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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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古怪到让两人毛骨悚然，即便非常不适，但听到对方说自己不是星芒族人还是让两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是星芒族……
在煌月把那个叫“极”的怪家伙带回族里之前，要是在星野遇到一个自称不是星芒族的外族人，月涟一定会觉得对方脑子不正常。
“不是星芒族，那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月涟依然警惕地盯着对方，“还有，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月辉族非常擅长在夜晚隐匿声息，这可以说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一种天分，与能否使用月纹无关。他们距离星芒族人的村落已经非常近了，可那些守卫依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是因为他们两人早就把自己的气息全都藏匿了起来。
这个人影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任何站在影子里的人，我都能找到。”人影用嘶哑的嗓音回答。
两人立即低头看了看脚下。且不说现在是夜晚，他们为了藏身本来就躲在一片树丛之后，脚下当然有影子。
这个回答让两人一阵莫名。
“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人影继续说。
月涟有些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带我们离开？”
祈月看了看“镜子”中族人的投影，很快明白了人影话里的意思：“你是想……阻止我们对这个村子出手？”
月涟也反应了过来，人影给他们看族人的影像，其实就是在向他们传递一个非常直白的信息：
你们的人在我手里。
没错，这是毫不避讳的，赤裸裸的威胁！
月涟思考了片刻，不屑地哼笑着：“小遥遥他们早就被煌月传送到其他世界去了，你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同时又这么快地找到我们！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有这个本事，我们又为什么要跟你走？就为了跟他们团聚，然后一起成为你的俘虏吗？”
“你们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我想强行掳走你们，没有任何难度。”人影说，“如果我想加害你们和你们的族人，我完全可以将你们的族人杀掉一半，再展示给你们看，这样应该更容易逼你们就范，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以为这些事你们能想明白的。”
虽然人影的声音始终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但两人都从它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失望的意味。
祈月思来想去，还是不解：“你现在要帮助星芒族，可又说不想加害我们……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们两族人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并不会帮助任何一方。只是你们两族人都必须存续下去。我的目的，就是要确保这一点。”
月涟冷笑：“那你大可放心！山上的星芒族多得是，等我们把这个村子里的小崽子杀干净，他们完全可以再生一批出来！”
“有道理。”人影的认可让两人都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它又说，“我把你们的人杀掉一半，你们也可以继续存续，我的目的依然可以达成。”
人影说完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在告诉月涟，它到底会不会这么做，完全取决于她怎么选。
月涟狞笑起来：“这么说，你一定要护着那些星芒族的崽子了？”
在月全食的状态下，他们虽然无法使用月纹，但他们的体能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像祈月这样完全依赖月纹战斗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会彻底陷入被动，但月涟这种本就非常依赖体能来战斗的人，失去了月纹也仅仅是少了件趁手的武器，外加一旦受伤没办法及时为自己治疗而已。
打定主意要动手，月涟顿时露出獠牙，飞起一拳向人影的“面部”砸了过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拳打在那镜面一样的人影上，居然真的跟打在了影子上一样，直接打空了！而当她试图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那人影就像个黑洞，不但手收不回来，身体也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掌控住了！
很快，她的整个身体都被吸进了那个空洞的人影之中，紧接着又被甩到了一片坚实的地面上。
她连忙爬起来准备回身再次攻向人影，但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直接愣住了。
“……月涟？”
月遥坐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茫然地抬头看着她，而在月遥身后，是赤月以及他们的一众族人。
月涟：“……”
人影的身上始终投影着那边的情况，当祈月看到被吸进人影的月涟瞬间出现在影像中时，祈月心中“这只是一片幻象”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把我也带到那边之后，你会把煌月大人和剡月也一起带过来吗？”
没想到人影身上显现出来的影像却在这时消失了：“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紧接着，连人影本身也开始淡化，逐渐消失。
祈月连忙呼喊：“等一下！保证谁的安全？你不把我也带过去吗？那煌月大人他们……”
人影只在最后消失之前留下了一句：“你不是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吗？”
祈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背脊止不住地发凉。
虽然他确实在月光广场前对赤月说过，他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本应是这样才对。
可人影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却让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仿佛……它清楚地知道他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冬星喘着粗气，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
整座大殿的地面上，遍布着他们族人鲜血淋漓的尸体。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现在是月全食，明明剡月也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月纹，可为什么……他可以仅仅凭借身法和蛮力，就把他们族里最顶尖的精英虐杀至此？！
