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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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了忌还敢来谈条件？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一些？”听了他们去而复返的理由之后，那名月辉族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能给你们的保证只有一个！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会亲自带你们去见垣星长老！”
飞星已经记不清当时是谁先动的手了，他只记得身边的人全都冲了上去，他也只能跟上。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的那个月辉族人本领并不算高强。然而，这也正是造成不幸的主要原因。
星纹化成的刀剑在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那月辉族人虽然单人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但面对这十个少年的合力围攻，也完全占不到便宜。
战斗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其中一人寻到机会，看准月辉族的视线死角一刀砍中了他的左腿，月辉族顿时跪倒在地。
在这种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其中一方一旦落了下风，基本上一只脚就已经踏进鬼门关了。月辉族人可能正是顾忌偷袭的人还有后手，一时慌乱下手失了分寸，回手一剑砍出，滚烫的鲜血顿时溅了他满脸。
偷袭的少年被拦腰斩成了两段，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连一直在耳边呼啸的风雪声也变得飘渺而模糊……
“燃星！！！”另一少年嘶吼着同伴的名字，拎着刀冲上去跟月辉族拼命，“我去你妈的！！！啊啊啊啊啊啊！！！”
月辉族仿佛也被自己误杀了那少年的事实惊到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腿上的伤都还没来得及医治，而另一个人已经挥刀砍到了他眼前……
他为了自保，下意识地挥剑格挡、还击，一气呵成。月纹化成的剑刃，划开肉体就像斩断杂草一样容易，从第二个少年的左胸一直斜切到右肩，当场毙命。
“南星！！！”
月辉族迅速将腿伤治好，起身用长剑慌乱地指向其他几人，防止其他人再靠近。而这一连串的意外，也早已让那些少年人都懵在了原地。
或许是杀害两名星芒族少年这样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那月辉族的职权范围，没等几个少年做出反应，他竟先一步逃离了现场。
而等几个少年围过去试图给第一个受创的燃星实施救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光泽。
那时候周围的雪地甚至还在因为他流淌的鲜血而不断融化……
当晚，他们失魂落魄地将燃星和南星的遗体带回到星野，草草埋葬在了星光平原一处他们经常会去的地方，然后便各自回了家。
他们谁也没有跟村里的人提起这件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敢说。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天晚上，垣星长老就召集全村人严肃说明了这件事。当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全都被各自的家长抽得皮开肉绽，并且为了让他们长教训严禁他们用星纹疗伤，好几个人在家里躺了近一周才能下地。
可让飞星想不通的是，整整一天，他们明明没有看到任何月辉族人来过村子里。
垣星长老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飞星能下地活动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五天了，他第一个就去见了自己最心疼的宝贝弟弟，看到展星身上完好无损，他挺欣慰：“看来你父母没下狠手啊，真羡慕你……”
展星嘿嘿一笑，靠上来神秘地说：“我没挨打！”
飞星诧异地看着他。
“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生气哈！”展星心虚地低着头，“这个事……是我告诉垣星长老的……”
“……”
“你先听我说完！”展星抢着说，“我是想着，这件事月辉族早晚要来找垣星长老的，如果到时候垣星长老什么都不知道，就会陷入被动！如果咱们提前把事情告诉垣星长老，他也好有时间做好应对的准备，不然到时候被问个措手不及，很可能就得把咱们交上去顶罪了！而且我说完之后，垣星长老也说我做的对！他说如果我没告诉他，真可能会坏大事的！”
“你就是这么逃过皮肉之苦的？”
展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所以呢？最后垣星长老打算怎么解决这个事？”
展星就像邀功一样，笑呵呵地凑到飞星跟前：“放心吧！我都跟垣星长老说了！出主意让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星原的是燃星！让我们跟月辉族动手的是南星！他俩现在都已经死了，所以月辉族就算要问责，也找不到人了！至少肯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了！”
看着展星理所当然的笑脸，飞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让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星原，这主意是谁出的？”
“哥……”
“我问你是谁出的！”
飞星步步紧逼，展星只得一步步往后退：“哥，我……”
“让我们跟月辉族动手的人又是谁？说话！！”
展星顿时被吓出了眼泪，不住地后退。
飞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都是因为你的主意！他们两个才……现在你把事情推到他们头上？啊？！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
