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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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星愣了一下，连忙驱动星纹去进行治疗，然而星纹的光芒一触及到望星的身体立刻就消散了。
这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他们四人心里都很清楚，可冬星还是一遍又一遍地不停施放着治疗魔法。
“望望……望望你别怕，我在呢……你不会有事的……”
另外三人全都挪开了视线，也不知是不忍看下去，还是怕别人看到他们自己脸上的泪痕。
“你先别睡，你看看我……我，我可是族长！我马上就能把你治好的你看看我！望望……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冬星将望星焦黑的遗体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命运要把他所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从他身边夺走？
先是星澜，现在又是望星……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唯独这两个人……他们可是囊括了他生命中所有的纯真和善良啊！！！
为什么要让他们落得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把他们两个从他的生命中夺走啊！！！
他们两个明明……
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啊……
冬星抱着望星的遗体，嚎啕不止。
苍星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伸手在冬星肩上轻轻晃了晃：“你就让他睡吧……”
冬星啜泣着摇头，不肯放手：“是我害了他……我不该让他自己上来……我不该……不该让他自己一个人……是我害了他……”
“你派了武星跟着他，你没有让他一个人……没人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苍星吸了吸鼻子，“要怪……就怪我当初没有阻止你把他带上……要是他留在村子里，就不会……”说着说着，苍星刚刚擦去泪痕的脸上又布下了新的痕迹。
他们两个人费尽心力，甚至不惜做出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无非就是想要换兄弟们一个平安，可为什么……
冬星抬起头，含泪看向苍星：“苍……我们是不是选错了？我们是不是选错了啊……”
面对他哭嚎着发出的质问，苍星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如果一个月前他们没有去管什么血纹，什么族群什么未来……是不是现在，他们五个人依然可以无忧无虑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即便那样他们都将无法摆脱血涌的侵蚀，在未来的某一天上山让枫月结束他们的生命。可那样至少……至少……
过了许久，几个人都哭得没了声音，阵星忽然哑着嗓子提了一句：“你们刚才……有谁听清他说了什么吗？”
另外三人都浑浑噩噩的，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阵星解释：“望望最后，不是说了句什么才闭眼的吗？你们有谁听清了？”
冬星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望星，当时他离得最近，听得也最清楚。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不是他们……不是……”
“这话什么意思？”阵星问。
苍星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应该指的是月辉族，不是他们……就是说，不是月辉族干的？”
冬星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条火龙，恍然地从怀里取出元素石：“刚才那火焰，跟煌月用这石头放出来的火焰是一个颜色，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你先冷静点！”苍星连忙安抚他，“望望肯定就是怕你这样，才特意跟你强调不是他们干的！”
“那你说不是他们还能是谁？！整座山上除了他们还有谁？”
苍星语塞：“我……我不知道，但是……”
“那还但是什么？！都这么明显了！”冬星将望星的遗体放下，起身激动地抬了抬手里的元素石，“肯定是月涟拿着跟这一样的石头，把望望害死了！”他愤恨地紧紧攥着元素石，恨不得把它直接捏碎，“咱们现在就去把月涟揪出来……不！杀了她之后，把她的族人也全都揪出来！不管他们躲到哪去，哪怕是去了他们说的什么其他的世界，我也要把他们全都找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一起给望望陪葬！”
“冬……”阵星冷冷地看着獠牙毕露的冬星，“我现在大概知道望望在想什么了！”
三人全都回过头看向了阵星。
“你还记得你之前拎着一个人头从那个圣殿出来，紧接着又杀掉了那个俘虏的事吗？你知不知道望望当时被吓成什么样？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阵星看向冬星的眼神，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不忍，“你有看到望望受了多重的伤吗？可他怕你会为了他的死而去找月辉族算账，所以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过来，亲口告诉你不是月辉族干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不通除了月辉族还能是谁！但即便真的是他们，望望也不想让你再去找他们了，你明白吗！”
隔了一会儿，阵星又补了一句：“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冬星：那这样吧！既然你这么不想让我杀人，那你就叫我一声哥哥！你叫了，我就答应你，以后不杀人了！】
【望星：……什么啊？】
【冬星：怎么！认族长当哥哥，你很吃亏吗？】
【望星：这么严肃的事，你还想着占我便宜！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冬星：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答应你，以后不杀人了。真的。】
【望星：……哥哥。】
【冬星：乖！】
【望星：你就是在耍我！】
