩德注意到之前离开。
“柯南,你也先走吧?”
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小兰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猜出一二,连忙高呼起来,让自家弟弟跟着博士一起离开。她放弃了作为女性优先离开的优待,下定决心留下来陪伴父亲,帮助其他人安全撤离。
柯南远远站着,摇头挥手拒绝。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不仅拥有高超的推理能力,更拥有一颗不愿看见任何人死去的心。
“兰。”站在女孩身边的毛利小五郎懒懒开口,“柯南那边等我腾出空来去说,你该走了。”
小兰一愣,笑着做出了与竹马相同的选择:“不必担心我!”
骑士装扮的女子高中生目光坚定,她豪情万分地撩起袖子,给爸爸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我可是空手道冠军啊!”
毛利小五郎不耐烦,直接上手轻轻推了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傻闺女推出大门。贝尔摩德按住脸上的面具,悄然跟了上去。柯南瞳孔骤缩,到底停下了本能追上去的脚步,回头阻止了一个妄图插队的家伙。
“爸爸!”
不靠谱的父亲大大咧咧挡住女儿回来的路:“拜托,你别给我捣乱!你会空手道,我也是柔道高手啊!难道体力会比你差吗?到时候你万一吓晕了反而是拖累!”
他清楚自己在面对什么危险,他愿意留下,却不愿意女儿也一同留下。嘛,就当是老父亲的一点私心吧。
大厅内被侦探先生挡住去路的人不满地直嚷嚷,小兰还想挣扎,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裹挟,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彻底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绿油油的应急灯下,父亲模糊的、转身维持秩序的背影。
“爸爸!”她含泪大喊,“我在楼上等你们!”
毛利先生似乎听到了,高举左拳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