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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朵花,他是避居尘世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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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大,金融系。

高彦把车开到了教学楼附近,萧潇没让高彦下车。

张婧等人除了见过曾瑜之外,也曾见过高彦。

只不过,曾瑜每次都是和她在一起,而高彦多是和傅寒声在一起。

关于报纸图片……唉,萧潇知道张婧等人获知是早晚的事。

萧潇开门下车,右脚触地竟是钻心地疼,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撑着手拐朝教室走去。

正是上课时间,固定教室里无人,同学们都去其他教室听课去了。

萧潇整理课本的时候短信铃声响了,是谢雯发来的:“如果不急着走,我们上完课过去找你。”

萧潇回了三个字:“改天吧!”高彦在教学楼附近,如果被谢雯等人发现,她一时之间还真是不好应对。

教室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萧潇抬眸望去,直接钻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年轻男孩嘴角带着微笑。

他是苏越,穿着灰色双排扣风衣,身材修长,手里骑着一个长简装面工具。

如果萧潇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放着建筑设计图纸。

萧潇突然想起,慕雨也有一件类似这样的灰色风衣。

教室门口,熟悉的人,熟悉的衣服,苏越忽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情一时间竟是乍惊乍寒。

苏越是专门来找萧潇的,见她在收拾课本,他已伸手过去。

萧潇睫毛颤动了一下,止了手头动作,问他:“怎么来了?”

“听你舍友说,你右脚崴伤了,我来看看你。”关于萧潇右脚受伤,苏越是今天中午才获知的,原本应该给她打电话的。

但听萧潇舍友说萧潇下午会来学校,苏越觉得还是直接来这里见一见她才合适。

苏越收拾好课本,正欲伸手扶她,萧潇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吗?

右脚落在地上,她可以嘴硬,却无法掩饰她的本能反应,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逞强。” 顿了一下,苏越说,“我抱你?”

萧潇皱眉。

苏越嘴角蕴了一丝笑意,慢慢地道:“我背你?”

萧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隔着咫尺之距,苏越略显无奈地看着萧潇:“你我朋友一场,如今你右脚伤了,抱不得,也背不得,扶一扶总可以吧?”

这是语言陷阱,萧潇本以为傅寒声已是挖坑高手,没想到就连苏越也是高手之一。

若是有挖坑俱乐部的话,这两人绝对是俱乐部里面的台柱子。

苏越明知她不会让他抱她出去,或是背她出去,却还故意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扶一扶”更加顺理成章。

萧潇明白,拒绝苏越好意,也要有一个度。

她已经接连拒绝了苏越两次,如果再拒绝第三次的话,总归是不太好。

“有人在教学楼附近等我,把我扶到那里就好。〞 萧潇说。

教学楼外面一层层台阶最难下,往往是苏越先踩上台阶之后,再伸手扶萧潇。

c市天气较之昨日还要冷,但苏越的手心却很温暖。

其实苏越和慕雨是一样的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冷漠,内心却很热情,就像是深秋天的暖阳,只有离得近一些,才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而出的光和热。

“注意脚下。”

苏越站在台阶下,萧潇看着他漆黑的发,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悄然复苏。

那是从初见他就深深蛰伏在她心里的魔障,她轻声叫他:“苏越。”

他迎上她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她,他在等萧潇开口,但她却是好一阵沉默,似是积蓄了万千心事,直到台阶快下完了,她才问他:“你家人待你好吗?”

苏越猝然止步,他万万没想到萧潇会说出这种话来。

对于苏越来说,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点。

如果一家人拥有血缘之亲,自是相亲相爱;只有组合在一起的一家人,才会被人问起:你家人待你好吗?

苏越扶着萧潇走下台阶,稳定一下情绪后才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

萧潇沉默,暗中调查苏越是不对的,也极不尊重苏越,这样的自知理亏,足以让她法开口。

初次邂逅苏越,她就让黎世荣暗中调查苏越和他家人的关系;

11月下旬奖学金公开答辩,他和她在走廊里短暂交谈,其实从那时候起,很多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

12月底,黎世荣曾给萧潇打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黎世荣告诉萧潇:苏母年轻时流过两次产导致不会生育,另外苏母娘家系南京人……

黎世荣虽说得不多,但话间深意,萧潇在早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已然明了。

她在想:人生如果没有遗憾,也就不叫人生了。

萧慕雨临死也不知道,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位骨血至来;

那么她呢?面对他的亲兄弟,她该远离,还是该亲近?

因为迷茫,所以漠然。

苏越把萧潇的沉默尽收眼底。

有些话,他早就想问了,却深知那些话对于她来说是禁忌,所以总想着,再等等,还是再等等吧!

但此刻……她调查他,这说明了什么?

