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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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星澜的后半句话将冬星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彻底浇灭了：“星澜……”
“哥，你快走吧！”星澜始终背对着冬星，不肯面对他。
冬星能听出星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沙哑，越来越……接近兽类。
之前她的声音明明那么悦耳，她的歌声响起的时候就连最顽皮吵闹的熊孩子都会自觉地安静下来，现在却……
冬星强忍着心底的难过，他知道星澜赶自己走无非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他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子：“星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妹妹！哥不会在乎这些……”
“但是我在乎！你就不能听我一次？！”星澜的咆哮让他再次停了下来，她那双已经完全变成赤红色的眼睛涌出血泪，“求你了，别过来……你只要记住我本来的样子就够了……”
就在冬星左右为难的时候，祈月再次开口，帮他们转移了话题：“关于贫血症的事，虽然我们现在已经能猜个大概了，但我还是想跟你本人确认一下……是垣星逼你做的吗？”
星澜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垣星的尸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大约两年前，垣星长老突然把星澜叫到自己家中，并将自己赤红色的星纹展示了出来。
当时垣星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实际的年龄，星澜还跟其他族人一样，以为垣星的寿命是一百多岁，但这个数字依然比族里平均五十岁上下的寿命高出一倍还要多。
垣星将他存活下来的秘诀告诉了她，那就是星原人的血液——染上血涌之后只要能不断吸食星原人的血液，就能够无限延长陨落的期限！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实际上染上血涌之后，对血液的需求量会大幅增加。原本每个月只需要从一个星原人身上吸食少量的血液就够了，可如今的他，即便将一个星原人的血液吸干，都未必能感到满足。
要想在不致死的情况下获取到足量的血液，他每次猎食至少要从十来个人身上分别吸食才行。而且他猎食的频率还从之前每月一次，变成了十天一次。
这些事对于已经不能使用星纹的他而言本来就极难实现，而且要想满足如此大量的血液需求，他就必须在星原和星野之间频繁地往返。可两地之间距离太远，就算是去距离海螺洞最近的星原人村落，往返一次也至少要将近一天的时间。
他作为星芒族的长老，频繁地从村子里消失，不光村里人会起疑，月辉族的人也早晚会察觉出问题。
这种事显然是严重违背猎食五大禁忌的，只要被月辉族知道他染上了血涌，那他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跑腿。
最好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一个容易控制、足够聪明，而且不容易被怀疑的人……
那会儿星澜跟冬星的姐姐刚刚陨落，家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哥哥冬星和她之间，垣星最终选择了她。
垣星在找上她的时候就明确地告诉了她，这件事除了违反五大禁忌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额外的风险，就是有极大的可能，会折损她的寿命……
他们族人染上血涌的时机，其实并不完全是随机的。
绝大部分族人都只知道，他们的星纹会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时刻失去光芒，至于这一刻什么时候会来临，只能看命。
但实际上，有一种情况会显着加快这一时刻的到来，那就是频繁地使用星纹……
只要她同意帮助垣星去星原收集血液，就必然少不了要使用星纹，而以垣星对血液的需求量来说，这个频率自然低不了。
也就是说，只要接下了这份差事，就等同于接受了自己的血涌会提前到来。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当然可以拒绝，毕竟……你还有个哥哥。”
垣星长老话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如果她不去，那么这件事就会落到冬星头上。明面上是让她自己进行抉择，可实际上他把这些风险全都告诉她，目的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根本没得选！
“你的血涌不是因为体质弱才……”冬星问到一半就愣住了，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寒意。
【通常血涌的症状只会在星芒族人成年后才会出现，但极少数情况下，也会提早降临在个别体质较弱的孩子身上。】
这话……是垣星长老告诉他的！！
所以其实……根本就不是星澜体质的问题？！
难怪！他从小跟星澜一起长大，一直没察觉出星澜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最近一两年她却突然说自己身体不好……星澜染上血涌的时候他还满心愧疚，一直以为是自己对她疏于关注才没有察觉到……
原来这一切，只是她为了配合垣星长老的说辞而撒的谎？！
难怪！他们近两年每次闯祸的时候，只要星澜跑去求情，说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哥哥照顾，垣星长老就会把他们放回来……
星澜其实是在威胁垣星长老，如果他不放人，她就把这些事情全捅出去！
难怪！当星澜染上血涌不能再使用星纹之后，对他去了星原这件事会那么敏感……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从星原回来的时候，星澜就跟他大吵了一架——
【星澜：哥，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你们在星原到底都发生什么了？那个月辉族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冬星：星澜，这些事你不需要担心，包括血涌，你也不需要担心！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星澜：我的血涌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当成是你的过错！我都已经这样了，要是你再因为我出点什么事，那我……】