这还是在伤员可以不断撤出，立即在殿外得到医治的情况下！可现在横陈在大殿中的尸体，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他们明明可以跟上剡月的速度，但却根本防不住他的攻击！这些躺在地上的人，全都是被他以雷鸣般的声势一击毙命，连撤出殿外接受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月辉族的最强战力……
万钧豪雷……
冬星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晚面对垣星那三位长老的时候，月辉族的那几位长老可以那么游刃有余了，因为当时旁边还有一个怪物全程都没有动过手！
他们期间也试过把作为人质的枫月拉进来，逼他就范，然而对方根本就不吃这套。
“今日选择留在这里的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连煌月大人都不曾想过苟活，我等又岂会贪生！”
剡月的意思很明确了，今天留在这的人全都是奔着死来的！所以即便他们抓了人质，剡月他们也不会舍命去救，因为反正都是要死在这的！
苍星抬头从露天的大殿看出去，虽然月全食依然没有结束，但他心里却焦急万分。
在他的预估中，他们应该是要在月全食的时间里把族长煌月包括五大长老全部解决掉的！可现在他们不仅被剡月一个人拖在了这里，而且还损失巨大！加上任星那队的损失，现在能够使用血纹的战力他们已经折损过半了！
再过不久，月全食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月辉族的反抗能力只会越来越强，这让他们在面对其他几个长老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苍星无奈之下，一咬牙，提前把底牌祭了出来：“所有人分散开！全力攻击周围的墙壁！”
没等周围人明白过来，剡月的表情已经出现了动摇，展星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变化，大吼一声：“照他说的做！”
纵使剡月身法再怎么了得，几十个人向着不同的方位同时开始破坏月灵殿的墙壁，仅凭他一人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他用拳头将一个试图破坏墙壁的人轰成肉泥的时间，月灵殿的其他几面墙壁上就会多出十几道窟窿！他只能绝望地冲过去阻止下一个，然后墙壁上又多出十几个窟窿……
“不……不！！你们这群畜生！！！”当他敲碎第三个人的脑袋时，整座月灵殿已经千疮百孔，四面墙壁全都摇摇欲坠。
那些被镌刻在墙壁上，本该在月光的浸润下永垂不朽的名字，就如同此刻消逝的月光一般，再也不会在月色下流淌出如脉搏般跃动的光彩了……
暴怒之下剡月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了发布这一命令的苍星，那十足的杀气，只是一个对视就让苍星连着退了好几步。
“你！！！”转瞬之间，剡月就已经怒吼着出现在了苍星身前，然而展星等人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了。
之前他们拿剡月没办法，是因为剡月的身形总是飘忽不定。但现在，剡月的目标已经非常明确了，所以想要预判他的动作简直再容易不过……
四个人手持由鲜血构成的血剑，同时从空中落下，准确地从剡月背后戳穿了他的身体，将剡月在距离苍星近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拦截了下来。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在苍星的视角里，甚至连这个过程都没有，上一秒剡月还在对面的墙壁处，下一秒，他就已经背负着四把血刃怒目圆睁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一阵被剡月带起的风拂过苍星的发梢，吹落了他额角的冷汗，让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剡月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依然没有倒下。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月亮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丝光芒。
围着剡月的一圈人，只有苍星能看到，剡月那只伸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月纹忽然闪过了一丝光亮……
苍星只来得及倒抽了一口气，剡月全身就猛烈地爆出了一身耀眼的白色雷光，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强行拖着四个人往前迈了一步，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了苍星的脖子。
“你！这个！畜……”
剡月的话被一道落下的银光打断，掐住苍星的那只胳膊顿时被利落地砍断。
“对不住了，剡月长老！”
紧接着又是一刀，剡月的头颅应声滚落到了地上。冬星平静地收起了由星纹幻化出的长剑。
那只断手依然死死地卡着苍星的脖子，并不时闪过几丝不肯平息的雷光。苍星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只手掰开扔掉，坐在地上狂咳不止。
冬星走到他身边：“有这样的方法为什么不早用？”
“我本来……咳……是准备用这招……咳咳……对付煌月的……”这也正是苍星执意要先拿下月灵殿的原因。
冬星听完什么也没说，拽着头发将剡月的头拎起来，走出了大殿。
看到冬星拎着敌人的脑袋走出月灵殿，外边的人一阵骚动，虽然这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却没有人欢呼出声。
因为从不断运送出来的伤员们口中，他们都或多或少能想象到里边究竟进行了怎样一场恶战，也知道他们为了这场胜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冬星沉着脸走到被绑在树下的枫月面前，将剡月的头颅扔在了他脚边：“他说留下来的人都不怕死……那没留下的，都去哪了？”
枫月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其实不是他想不想回应的问题，而是被持续殴打了那么久，他的意识早已恍惚不清。
最开始被殴打时，痛觉非常明显，那段时间很难熬。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意识就开始飘忽，落在身上的拳头就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渐渐变得像雨点一般轻柔而遥远……
迷蒙之间，他仿佛又回到四百多年前那场混乱血腥的葬礼上。变异成陨星的怪物大开杀戒，到处都是尖叫声，遍地都是残破的躯体和泼洒的鲜血……
十几岁的他瑟缩在一张餐桌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把他护在身后，将餐桌上浸满鲜血的桌布垂下来，将他们和外边噩梦般的场景暂时隔绝。
看到他抖个不停，少年伸出自己也在颤抖的手，将他的手牢牢握住：“嘿！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枫月……”
“我叫垣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枫月吃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下意识地呼唤道：“垣星……哥哥……”
原本打算转身离开的冬星听到这声呼唤猛地一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么想见垣星长老，那就去找他吧……”
银光闪过，枫月的唇角弯出了最后一丝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