鲜活的记忆来势汹汹，不断提醒着他，不久前还在埋怨他戏弄自己的兄弟，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泪水猝不及防地再次决堤而出，将被愤怒裹挟的狰狞面孔彻底瓦解。
冬星收起獠牙，摇了摇垂下的头：“人都没了，守着跟他的约定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明知道他们害死了望望，却还要放任他们逃到其他地方去……”
阵星无奈：“没说要放任啊！害死望望的是月涟，我们肯定要把她找出来杀掉！但其他人……你还要揪着不放吗？他们既然已经去到其他世界了，那咱们从今以后就过好自己的不行吗？”
冬星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些事等把月涟解决了再说吧！”苍星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开始仔细分析，“如果这真是她干的，那她一定还在附近。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派出去搜查的人也全都安全回来了，什么也没找到……再说那只火龙，它能瞬间把望星和武星烧成这样，为什么没有继续冲我们来，而是飞到了天上？”
阵星推测：“或许她是在耍咱们玩？想这样一个一个地杀了咱们？”
“真是这样的话，犯得着用这么夸张的魔法吗？而且……”苍星看向冬星，“以我们之前所看到的情况来看，月涟玩弄人的方式，可比这个直接多了……”
冬星立即想起了结界里那些堆成山的尸块。
阵星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个火龙最后消失的方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那是……月亮吗？”
几人同时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本该完全复明的满月，这会儿竟然黯淡得只能看到一个圆形的轮廓了！
就像是褪了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就像是……
那些失去了光芒的星星……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月辉族也染上了血涌？
这太荒谬了……
“所以……月涟是因为看到月亮突然变成了这样，所以在杀了武星和望望之后才没有立即来攻击我们？”阵星做出猜测。
苍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如果我是月涟，就算要准备撤退，我最后也一定会让火龙向着咱们的人群扑过来，而不是让它毫无意义地飞到天上去……”他看向冬星，“说真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杀了望望的人可能真的不是月涟。”
“那她也得死！”冬星咬着牙。
“我没说要放过她，我只是……”苍星深吸了口气，打消了继续解释下去的想法，“这个事先不说了！咱们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再不灭火，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用灭了……”冬星沉声说。
苍星皱眉：“什么意思？”
“不灭了，都烧了吧！”
“那以后……”
冬星打断他：“以后整个星原都是咱们的，不差这一座破山！”
“你能肯定星原也有血雉吗？到时候没了血雉，你让族里的孩子们怎么办？”
“星光族的孩子，以后不再需要这种替代品了。”
“那要是孩子们适应不了人血呢？尤其是刚出生的孩子，他们……”
“那就让他们去适应！”冬星忽然抬高了音量，瞪着眼睛跟苍星对视了好一会儿，认真地说，“在这座山上发生过的事，我一件也不想再回忆起来了，所以我要烧了它！”
星澜和垣星长老，月荷和凛星，枫月和剡月，煌月和展星……
还有望望……
这座山，承载了太多他不愿面对和无法面对的事。冬星想要的其实不止是把它烧掉，他恨不得能直接把它夷平，眼不见为净才好！
但是他知道这不现实，而且即便真的把月陵山夷平了，那些事也不会随之从他的记忆里消失。
永远不会。
把山烧了，也只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宣泄罢了。虽然这对于排解心中的痛苦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哪怕只是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他的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很坚决，仿佛没有留出任何商量的余地，但苍星却从中听出了一种乞求般的意味。
他不是不能理解冬星的感受，但是他们两个人当中，总要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保持清醒和理智。冬星可以有情绪，苍星也可以有情绪，但是作为族群领袖做出的决策绝不能是情绪化的产物。
他们两个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可以率性而为的孩子了，他们的一言一行是要为整个族群负责的，所以冬星放任山火肆虐下去的决定，苍星实在没办法苟同。
冬星也看出了苍星的纠结，接着说：“咱们星光族的历史有数千年之久，我不信咱们的祖先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更不信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要用血雉来哺育孩子！咱们的族人生来就能用星纹释放魔法，所以咱们生来，就可以猎食星原人！不是吗？”
不知为何，苍星总觉得他话语中乞求的意味更明显了。
苍星不忍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你这是在拿孩子们的命来赌，拿咱们好不容易赢下来的未来来赌！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可赌赢了呢？山烧没了你能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苍星难得带着情绪打断了他，“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族长了，全族上下都只会听你的命令！我的建议你可以不听！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但是将来一旦出了什么事，你他妈就得自己担着！别回头又跟今天似的哭着喊着后悔！”
冬星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地点点头：“我今天烧这座山，就是要告诉自己，我冬星从今以后不会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