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冉巴伍蛇都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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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吞象堡北飞二百多里，就是鲜涂蛇都所在的大咸山。
此山周身戴玉，山尖密林高耸，尽是红叶形如鸟翼、汁液剧毒的栖鸩树；四面环水，无数毒蟒毒虫嬉游其中。空中由本地的羽族戒备森严，普通的将士皆上不得山，只有蛇神的寥寥几个亲信可以出入，冉巴伍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苍澜刚过完祈年大祭，已是初春，鲜涂却仍正值最寒冷的隆冬。
大咸山顶青雾弥漫，不可视物，冉巴伍的翼螭由哩麻突然一声尖叫，极速扇动双翼，螺旋扎入，周边迷雾散出一条通路，一座庞大阴森的山中古堡隐约显现。
六千万年前，熊祝手下的孪蛇、翅蛇、凤皇、白虎创世四族之中，以鳞族为尊，其次是羽族，最次是陆族。而在孪蛇、翅蛇两个鳞族之中，前者居于首位。
虽然孪蛇一族在太蒙时代发迹较晚，但据近代的孪蛇神族所说，鲜涂岛的这座大咸山古堡也是八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古建筑奇迹，经过历代修葺，保存至今。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巍峨的古堡大门离地十丈，悬于半空，满壁雕饰着原始孪蛇的图案，没点功夫的连门口都爬不上去。城墙上到处林立着蒙面披甲的矮个子夜雁族探兵，与城墙的青红色融为一体，纹丝不动，宛如雕塑。
两个随从牵走了飞骑，冉巴伍取下腰间的摩羯钺，交给门卫。突然大门打开，各丘额首从里面一跃而出，见到冉巴伍立即躬身道“达克哈拉”。
“今日是每月议事之日，怎么就你们六个？”冉巴伍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们竟吞吞吐吐答不上来。“行了，去吧。我这便去见海神。”说罢，他纵身一跃，进了古堡。
一个掌烛的蛇族少女上前问安，引着冉巴伍径直前行，穿过宽大高挑的走廊左转下台阶，又经过几条狭窄昏暗的甬道，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石门上有十个蛇头，有的吐信，有的假寐，有的张牙，有的瞪目。冉巴伍似有章法，转动其中若干，石门便轰隆打开，瞬间热气扑面。向里看去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冉巴伍立于门前高声道：“冉巴伍问安东海海神。”
“咝——可别整他们中源酸腐的那一套。”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传来，“进来坐吧。”
话音刚落，诸多火把同时燃起，方见密室宏伟宽敞，青石层叠，左右各有一池温泉，一方一圆，两池之间隔着实墙，互不能视。
左边的方形温泉池中，一个面容英俊的光头少年正靠着石床闭目养神，身旁放着一柄通体玄青的烛阴剑，是当年老朗玛神巴音的法器双烛剑其中的一柄。
他正是鲜涂部域神、“蛇神”冉赤罗的次子，冉烛阴。
能够驾驭得了这么一顶光头的，也就是冉烛阴这般俊俏的面容。
他生得浓眉宽目，鼻梁高挺，皮肤比一般女子还要白皙，两片薄唇泛出淡淡的紫色，上扬的嘴角令他总似感觉挂着笑意。前额上一个小而尖的金色独角，则宣告着他龙蛇混血儿的高贵血统——他的娘亲巴轻云来自朗玛金发橙瞳的独角龙神族，是老部域神巴音最宠爱的独女。
巴轻云与冉赤罗育有一对双胞胎，烛明和烛阴，据说两兄弟长得一般模样，是鲜涂公认的美男子。
山海历9930年，巴音离世。年仅13岁的外孙冉烛明继承朗玛成为部域神；两年后的秋天，冉氏执掌东海，彼时15岁的冉烛阴成为了新的东海部域神。
至此，两兄弟双双年少称神，扬名山海。