那我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
【星澜：哥，你答应我件事行吗？】
【冬星：嗯，你说。】
【星澜：这次的事如果能平平安安地过去，你一定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犯忌了！以后不管谁叫你去星原，你都不要去，不管是谁！不管他们用什么理由怂恿你，你都不要答应！】
当时冬星还天真地以为，星澜误把这次的行动当成是阵星等人怂恿他去的，完全没有想过她的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
【冬星：其实，这次的事……】
【星澜：这件事咱们不提了，我说的是以后！你答应我！】
【冬星：嗯……我答应你。】
信誓旦旦给出承诺的冬星，不久之后却再一次瞒着星澜偷偷溜去了星原……
【星澜：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哥！我现在每天都好害怕！只要门一响我就会担心你是不是去星原了，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担心你会不会偷偷溜出去……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受不了了！】
【星澜：星芒族的未来我才不在乎！我只知道只要你活着，你就绝不会放过我哥哥！】
之前星澜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歇斯底里，在这一刻，他终于全都明白了。
他本以为自己为了给星澜治疗血涌，跟一帮兄弟先后两次冒死前往星原，就已经算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哥哥了。甚至一度因为自己的这番“壮举”而陷入自我感动，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向帝星大人靠拢了……
然而当他沉浸在自己那可笑的英雄梦里的时候，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两年来他能够跟阵星他们无忧无虑地到处惹是生非，全都是星澜拿自己的命换来的！
说什么要治好星澜的血涌……到头来星澜的血涌却是为了保护他才染上的！
真是讽刺……
真是天大的讽刺！
自从星澜接下了垣星安排的差事，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在夜里偷偷溜去星原。
在与人搭讪方面，一个刚刚十二三岁的女孩本身就拥有着先天的优势，只要说自己迷路了，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毫无防备地为她指路。
而且由于血液的需求量庞大，她根本不需要苦苦寻找落单的目标，反正星原人在她的星纹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要遇到的人不超过五个，她都会照单全收。
只要借着让他们帮忙带路的由头，把人引到偏僻的地方，动手把他们的血抽到事先准备好的瓶子里——这是一种垣星长老特制的容器，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保证血液的活性和新鲜度——然后再抹除他们的记忆就好了。
星澜一向心细，两年多以来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星原的村落非常多，人口也远不是居住在星野的两族人能比的，更何况她从每个人身上取的血液都不会超过规定的量，所以单纯只供应垣星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惹出什么贫血症的问题。
可突然有一天，垣星让她把收集血液的量增加了一倍。
星澜本来没当回事，反正去一趟星原，找十个人取血跟找二十个人并没差太多，无非就是多花些时间。
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从那之后，垣星对血液的却需求量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要求她每次带回几十人的量！
虽然好奇，但星澜一直忍着没有问。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掺和，只要垣星长老能信守承诺不去打冬星的主意，其他的事她都不想知道。
可能正是因为她一直不问，反而得到了垣星的青睐，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沉稳，是个可塑之才。
一段时间之后，在一次她将血液带给垣星的时候，垣星将那些血液的去处告诉了她。
垣星通过不断吸食大量鲜血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发现，随着寿命的增长，他自身的体能也在不断上升，甚至有望接近当年人人谈之色变的陨星……
他把这个发现，当成了星芒族崛起的希望，于是开始计划让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但垣星这个人心思向来缜密，起初他只敢让身边最靠得住的人知道，于是就先把悯星和当时的星环这两位长老一起拉拢了进来。
那个时候的悯星和星环，星纹都还是银白色，并没有染上血涌，然而在垣星把星澜带回来的鲜血分了一部分给他们之后，他们的身体居然也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两人不仅在体能方面得到了显着的提升，就连星纹的运用也变得更加自如了，于是垣星进一步加大了给两人的血液供给。
而保证他们能及时获取到足量的鲜血，自然就是星澜的工作了。
那时候血液的需求量已经增加到了每次取近百人的血，频率也比之前更加频繁，她根本记不清哪些人近期被她取过血。再加上她并不会使用月印这类标记，其他的族人在遇到被她取过血的目标时依然会再次对其进行猎食。
渐渐地，短期内被多次取血的人越来越多，罹患贫血症的人数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这样的现象无可避免地引起了月辉族的注意。虽然大部分月辉族人依然觉得这是星原人自己的事，不愿掺和其中，但认定这件事与星芒族有关的枫月，还是默默开始了调查，很快跟星澜在星原的各个村落之间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种种因素，让孤军奋战的星澜感到越来越吃力。可垣星始终不愿意再多找一个跑腿的人，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走漏风声的风险，而且人多了也不方便控制。
最后，垣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