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哥苏醒哭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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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头！你终于醒了！”
海哥听到门外的喊声，缓缓张开漆黑的眼眸，尽力侧着头，看见风景和凤飞花正向床头跑来，后面跟着孟极和万柳。万柳特意把自己豢养的小白蛇都关在了飞花阁里，怕打扰到海哥。
南宫经年见大家赶来，轻扶了一下海哥的肩头，起身给自己的师父孟极问过安，便叫着橘儿一起出去煎药了。
海哥，是东海部域老海神海千里的次子。
他自幼便聪颖好学、气质出众，九岁时曾随父母出席天虞角斗，兀卓颜见到这位小少主第一眼，便说他有“强神之相”。
他和风景、凤飞花也是在彼时相识，那一年风景七岁，飞花五岁。
后来他们三个经常约在闲云堂玩耍，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友。再后来，海哥总带着一个朱雀族的姑娘一起来闲云堂，她就是赤海部域神陆起的干女儿陆蔷薇。
9932年春天，十六岁的海哥与青梅竹马的陆蔷薇举行了盛大的婚仪，蔷薇改氏“海”。由于东海神族的婚仪从来不请外族，于是海哥和蔷薇还在婚后专门来闲云堂与大家聚会了一次。
几个月后，海哥的兄长海图也要成婚了。
那晚秋雨绵绵，东海神族齐聚叁邪神府，鲜涂少主冉烛阴来送妹妹出嫁，大安泰冉巴伍随侍护送。本是海图与鲜涂蛇神之女冉百合的大喜之日，没想到却酿出一场灭顶之灾……
“蔷薇……东海……”
海哥的喉咙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他刚转醒时，南宫经年已让橘儿喂了些米汤，但他此刻讲话还是非常困难，周身上下更是麻木沉重，动弹不得。
脑海中记起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在天目海峡上空，自己为贤妻海蔷薇挡下了冉巴伍射来的一箭，正中前胸，都没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便眼前一黑，跌落海中……
风景、凤飞花见到海哥苏醒，激动地泪眼相看。孟极和万柳在旁边桌前坐下，把空间腾给这三个少年。
“哎，别说话，先听我们说。”风景握紧海哥的手，“知道你关心什么。不过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海哥闻言沉默，与大家逐一对视，原本焦急的眼神渐渐冷静下来，最后看回风景，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风景低头应道，与凤飞花对视了一下。
凤飞花明白风景的意思，温柔开口：“首先，你昏迷多久了。”
风景深吸一口气：“你已经昏迷一年半了。一直以来，都是经年兄和橘儿在照顾你。今天，是9934年三月初九。此刻外面，是咱闲云堂明媚的春光。”
海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瞬间张大，满脸震惊。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难以置信。你脑海中惦记的事情仿佛是昨天……不，甚至是刚刚才发生的。但是现在，你必须清醒地明白：时光不能倒流，那些早就已经结束了的事情，谁都无力回天。”
听到风景这么说，海哥心中已有些许悲观的猜测，深深地闭上了双眼。
风景接着说：“现在的东海……已经被鲜涂占据。他们到处通缉幸存的海氏，至今未有半分松懈。我们把你救回来之后，便收拾出来这间‘陆云阁’，对闲云堂上下就说孟老二在半年前新收了个徒弟，是一位赤海黑龙族的陆云公子，商贾世家，性格孤僻，之前一直住在拾遗斋，现在‘得了肺痨’，就搬出来了。于是大家都绕着你这陆云阁走，经年兄和橘儿平时照顾你也就方便多了。我和小石头则还是要避嫌，只能偶尔趁夜探望。以免被谁看到，怀疑你的身份。”
风景看向凤飞花：“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东海神族之中，有谁还活着？”
海哥也顺着风景的目光看向飞花，双唇微微颤抖，紧张地期待着他的答案。
凤飞花长舒一口气，盯着海哥的眼睛，张开嘴良久，只叹出一个字。
“你。”
话音未落，凤飞花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紧接着心口便骤然剧痛，疼得他立时蹙眉淌汗。
笑会咳嗽，悲会心痛。依着凤飞花的身体状况，他本不宜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可他偏是个多情重义的孩子，仿佛命中注定要遭受这份罪。
海哥起初还等着凤飞花继续说下去，半晌见他仍旧落泪不语，于是忽然明白了过来。眼眶瞬间赤红，悲愤涌上头，心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绞痛，巨大的悲恸如山崩海啸，灌满胸间。
“对不起，黑石头。”凤飞花含泪道。
海哥开始不自觉地急促喘息，口中不断“啊啊”地嘶哑哭喊着，胳膊竟然能够抬起来了一些，双手使劲攥着拳头。
风景和凤飞花守在床前一坐一蹲，一起握住了海哥的手臂，不断安抚着。