她也在怀疑,怀疑他和那个 “他”之间的关系?

苏越短暂犹豫,随后看着萧潇道:“我曾听你唤我“慕雨”。

“慕雨”是他的名字吧?

萧潇缓缓握紧手指,指甲扎在了她的掌心,也扎在了她的心里,她答:“他叫萧暮雨。”

苏越微愣:“也姓萧?”

听出他的疑惑,萧潇放缓语速:“他是我父亲在南京收养的孩子,比我大两岁。”

说到这里,萧潇忽然笑了一下,似是在嘲弄命运。

“你和他同岁,同在南京出生,你们除了长相十分相似之外,还拥有一样的过敏体质……”

萧潇止了话,只因苏越忽然攥住了她的手,他不希望她再说下去。

他身体发凉,获知自己有兄弟,他本该欢喜,可心里却是好一番难受。

10月末他和萧潇曾在老街相遇,当时他虽知萧暮雨已死,却是感慨颇多,如今却是痛彻心扉的难过。

获知自己有兄弟的同时,却心知兄弟已死,他宁可不知……

苏越手指渐感无力,松开萧潇时,有一股温热几欲夺眶而出,苏越再开口时声音尽是涩然:“他是怎么死的?”

萧潇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很轻:“骨癌,晚期骨癌。”

“什么时候死的?”

“??今年7月末。”

这句话彻底崩断了苏越脑子里的那根弦,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自出生起就被养父母领养,这么多年来,早已视自己为苏家人,纵使回到了国内,却全然没有寻觅亲生父母的冲动。

既然被丢弃,他又何必认祖归宗?

得知萧慕雨的存在,完全是一个意外。

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世上他竟然还有一位孪生兄弟,怎不让他心惊胆战?

23年啊!

萧暮雨在中国南京,他在美国加州;萧暮雨骨癌去世,他在c市,他在c市啊……

c市距离南京,坐飞机的话,需要若干小时;

乘火车的话,需要十几小时;

开车的话,他可以一路飙车过去,几小时,几小时他一定到!

但命运喜欢跟他和萧慕雨开玩笑,它不让他和萧慕雨见面,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终于知道了萧潇的郁郁寡欢;

终于知道了她的失常和绝望;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总是在疼痛和挣扎中游移……

苏越哭了,他痛声道:“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他。”

暮雨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苏越。

萧潇抿唇不语。

一个萧慕雨已经掏空了她的所有,她连想起他都会觉得疼痛,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一个苏越重新绞杀着她的悲喜?

不远处,高彦迟疑着下了车。

萧潇撑着手拐,一生步远离正在她身后压抑落泪的苏越,她一边走一边笑。

她嘲笑命运无常;嘲笑它待人不公平;嘲笑它施加生死太随意??

萧潇越走越快,有一种痛楚逼仄压迫,从脚踝处直接蹿向她的痛觉最深处……

高彦迎面走来,见傅太太步伐疾快,难免有些心惊胆战,他正想叫她走慢些,谁知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傅太太脚踝一扭??

剧痛传来,萧潇疼得昏了过去,高彦吓得脸都白了。

苏越见了,疾步上前,但是他还没碰到萧潇衣角,就被高彦阻止了:“抱歉,请止步。”

苏越和高彦并非初见,数月前c市黄昏暴雨,白烨曾开车和高彦的车辆撞在了一起,几人曾有过小纠纷,后来苏越才意识到萧潇当时就坐在高彦的车里。

苏越虽不知道萧潇和高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萧潇无疑是认识他的。

基于这份认识,苏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彦抱着萧潇离开……

萧潇在医院里醒来,已是深夜。

病房里开着灯,也不知道傅寒声是什么时候来的,除了眸光比往日沉了一些之外,整个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见萧潇醒来,他不追问也不斥责,就连言语也是淡淡的:“韧带撕裂,近期需要住院,暂时不回山水居。”

萧潇闭上眼睛,韧带撕裂,这么看来确实应该住院。

接下来,萧潇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

关于周二那天的事情,傅寒声没有问,她也没有提,傅寒声生气了吗?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生气了,就在萧潇以为他在生气时,他却放下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在医院里守着她。

骨科,VIp病房。

数日前,康弘曾安排看护照顾萧潇,如被傅寒声打发走了。

他亲自照料萧潇的每日生活,除了康弘和相关专家医生之外,他不见任何人。

那段时间里,他和她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但对话却很少。

细算下来,竟不如她在c大住校时两人的对话多。

这样的相处氛围,萧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只能任由沉默晕染。

起初,基于气氛冷窒,萧潇有时候想去洗手间,再加上正在输液,只能忍着。

但漠然如他,不管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还是翻阅金融杂志,总是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察觉出她的异常来。

他走近她却不点破,伸手把点滴瓶取下来,交给她的同时叮嘱道:“瓶子尽量举高。”

有一次萧潇没有举好瓶子,致使血液回流,事后萧潇扎针输液处颜色发青不说,还肿了起来。

也就是那天半夜,萧潇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傅寒声坐在床畔椅子上低头打着盹。

睡前他一脸漠然,可她睡着后,他却握住了她的手,是那只血液回流的手。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颗心潮起潮落,无意识紧了紧他的手。

他睡得并不交稳,又是一个警觉心太强的人,萧潇这么一回握。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去看她,并凑近她问:“想去洗手间?”