展星从小到大从没有在飞星这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他不服气地挣开飞星的手，哭着吼了回去：“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告诉他们主意是我出的，万一月辉族来问罪，他们把我交上去顶罪怎么办！你有为我考虑过吗！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月辉族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你难道想让我也搭进去吗！”
“那你也不能把事情推到他们头上啊！他们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了！”
展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两个死人！比我的命还重要是吗？！”
“你说谁是死人？！”
“我说错了吗！！”
啪！
那一巴掌打下去之后，两个人都没了声音。
这可是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弟弟，别人对他说一句狠话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他气到不受控制地甩出这一巴掌。
可是他也真的是气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展星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展星缓缓地回过头，捂着脸看了飞星许久，最后抹干眼泪跑走了。
飞星没有去追，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身上被父亲抽出来的伤也不觉得疼了，唯一的感觉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胸口被挖了一个洞一样，所有的感觉都被吸进那个洞里，转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空虚……
“那天之后，展星再没有来找过我。”飞星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看向面前的苍星，“那件事，让我失去了两个兄弟，也失去了……”他抿了下嘴唇，“我后来总是忍不住想……我们明明每天都待在一起，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会，变成了那样一个……冷血的畜生……”
这件事当时也算是轰动了整个族群的大事，苍星虽然有所耳闻，但那个时候他已经过了十岁，垣星已然对他的“叛逆”感到了不满，所以他没能从垣星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了解到的情况跟村里大部分人基本一致。
所以他也只能顺着飞星的叙述做出推测：“所以，展星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飞星吸了口气，点点头：“对。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开始跟我们这些人划清界限，开始讨好几位长老，开始不断在村里积攒人望，一直到现在……”
“而你们，也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在村里四处胡闹了。”
“……嗯。我们之前不管到哪都是十个人。再聚到一起，少了三个人，怎么都觉得别扭……”
苍星缓缓点头。之前听村里人提起飞星他们的时候，总说他们在成年后比之前收敛了不少，原来关键的节点并不是成年，而是发生在那个雪夜的变故。
而展星之所以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恐怕也跟他和飞星的决裂撇不开关系。
按照飞星的说法，从小展星就习惯有一个靠山一样的哥哥挡在他前边，从始至终都为他的成长环境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一旦这个靠山没了，他就一定会去寻找下一个能为他提供庇护的人。
而抛开亲情以外，族里能够无条件，并且有能力为他提供庇护的，也就只有三位长老了。
展星是个聪明人，失去过一次靠山，他自然就会产生相应的危机意识。即便成功依附上了三位长老，他也会担忧如果再次失去这个新的靠山他该怎么办。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安全感是很要命的事情。
与其成天巴望着别人来为他提供安全感，何不试着将安全感掌握在自己手里呢？
三位长老为他提供庇护的能力，来自于他们自身的地位，也就是权利。只要他能把权利攥在自己手里，他就再也不用为随时可能失去庇护而担惊受怕了。
这大概就是他在后来的日子里用尽各种手段，不断在族群中树立自己的形象，拼了命想往上爬的原因。
眼下三位长老横死，展星在族群中的人望又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现在正是他距离自己的终极目标最近的时候。
难怪他会这么……疯狂。
之前苍星就一直有点想不通，这98个人里，真正跟展星一条心的人几乎屈指可数，他是怎么敢把这么多各怀异心的人全都招揽到自己麾下的？
现在了解了他的过往之后，苍星才算是彻底理清了这其中的逻辑。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当时在瞻星台上，飞星看向展星时为何会是那样的眼神……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老东西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今天真是来对了！
苍星扭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兽角，在刚才飞星讲述的过程中，他注意到飞星曾多次下意识地看向这只兽角：“……那个是？”
“这个啊……”飞星走过去小心地将兽角取下来，上面明明没沾什么灰尘，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吹了吹，“这是南星的东西，他用灰鬃牛的角做成的号角。没用星纹，纯手工做的！”他把号角递给苍星，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骄傲，就仿佛这号角是他自己做的一样，“刚做好的时候给那小子得意坏了，为了臭显摆，穿了根绳子，每天就挂在自己脖子上，也不嫌沉！呵……”
飞星笑着笑着，笑意就带上了几分落寞。
苍星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递回去的时候很诚恳地说了句：“做得很精致！”
飞星将号角挂回原处，再坐回桌边的时候长呼了口气：“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说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