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临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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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神仙？”越扬有点不太相信。
父亲那条中毒发黑的腿转眼间就被他治好了，他还特意看了，连伤疤都没留下！而且他的手还会发光，怎么可能不是神仙呢？
祈月想了一下，觉得认下“神仙”这个身份或许更方便沟通，于是改了口：“好吧，我是神仙。”
越扬满意地笑了起来：“神仙叔叔，谢谢你救了我爸爸！”
祈月有些无奈：“叫我祈月就好。还有，你不用再捂着嘴了，你的牙不难看！”
越扬的眼睛猛地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即便是这世上最疼爱他的父亲，也只是尽可能不去谈论他的牙，但从没有说过他的牙不难看这样的话。
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的“龅牙”难看，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就是长着一对很难看的“龅牙”。
可现在，这个救了他父亲的神仙居然说他的牙不难看……
神仙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吧？
这么说……他的牙不难看？
他的牙不难看！
越扬强忍着喜悦，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嘴上挪开。
祈月的笑容始终不变，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看到他的龅牙就皱起眉头或是面露讥讽，他顿时安心地笑了：“谢谢祈月叔叔！”
他笑着改完口，忍不住想去跟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悦，一回头才想起父亲已经昏睡过去了。也正是因为看到了父亲，他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渐渐面露难色：“那个……神仙，不，祈月叔叔……谢谢你救了我爸爸，但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我家里也没什么钱……”
他低着头，两只手窘迫地捏着衣角，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祈月笑着说：“我什么都不要，你想要回报我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越扬抬起头：“什么事？”
“今天遇到我的事，还有你所看到的这一切，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你的父亲醒来之后不会记得见过我的事，包括他受伤的事也全都会忘掉，所以你只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可以了！能做到吗？”
“……能是能，可我爸爸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呢？他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了啊！”
祈月挑眉笑着：“你忘了我是神仙了吗？”
“哦……”越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那我要是睡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会忘了你吗？”
“不会。所以我才要你帮我保守秘密！”
“哦！”越扬恍然大悟。
原来人们从来没见过神仙，是因为神仙行完善之后都会要求对方保守秘密……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睡一觉就会忘掉，而他却不会忘，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非常认真地冲祈月点了点头。
祈月差点没忍住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出来。
越扬又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父亲，有些不放心：“祈月叔叔，你没有骗我吧？”
祈月心中一惊，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越扬又接着说：“我爸爸真的没事了吗？”
父亲之前的状态，还有那条发黑的小腿，越扬一想起来就后怕。就算遇到了神仙，但这么快就把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治好了，还是让越扬感觉有些不踏实。
祈月松了口气：“放心吧，这种事我不会骗你的。”
“哦……”
虽然祈月还是对越扬的身世抱有疑问，但眼下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而且既然越扬的记忆无法抹除，接下来他去村子里执行任务的时候，想必也少不了跟他打交道，所以也不用急着现在就问出个结果。
“他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祈月向四周看了看，但没看到明显的道路，“离这儿最近的村子要怎么走？”
越扬给他指了个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上一段时间，能看到一条土路，之后顺着路一直走，差不多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能走到了。”
祈月挑了挑眉：“听起来还挺远，你们父子两个跑到离村子这么远的地方来做什么？”
两个星原人，远离村落不说，还跑到离螺谷这么近的山林里来，要不是天色还不算太晚，他们肯定免不了被前来猎食的两族人撞见。
最近贫血症闹得这么凶，这对父子还敢到处乱跑，看来星原人是真把这贫血症当成某种疾病了……
然而越扬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我们不住在村子里。”
“不住在村子里？”祈月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住在最近的那个村子里？”
越扬摇了摇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不住在村子里。我爸爸跟我住在外边，住在……山里。”
祈月略皱起眉头，现在贫血症闹得这么凶，远离人群独居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他顺着问下去：“为什么不住在村里呢？”
一提到这个，越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但想到祈月刚说过他的牙不难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的牙……村里的人都说，说……”