离得近了,呼吸缠绕间,萧潇方才察觉他的眼眸里竟是布满了血丝,等她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她已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主动拥抱他,无非是源于一颗心正被两股不同的力道拉扯着,疼得她眼睛酸涩。

这两股力道分别是萧慕雨和傅寒声。

傅寒声坐在床上纵容着她的小举动。

他曾问过自己:如果周二下午送她去学校的那个人是他,她还会发生这种事吗?

她脚受伤了,哪怕工作再忙,他也不该把她丢给高彦……

萧潇是见苏越出事的,认亲也好,因萧暮雨失控也罢,他都不愿再继续追究了。

他把萧潇抱在怀里,轻轻地叹:

“不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身为丈夫,我却没能好好照顾你。”

萧潇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听了他的话之后眼泪一滴滴地往外渗,她的情绪开始受他影响,她害怕这样一个自己。

傅寒声和萧潇接连两个周末没有回傅宅探望温月华,又因温月华那几日手头事情比较多,所以才会错过了傅寒声和萧潇出入医院的花边新闻。

等她终于得闲打电话给萧潇时,萧潇的手机却关机了,给傅寒声打电话竟也是打不通。

后来还是打了一通电话给山水居,这才得知萧潇右脚崴伤正在住院。

这日,温月华匆匆来医院看望萧潇,康弘正欲带她进去,被老太太给阻止了。

病房里,傅寒声靠坐在床头,正在给萧潇念新闻,见萧潇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他低头轻唤:“潇潇?”

“我在听。”声音亦是平和家常。

温月华没有再入内。

萧潇2月2日刚在酒窖里摔过一次,数日前竟又崴伤脚,温月华焦急担心之余,难免会有些小怨小恼。

她喜欢萧潇,却也埋怨萧潇走路不上心,说到底不过是疼之深责之切罢了。

傅寒声黄昏时分才获知温月华曾在白天来过医院,他在走廊里给温月华打电话,问母亲既然来了,怎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温月华坐在傅宅客厅里,慢吞吞地抚摸着家猫,没有正面回应傅寒声的话,只开口道:

“最近阿妫大概是时运不好,我改天去万佛寺为她求支平安签,你在医院里好好照顾她。”

温月华有意见,傅寒声听出来了,他淡淡地说:“是应该好好照顾她,再不能因为公事,把她丢在家里或是学校不闻不问。”

温月华沉默。

履善这是把过错全都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看来,萧潇的不是,就算是身为母亲的她,也说不得……

萧潇是12月19日凌晨出的院,原本她还应该再住一星期医院的,但12月18日深夜却发生了一件事,这才让傅寒声临时改变了主意。

萧潇白天睡的时间长,到了夜间反倒有些失眠,辗转反侧到了深夜,傅寒声躺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起床,去走廊透透气。”

闷在病房里好几日,萧潇也确实想出去走一走,她的右脚不能使力,但又想下地。

傅寒声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配合她的步子走得很慢,萧潇全身重量都被他支撑着,一蹦一蹦地跳着走,他无声地笑。

萧潇微赧,问他:“是不是不雅观?”

“像小兔子。”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是纵容,护着她慢慢地走着路。

其实他在医院睡眠质量并不好,每天晚上睡得都不怎么沉,不时起身查看她有没有压到脚。

午夜时分陪着她在走廊里消磨睡觉时光,也确实是太折腾他了。

正因为是午夜,所以这晚,两人从VIp病房区域一直走到了普通骨科病房。

骨科病房有点吵,就是在这里,有一位骨癌晚期患者抢救无效,并在深夜时分咽了气。

两人不知这事,走到病房区域时,尸体刚被放上推车人病房里推出来,白布没有盖好,露出死者被截肢的断腿……

太过突然,傅寒声看到了,萧潇也看到了,他伸出手臂抱住萧潇。

背转身的同时,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急急阻止:“别看,别看……”

萧潇全身发抖,慕雨要是截肢的话,是不是也这样?是不是也这样……

许是傅寒声感受到了她的这份颤抖,拦腰抱起她,大步朝VIp病房走去:“不怕啊!我们今晚就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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