只不过，前者是顺理成章的继承，后者却是饱受争议的抢夺。
冉巴伍呵呵笑道：“海神如今独立称神，再叫少主怎么能凸显威严呢。”
“我这个海神啊，就是先挂个名。这一年多以来，东海的事务你不是打理得挺好么。”冉烛阴睁开眼，双目半透橙红之光，“我看日后，把这神位让给你得了。”
“海神别开属下的玩笑了！属下只会打杂跑腿，能够威慑东海的可是您的大名！现在东海九郡对海神，已经是无不拜服啊。”冉巴伍憨笑着答话，心中知道冉烛阴和他父君一般性情多变，心思深沉，因此哪怕是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他也会小心应对。
“大安泰执掌东海，手腕高明，又岂是打杂跑腿那么简单。”从隔壁右边圆形的温泉池中，竟走出个青发碧瞳、二十多岁娇滴滴的美少妇。
鲜涂蛇族冉小青，据说是冉赤罗少时，他父君逛青楼顺便给儿子买回来的小妾，是冉赤罗纳的第二个女子。
没想到冉小青不仅色艺双绝，还会些功夫，尤其擅长使用袖箭。凭着聪慧精明的头脑，将府内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渐渐成为蛇神的宠儿。冉赤罗继位后，称冉小青为“大察可”，代理鲜涂内务，渐渐地，她的实权越来越大，鲜涂八丘都敬她三分。
“都是海神英明，我只是谨遵海神吩咐，尽力把事办好，可不就是打杂跑腿么。”冉巴伍听见冉小青的声音，立即低头打招呼，目不斜视，“大察可操劳鲜涂事务，更是辛苦。”
“大安泰要不要也泡泡温泉，去去劳累？”冉小青咯咯笑着。其实她早已换好衣衫方才出来，只是每次冉巴伍在这密室温泉中见到自己，似乎都格外拘谨，十分好笑。
“哈哈，不敢僭越。怎么大察可也开我玩笑。”冉巴伍见冉小青来到左边温泉池旁的石座椅坐下，自己方才落座。
“行啦。咱们大察可与大安泰，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都辛苦。说正事儿吧。”冉烛阴仍在水中，又闭上了双目。
“是。”冉巴伍应道，“我来之前先去看过冉彪，送了他一只小翼螭。这孩子有股狠劲，竟然生吃了欺负他的新兵，现在营中都传他叫做‘骷鬼’。已经开始训练他了，未来可堪大用。”
“‘骷鬼’？哈哈哈，有意思。”冉烛阴笑道，“嗯，从小养大的玩意，才能忠心。慢慢栽培吧，我们对付蒙斯汉是迟早的事儿。只是现在鲜涂内患甚忧，单狐丘和曦瑶丘的额首似有反意，越来越不把蛇都放在眼里。”
冉巴伍：“怪不得方才没看到这两位额首，连议事都敢不来。”
冉烛阴：“哼，何止不来议事，连进贡都不上了。其他各丘也是摇摇其心，刚才让他们吵得我头疼的很。我们收了东海，反而让大家心中生出许多想法，都觉得自己应该多分得一些食物海产、矿石木材。”
冉小青：“各丘额首长久安于一隅，目光短浅，不明海神大计，我定会好好整顿。”
冉烛阴：“不光是整顿。我料这一两年内，免不了一场内战。到时候挑一个敢出头闹事的，我要杀鸡儆猴。”
冉小青：“是。请海神放心。鲜涂精兵猛将，都在蛇都的掌控之中。”
冉烛阴：“对了，说到东海，上个月运回鲜涂的物资，比之前都少了许多。冬季食材较少，自不必说。其他的东西是什么情况？”
冉巴伍：“是。我们在东海筹划的地下秘密兵营已经开工，对应的铸兵坊也开始筹备，因而部分物资用于了本地建设。
“哈哈可以啊，你速度够快的。”冉烛阴难得展露笑容，“民情如何？”
冉巴伍：“海神‘以其民，制其民’的计策收效甚佳。一些明面儿上的执行岗位，是从当地地位较低的民间氏族中提拔的，他们果然一朝得势便极力打压原来的贵氏族势力，主动压榨他们，向叁邪神府缴纳物资请赏。如今的东海已是一盘散沙，内部矛盾不断。在咱们的统一治理下，全民劳作，普通民众只能顾得上想着今日三餐，早已忘了海氏是谁。”
“嗯，不错。但机密的工程绝不可用东海本地的，另外注意，切不可让其他部域察觉。”冉烛阴舒展了一下双臂，露出的左臂略有畸形，还有块醒目的烫伤疤，“啊，最近半年都没有海氏余孽的消息了，你们说，海氏是不是都死光了？”
冉小青轻笑道：“这可不能乐观估计，以免死灰复燃。”
“我与大察可想的一样。”冉巴伍转向冉烛阴道，“因此属下仍在紧密排查海氏余孽，整个东海岛的通行查验从未放松，不过其他部域确实困难些，只能靠密探暗中查访。”