“龅牙怪”这个词在他嘴边徘徊了许久，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反正，就是觉得我的牙不好……然后我爸爸就带我搬出来住了……”
祈月了然。
被孤立了，而且还是因为这对獠牙。
祈月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如果没有这对獠牙，就算遗忘咒对越扬无效，在祈月看来他也只是个星原人。
对于他们这些居住在星野的两族人而言，星原人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跟他们并不算同一物种，因此星原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他们是很难共情的。
原本他救下这对父子也只是路过顺手为之，本打算施完遗忘咒之后从此就再无交集。
可现在这孩子不仅对遗忘咒免疫，还长着他们两族人才有的獠牙，再加上他的名字……祈月实在没办法不多想。
他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口气，将躺在地上的越翔背了起来。
越扬吓了一跳：“哎？！”
“走吧，我帮你把他带回家。”
“这……还，还是我来吧！”越扬想要把父亲接过来，可又不敢冒失地上去抢人。
祈月只是笑笑：“你要是背得动，刚才就不会呼救了吧？”
一想到自己刚才哭鼻子的狼狈样被神仙看到了，越扬就一阵赧然。
“带路吧！”
越扬低头犹豫着：“祈月叔叔，你不是说我爸爸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吗？要不，还是等他醒了我们自己回家吧……”
“是不方便带我去你家吗？”
“不是的！”越扬连忙解释，“祈月叔叔，你救了我爸爸，我都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怎么能让你再帮我把爸爸背回家呢……”
“我救你父亲的事，你不是已经答应不把见到我的事说出去了吗？这两件事已经抵消了！至于我帮你把他背回家……正好我有很多事要找人打听，一会儿路上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就算两清了！”
这些事听起来怎么都不对等，越扬有些搞不懂这个神仙的逻辑。
祈月见他还在纠结，就随意选了个方向迈开步子，催促着：“快走吧！是这边吗？”
“哎！不对！是这边！”越扬下意识地指向了回家的方向。
祈月微微一笑，背着越翔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好！那就走吧！”
越扬顿时没了脾气，只好跟了上去。
祈月：“你刚才说，你母亲叫……叫什么来着？”
越扬：“花叶。”
祈月：“唔……她现在在家里吗？”
越扬：“应该不在，她平时都在村子里，不跟我们一起住。”
祈月：“哦……为什么不一起住呢？”
越扬：“因为我们住在山里方便打猎，她……她不打猎，也不喜欢住在山里。”
祈月沉默了一阵，接着问：“你母亲有改过名字吗？”
越扬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她一直叫这个名字。怎么了？”
“哦，没怎么。”
越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祈月叔叔，你刚才不是说有很多事情要打听吗？为什么一直在问我母亲的事？”
“我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祈月很随意地接着问，“那说说你吧！你的名字……‘越扬’，是很常见的名字吗？”
“常见？”
“嗯，这两个字经常被拿来取名字吗？”
越扬越听越糊涂：“没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祈月继续追问：“那附近的村子里，也没有跟你同名的人？”
越扬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
祈月眉头一动：“附近的村子没有，那远一些的村子呢？”
“那就不清楚了。之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我最远也只去过附近的两个村子，临崖村以外的地方我爸爸都不让我去。”
“临崖村？”
越扬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他：“你不知道临崖村？”
祈月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你们之前住的村子吗？”
越扬忽然嘿嘿地笑了：“祈月叔叔，你果然是神仙！”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住得再远的人，也知道各个村落的名字，但你却不知道，说明你肯定不是从其他村子来的，那就只能是神仙啦！”
原来在星原人眼里，这个世界就只有星原这么大而已。
这让祈月不由得想起了前一阵突然来到他们领地，后来被煌月族长待为贵宾的那个叫“极”的人。祈月虽然还没见过，但听说那人自称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在这个人出现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星原和星野以外，还存在着其他的天地……
祈月感慨地笑了笑。
越扬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解释：“临崖村不是一个村子的名字，而是这附近的村子全都叫临崖村。临崖就是指那面高高的悬崖！”他向着中央峭壁的方向指了指，“虽然我们这几个村子并不是真的在悬崖下边，但已经是距离那个悬崖最近的村子了，所以就都叫临崖村了。”
“都叫临崖村？”
“临崖村其实是统称。我们以前住的那个村子是离这边最近的，叫临崖一村，然后另外两个就是临崖二村和临崖三村，这样来区分。”越扬说，“这就跟离我们最远的那几个村子叫临湖一村，临湖二村是一样的。”
祈月突然停住了脚步：“临湖？”
“啊……”越扬莫名地回过头看着他，“叫临湖是因为那边有一大片湖，怎么了？”
“哦，没事……”祈月连忙整理好情绪，继续迈开步子，边走边沉思着。
临湖……
“那个临湖村，你去过吗？”祈月问。
“没有。我刚不是说了临崖村以外的地方我爸爸都不让我去吗？”除了父亲以外，越扬已经有好几年没跟别人像这样闲聊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对方却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顿时有了些小小的不满，“祈月叔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抱歉……”祈月莞尔。
“临湖村是离我们这里最远的村子了，中间隔了至少得有几十个村子呢！”
隔了一会儿，祈月又问：“那湖……是月牙形的吗？”
“月牙……我听说是牛角的形状，但牛角跟月牙……应该差不多？”越扬想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去过那边。”祈月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在那边……遇到过一个跟你同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