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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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深秋。
“小弟，快起来！今天是你取名字的大日子，别让伍先生等我们。”
迷迷糊糊中，六岁的他被姐姐叫醒，然后下意识地起床，穿上衣服。
前些天，姐姐终于托人找到了城里的占星师伍先生，也知道了他今日有空，可以给他算字取名。
他曾和姐姐说没必要这样浪费，自己更喜欢姐姐取的名字。但经历了人生惨剧的凌依对命运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信念，凌依不仅给他打了镀银的长命锁，还不辞辛苦地去城里找关系为他取字，为的只是让他平平安安，一生无灾。
他们早起换了干净衣服，乘着去城里卖菜的牛车进了县城，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终是在街角找到了一栋气派的小楼，楼外挂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伍神算”的字样，底下绣着的是他的测字、取名等业务。
因为只能乘卖菜的车进城，他们到的很早，伍先生的小楼还没开门。
姐弟两人在角落里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凌依从怀里取出早上刚做好的菜团，他们一边聊着刚才见到的城里新鲜事儿，一边把温热的菜团子吃下充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小楼门里才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开门的伙计将门打开后就准备进屋，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姐弟俩，凌依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站起来喊道：“小哥！”
那伙计愣了一下，这才看到凌依和凌潇然，他惊讶地道：“你们是？”
凌依连忙跑过去，赔笑道：“我们是从雪林村来的，前些天还托小哥帮忙和伍先生说下，找他空闲的时候来给弟弟取名字。”
“哦，是你啊。”伙计想起来了什么，“钱都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凌依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里面是她省了近两年才攒下的钱，只是里面有一枚雪鸢币，二十吊新雪币。
看着沉甸甸的二十吊新雪币，伙计脸上露出一抹嫌弃。伍先生取名的费用是三个雪鸢币，换算一下就是三十吊新雪币，可来这儿的人哪有用新雪币结算的，都是给三块雪鸢币就完事儿了。
凌依这还有零有整的，装了一整个大包裹。
但他却是不知，能弄到一块雪鸢币和二十吊新雪币已经是凌依的极限了。
在雪林村这样的小村子，平日村民用的钱都是面值最小的雪花币，一枚新雪币价值一百枚雪花币，凌依这两百枚新雪币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找人兑换来的，唯一一枚雪鸢币更是凑巧遇到了走商的商人，当时才能把手里刚存的一百新雪币换成雪鸢币。
伙计了一眼包袱，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不咸不淡地道：“进来等着吧，别忘了伍先生的门敬，也是一块雪鸢币。”
“门敬？”凌依微微一怔。
伙计啧了一声，道：“来先生这测字占卜取名的，都要给先生门敬，这是规矩，你们不懂吗？”
“我和弟弟都是村里人，不太懂城里的规矩，小哥你看，这门敬缓几日可好？我回去筹钱。”凌依涨红了脸，有些局促地道。
“门敬都没拿还敢来五星楼？”伙计彻底不耐烦起来，“赶紧走！”
凌依还要说什么，凌潇然拉住姐姐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凌依勉强地笑了笑，冲他摇摇头，又是对伙计央求道：“小哥，不然我在五星楼做工如何？就按一半工钱付就可以，先请先生把我弟弟的名字取了好吗？”
还不待伙计说话，凌依突然感到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将她拖走。她惊慌地捂住包裹，不让钱掉下来。
这时她才看到是自己六岁的弟弟在拖着自己，这小小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直将她拖离了这条街。
“姐姐，我们回家。”
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男孩儿的眼睛，泪水顺着男孩儿的脸颊流了下来，只是没有哭声。
凌依蹲下身子，替他擦去眼泪，眼里满是心疼。
她对没能给弟弟取名还是有些遗憾，这两年来她托人打听城里的占星大师也花了不少钱，眼下因为“自己的疏忽”功亏一篑，这她很是自责。
凌潇然拉住她的手，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家。
他太清楚一块雪鸢币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笔钱，更不要说还要搭上姐姐的自由。
在他的坚持下，凌依最终还是带着他回了家。这时早上卖菜的牛车早就回村了，他们只能走上两个时辰，徒步回家。
“小弟，你把包袱给姐姐，可别累着了……”
“小弟听话，快放下！”
“是姐姐错啦，姐姐回去给你煮元宵好吗？别生姐姐的气啦。”
……
路上，凌依紧张着他的身体，但凌潇然只是帮姐姐把那沉重的包裹背在身上，一言不发，默默地走着。
这一路上，他已经初窥了富贵人家的奢华，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像姐姐这样好的人，不该和那些人、那些事产生交集。原因无他，自己和姐姐的安宁生活，对他们而言太脆弱了，脆弱到他们打破时毫不费力，打破后也不会察觉。
思绪飘回，凌潇然看着手中的龙币，苦涩从心中蔓延开来。
如今他也是可以令人主动送上“门敬”的人物了，这十枚龙币算下来也要有五枚雪鸢币。
他也明白了，似姐姐当初那般勤劳认真的生活，是永远也无法如伍先生那般在城里拥有自己的小楼的。
因为伍先生那种人不靠这些赚钱。
龙币在他指尖流动旋转，他拇指一弹，龙币飞起又落进他的掌心。他合上手掌，再张开时，那龙币被捏成了一片金叶子。
梅儿兰儿吓得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这是凌潇然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展露炼气士的力量。
凌潇然压下心中的思念与苦涩，将那片金叶子抛给梅儿。他没再看向兰儿手里的锦囊，只是对兰儿吩咐道：“辛苦了，那些钱你们拿去与竹儿她们分了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梅儿立刻跟上。
“梅儿，夫人现在何处？”
“回先生，夫人现在账房查账。”梅儿柔声道。
“带我去账房，就说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