瞧着海哥如此崩溃的模样，坐在后面的孟极和万柳也眼眶湿润，忍不住轻声叹气。
他们也算是看着海哥长大的。曾经意气风发的东海少主，如今却落得族灭家亡，叫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呢？
良久，海哥渐渐冷静下来，拭去眼泪。这一番折腾反而刺激身体迅速恢复了一些知觉。
在风景和飞花的帮助下，海哥坐了起来，倚靠着床头，还喝下了一点万柳拿去热了又端来的米汤，随即向风景和飞花投来询问的目光。
于是凤飞花开始将回忆娓娓道来。
“那天深夜，我和铁石头在师父的小院子里下棋，正聊起海图哥哥的婚事呢，突然就下起了雨。闲云堂了望山上的值夜弟子来报，说看见东海岛的方向隐约升起一团久久不散的红色烟雾，师父说东海一定出事了，于是他立刻带着我们飞往东海，同时给万柳将军稍信让他去禀报风巅神君，请求发兵营救。
越往东去，雨势越大。师父和铁石头老远就看到天目海峡的空域有许多红光闪烁。等我们快到木氏港时，一个身影忽然坠落海中，铁石头坚定地说那是你，于是他和师父就赶紧跳入海中寻你。”
风景：“你是不知道那晚水流有多快啊！海峡里风疾雨骤、巨浪滔天，我和孟老二循着血的味道，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往南，最后都到了值符园一带，总算是捞到了昏迷不醒的你。
我当时已经游得精疲力尽了，孟老二还能喊两声。
幸亏小石头机智，找来了渔绳，他及时扔下绳来，拉着另一头引我们到最近的岸边。否则啊，咱仨可就不知道要被冲到哪里去了，要是漂到茫茫深海，咱就都喂鱼吧。”
凤飞花：“我从岸上拿了渔绳再返回来，差点就找不到你们了。我既不会水，夜视也差。海面暴雨倾盆，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你们在哪儿，只好跟着大致的方向低飞徐行。当时我心里真是害怕极了，尤其是出了海峡的时候……幸好，紧跟着就听到了师父的呼喊。
救你上岸之后，我们发现你身上中了毒箭，已经命悬一线。师父和我就立刻带你回闲云堂，找经年师兄救治。”
“蔷薇呢？”
海哥突然用嘶哑的声音插话道。
风景一懵：“蔷薇？当时没看到啊。坠海的只有你一个。
他们带你走后，我又返回木氏港仔细看，才看出那好像是几只鲜涂的翼螭，那些红光应该是翼螭尾上插的火把。他们不似刚才乱作一团，而是井然有序地列阵，戒备森严，我看没什么动静，也就撤了。
难道……蔷薇当时和你在一起？”
海哥神色黯然，点了点头，心知蔷薇当时一定被冉巴伍抓回去了，也或许……当场就被杀害了。
风景心里一沉，无比愧疚：“黑石头，对不起”。
得知蔷薇就在眼前，却没能营救，大家心中都甚是难过。
海哥摇摇头，拍了拍风景的胳膊，艰难地说：“即便你们不救我，就冲过去，也来不及的。”
沉默良久，风景继续说道：“我刚回来，就碰见‘没鼻子’来复信，说风巅不肯发兵营救东海，只是派了几个哨兵去木氏港守着。于是我和孟老二再次去找他，结果还是一样。”风景长叹一声，恨恨地道，“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念苍澜与东海十多年的交情，就是拒不出兵啊。从那时起，我便不再认他！”
东海自古便与韩洲同拜青龙图灵，世代交好，唇齿相依。当年油桐湾之战，东海还曾派兵襄助韩洲。
风巅创苍澜后，一直有意交好东海，维护邻邦关系，海千里却看不上风巅的作派，一直并不怎么理会。所幸湘沅神君和东海神后海银瑶素来交情不错，后来在她俩的促进下，东海渐渐接受了新的苍澜神族，两家又开始了十多年的友好往来。
因此，在风景眼中，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情谊上讲，苍澜理应对东海施以援手。
聊到这事，万柳也跟着叹气，充满了无奈。
此时孟极突然插话了：“好啦。臭小子每次提到这件事就愤愤不平的。
其实两位神君当时见到东海红烟起，就立刻派出了探子，结果探子们刚一进东海领空便几乎被全部射杀，只剩下一个强撑着重伤逃回来报了信，最后也不治身亡。鲜涂部署严密有序，可见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那么东海神族恐怕早已是凶多吉少。
如果那时出兵攻打东海，即便是打赢了，也救不回死去的东海神族；而万一打败了，苍澜不仅就此与鲜涂结仇，鲜涂还极有可能顺势把罪名推到苍澜头上，到时候苍澜就百口莫辩了。
风巅和湘沅，他们作为苍澜神君，肩上的责任重大，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苍澜子民的利益甚至生死。在当年东海的事情上，他们最终选择了自保，并无过错。作为得到了苍澜庇佑的一份子，谁都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们。
我说这些，是希望海哥你也可以理解，千万不要记恨两位神君啊。”
风景冷哼一声道：“去他的神君，去他的责任！他就是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海哥抓住风景的胳膊，摇了摇头。
在他们三个伙伴当中，海哥的性格最为沉稳通达，不似风景那般尖锐固执，也不似凤飞花那般多愁善感。
“孟极堂主请放心，我明白。”
海哥语气轻缓，但十分清晰地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海哥一开口，仿佛对怼天怼地的风恶少有着极大的约束力，他瞬间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