冉烛阴：“不松懈就好。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留下踪迹。”
冉巴伍：“是。”
“唉。钩吾炼丹，祸害得鲜涂南岸民不聊生。遥想上古时代，我蓝血鳞族何等尊贵，曾受全山海的崇敬，如今竟被中源陆族那些红血贱种欺负到头上来了！”冉烛阴突然有些伤感，“鲜涂岛物资有限，已经不足以厉兵养民。父君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长远打算，鼓励生计、加强军备是第一步，兼并东海、消除内患是第二步，而第三步，就要蓝血为尊、吞并四海！”
冉巴伍和冉小青听了都沉思良久，密室内只剩下哗哗的泉水流动声。最后还是冉巴伍打破沉闷道：“海神年少有为，胸怀大志，将来定能带领鲜涂称霸山海！”
“呵呵，称霸山海不敢说，只盼不辜负父君对我的期望，让全山海都知道，蓝血才是最高贵的血统。”冉烛阴端起了旁边的东海进贡来的泰和红茶，“天山后来有什么反应？热木身份暴露，无闻杀了所有的鬿雀杀手，可见他有多生气了。他会不会对我们有所动作？”
“应该不会。天山毕竟只是个生意门派，也从不干涉神族事务。否则就凭他们掌握那么部域神族的秘密，就够他灭门几千次了。”冉巴伍道，“目前无闻的义子阿迪里正在重新训练一批羽族杀手，属下打探过，什么种族都有，但全都是在萨高招募的，且都与天山有所交往，不接受外来闲杂。何况阿迪里对无闻忠心耿耿，再想潜伏进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冉烛阴：“唉，父君埋了多年的棋子在我手里丢了，真是惭愧。”
“是属下失职。”冉巴伍立即道，“不过，我们借天山除掉了黄雅，也算是掌握了他们的一个把柄，也许日后可以利用。”
“但我们没有证据。那么，天山秘密杀了黄雅，我们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嘛。如果揭露此事，就等于向整个山海公布，鲜涂的手已经伸得很远了，会引起其他部域的警惕。”冉小青媚眼一抬，补充道，“而且，黄雅毕竟和东海婚仪那晚的事有关……”
“大察可说的对。”冉烛阴对冉巴伍道，“东海之事，好不容易沸议刚过。你对外行事还是要继续藏拙、保密、低调。”
冉巴伍：“是。”
冉烛阴：“那个那个，那俩鹊族叫什么来着——”
冉巴伍：“云复春、云霜。”
冉烛阴：“嗯，勾奇货把他俩送上了天山，那后来有没有新的魔油卖家找你对接？”
“目前还没有。我和热木在钩吾碰面时，他只是听说云复春夫妇犯错惹怒了勾奇货，应该就是魔油出了什么岔子。更多的他也不便过问。”冉巴伍突然吞吞吐吐道，“另外……还有一个事情要和海神禀报……”
冉烛阴翻了个白眼道：“呵呵，你是要说，自笑没能杀掉那个风恶少。”
“海神料事如神。”冉巴伍略显尴尬。
冉烛阴：“哼。如果风景死了，你进门第一句话就会讲这个事。”
冉小青捂嘴笑道，“要是风景死了，咱们大安泰呀，估计还没进门呢就得喊上啦。”
“唉，没想到这个自笑如此愚笨，竟然在苍澜祈年大祭时去青龙潭杀风景，自己反而被风巅关进了牢里。”冉巴伍叹气道。
“风景，风恶少。我之前倒是小瞧他了。哎你们说，他怎么每次都这么命大呢？”冉烛阴长舒一口气，摸了一把脸回忆道，“骗他下逍遥台，他被救了；韩梓儿去刺杀，结果被反杀；热木都送他上了天山，他竟然还能活着回到苍澜！”
冉小青：“风景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查东海的事情。如果真的有海氏余孽，说不定就是让他藏在了闲云堂！”
“他何止查东海的事。”冉烛阴哼道，“我更担心的是，他一直在打听十四年前创苍澜的事。”
“海神是担心，牵连出当时太华泰州血案的真相？”冉小青道，“应该不会吧。风景可能只是想了解他的娘亲和哥哥。”
冉烛阴：“总之还是要防微杜渐。这个不安分的毛小子，留着就是个祸患。”
冉巴伍：“是。属下已经物色到了新的杀手。”
冉烛阴：“哦？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