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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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个时候叫二黑的老板才知道宋学军没开玩笑，他那个像学生一样的外甥是真的想买车。

这个时候会开车就是一门可以养家的手艺，老板收起之前的轻视看着方子奇说道“不愧是五哥家的亲戚，了不得。这车开了四年新车要三万五，我二手收回来弄好了多少要赚点，一口价两万你把车开走。”

看着汽修厂老板方子奇乐了“老板您要是不想卖我您就直说，两万卖个二手车是不算贵，可您这车不光是二手车，还是打过滚的吧？”（打滚，一般指车辆出过事故）

老板表情一下僵住，讪笑了一下说“好眼力，兄弟怎么看出来的？”

方子奇指了指前排车门“你这左右车门的钣金号都不一样，明显不是一批，以前的那个撞了没法用，从别处卸下来换上的吧。

老板咱们唠实在生意，打滚车就给个打滚车的价。我和小舅也不想白跑一趟。”

“哎呀，瞧兄弟说的，我这个其实不挣钱。”老板沉吟了一下“这么着，都是行家，冲你这个好眼力一万五车你开走咋样？”

最后这两津门大发以一万二千块成交，老板还负责帮忙把牌子弄好。

回去的路上，宋学军有些闷闷不乐，一只手搭在窗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怎么了小舅？不高兴？因为你兄弟卖东西的时候没给咱们交实底？”方子奇边开车边问。

宋学军沉默片刻说了一句“二黑以前不和我玩这套的。”

“小舅你不必这样，你们那一起开片的江湖义气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能开这么个汽修厂还立住了必然和以前混街面的小人物不一样，事事都义气当先怕是也干不到今天。”方子奇安慰道。

停顿了一下方子奇又说“而且实际上他对咱们还行，两万块也不是说他就想宰我，只不过给自己留的砍价余地大了些。”

“不一样，子奇”宋学军抽了一口烟说“当年严打二黑和我其实都进过局子，他有盗窃自行车的案底我没有，我要是在那边把他撂出来自己当时马上就能走，我没说。”

宋学军一直都是有挺浓的江湖思维，以当年那个从严从快的标准盗窃罪一定下来对方坐个四五年牢太正常了，宋学军他这辈子前二十年就守了个义字，今天从前他自认为的兄弟对他打击其实有些大。

方子奇劝道“小舅，时代不一样了，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向钱看向厚看。哥们义气不能说是没有，但是要在不挡别人财路的情况下才能讲了。”

随后他岔开话题“对了，小舅你得陪我去趟医院，还得帮我个忙。”

宋学军问“干嘛？！”

“嘿嘿，去我妈那一趟，这次赚的钱和车在她那得有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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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城医学院附属医院，建于1946年，共有1500多医护工作人员。是绣城最大的综合性医院，也是方子奇母亲沈琴的就职单位。

在90年代电梯算是稀罕物件，整个医院不过才四部电梯，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启动，而方子奇的老妈沈琴则是一名光荣的电梯司机。

方子奇的姥爷在当年算是入赘的，方妈随她姥姥姓沈，性格上也像，天生就带着强势。

“往里边，往里边！电梯没响呢，都是患者都着急，互相发扬一下风格！”沈琴用自己独特的大嗓门催着门口的人往里边进，另外一只手则压在电梯门上不让它关闭，老式电梯没有手动关停功能，机械感应的大铁门咣当咣当撞在她的手臂上。

沈琴的大身板岿然不动。

门口一位上岁数的农村患者蹒跚着往里面走，大夏天一股浓重的汗酸味扑面而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有些烦躁的撑起胳膊不让对方离自己太近。

“说你那！戴眼镜的！有老人要进来没看见吗？！往里边退！”沈琴直接呵斥过去。

看了看沈琴那壮实的身材，眼镜男不情不愿的往里退了，嘴里小声嘀咕着“粗俗，没素质，泼妇…”

沈琴听见了，完全不当回事，她这个电梯司机每天见的人可能比公交司机还多，和谁都较劲她没那闲工夫。

“扶稳，都扶稳！有孩子的看一下别让乱动！”沈琴拉上电梯外的防护网，合上电梯门。

一共只有四层，电梯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沈琴大声吆喝着扶好站稳，有身体不好的出门时候还扶了一下。

最后一层眼镜男趁着下电梯的时候叨咕了一句“臭开电梯的，是个人就能干的活，活该穷一辈子。”

然后嗖的一下跑掉了。

摇了摇头，沈琴从一旁拿出玻璃罐子做的水杯喝了一口，看了一下大堂的挂钟，已经超过交班的点十分钟了，上晚班的王芳还没来。

咔哒咔哒，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今年29的王芳扭着腰肢走过来了。

王芳嫁过人，前夫是医院三产处的，结婚那年医院解决员工家属工作问题把她招进来开夜班电梯。结果结婚不到两年王芳嫌弃自家男人就是三产处的普通职员，没本事，开不了条子、拿不了回扣、用不了公家车，离了。

虽说离了，但是铁饭碗也端起来了，王芳还是在这边干下去了，不过脾气冲，对人没有好脸色，她值夜班的时候好多人宁可爬楼都不坐电梯，就是为了不看她的卫生眼。

王芳性子刻薄，但是对上沈琴还是不敢造次的，她小跑了几步赔笑道：“琴姐，对不起哦，我男朋友带我上旋转餐厅吃饭，路上耽搁了，我马上交班。”

迟到十分钟，不算是大事，沈琴不是小气的性子，点了头把交班表递过去，王芳随便瞄了一眼，签了。

两个人都去更衣室换衣服。

沈琴衣柜简单，里面就是两套工装一套常服，当然尺码都是加大的，再有就是一瓶友谊牌子的雪花膏。

王芳的柜子里东西可就多了，小化妆镜就有三幅，口红、唇膏、润肤露、粉底、还有个这个时代不常见的Rb进口化妆盒，工装被她改过，开叉高的差点变成旗袍，除此之外差不多有七八套衣服放在里面，连衣裙就有三种颜色。

沈琴都换好衣服准备走了，王芳还在那边抹口红，还不时地用小指的指甲勾一下唇边。

“今天这是怎么了，妆画的这么走心？”到底是同事，沈琴出门的时候开了个玩笑。

“琴姐，今天不一样，刚才我托别人看了一眼，我新交的男朋友开的是奥迪100”王芳眼睛里闪着猎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