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 甲申月 丙戌日 泰安县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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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衙门,薛五跪在堂下,宋轩毫无留恋的将钱袋不偏不倚地扔在薛五跟前。
薛五像是饿了十天见到馒头的人,扑过去将钱袋塞进怀中,还警惕地盯着宋轩看,见他实在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才低下头捂住自己怀中的钱袋。
李奇看他这副模样,也懒得说什么,直接进入正题,问道:“你将女儿卖到何处去了?”
薛五刚才光顾盯着宋轩手里的钱袋,没注意到衙门里的情况。
他才发现旁边跪着自己的妻子,也不理会李奇的问话,破口骂道:“你这臭婆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说着就要站起来打她,得亏旁边的武押司眼疾手快,拉住他,将他重新压跪在地上。
“大堂上,岂容你放肆!”
这么一喊,薛五才反应过来,老实跪着。
倒是薛吕氏哭喊道:“你到底把贞儿卖到哪去了?!”
薛五露出一脸贼笑,呲着牙花说道:“这回俺可给闺女找了个好人家,还卖了个好价钱,你看这么多钱都是闺女换来的。”他炫耀似的拿出钱袋,掂了掂,又马上把钱袋放进去。
薛吕氏露出一副吃人的表情,指着薛五说:“你这个畜生,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卖!”
“不卖掉她,家里拿什么营生?”薛五无所谓的模样激怒了薛吕氏。
“赌赌赌,你就知道赌,但凡你能出去找个活计,都不会沦落到卖女儿!”
“其他的俺不会啊,你看这不就挣着钱了吗,挣了好多钱。”薛五得意洋洋,丝毫没有将女儿卖掉的罪恶感。
李奇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惊堂木拍的震天响,吼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们肆意喧哗!”
薛吕氏怯懦的看着李奇,薛五却有些不以为然,听到李奇问:“薛五,你妻子状告你卖女儿,你可知罪?”
他更是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模样,说道:“俺卖俺自己的女儿,关你们什么事情?”
李奇“啪”的一声,差点把惊堂木震碎,怒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俺卖的是俺的女儿……”
“那也不行!”
“卖都卖了。”薛五可能被李奇刚才的威严恐吓住了,他小声嘀咕着,却被全场人都听见了。
李奇真是要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近几年还没见过如此顽固不化的恶劣之人,卖女儿还这么理直气壮。
宋轩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看了半天,这时插嘴道:“你的手,是哪里来的?”
原本理直气壮的薛五,听到宋轩的问话却颤抖着,如同筛糠一般,结巴的说:“这,这就是俺的。”
宋轩转向李奇说道:“大人,既然犯人不肯招,那就用刑吧,特别是这双手,剁下来就行。”
薛吕氏反而说道:“大人饶命啊,家中大小事务,还要靠俺男人操持。”
薛五也连连点头,哭诉道:“大人,俺也是没有办法,饶命啊。”
李奇虽然知道这样问挺奇怪的,但是还是按照宋轩的说法问道:“老实招来,你的手哪里来的?”
“这,这真是俺的手。”
宋轩给李奇点头示意,李奇心领神会,喊道:“看来还是没有吃苦头,来人,给他上刑,夹断他的手。”
薛五看到刑具突然害怕起来,还没给他把刑具套手上,他就趴在地上,吓得五水俱下,连哭带喊:“俺招,俺招,是俺买的。”
一众人等听后觉得匪夷所思,手怎么买?
“从哪里买来的?”李奇抓到了关键词。
薛五不肯说,宋轩说道:“手能买来,耸人听闻,怕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双手也不属于你吧?不属于你的东西就应该夺回,望大人立即砍下他的双手。”
薛五怕他们真的剁下他的手,老实说道:“俺,俺在鬼市买的。”
李奇听后,怒火中烧“噌”的就站起来质问“什么?!”然后又差点没晕过去,跌坐在椅子上,他就是不想和鬼市再有什么瓜葛,怎么还是缠上了!
宋轩更是头疼,怎么又是鬼市。
“你是怎么知道鬼市的?”宋轩指着他问。
别看薛五是个无赖,倒还挺仗义,支支吾吾说:“那人说,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奇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毫不留情地指着衙役喊道:“给他上刑。”
薛五连忙摆摆手,惶恐地喊:“别上刑,别上刑,俺说,俺说。”
李奇已经没有耐心了,挥挥手,一个字都不想给他。
薛五贼眉鼠眼地看看李奇,又看看宋轩:“是,是住在俺们巷子里的蘑菇姑娘告诉俺的。”
“蘑菇姑娘?”李奇以为是卖蘑菇的姑娘。
薛吕氏却说:“是住在俺们巷尾的姑娘,这姑娘也很可怜,被家里人赶出来,窝在巷子里的一处没人住的宅子里,那宅子原先死过人,没人要的。”
宋轩却不再问蘑菇姑娘的事情:“那你的女儿是卖给鬼市了?”
薛五答道:“是。”
“就为了换你的这双手?!”宋轩的语气里除了不可思议,更多的是鄙夷,他从没想过会有人为了这些东西卖女儿,他和师父这些年走过这么多地方,虽然见的多,但也没有碰上过这样无情的父亲。
薛五说到这个,才算是来劲了,眉飞色舞的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是一双百战百赢的手!俺这几日赢的钱财都靠它。”然后他炫耀似的举起双手,给众人观赏。
在别人眼中,这双手确实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有着不符合薛五这个年纪的饱满罢了,不仔细看确实还以为他保养得宜呢,再回想一下,像薛五这样的家庭,哪有这个功夫去保养手。
潘岳跟父亲当仵作,自是心细,看他手腕处,一圈疤痕,犹如镣铐一般,一圈锁在手腕上。
宋轩嗤笑一声:“可那也是双死人的手。”
当堂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准备给他上刑的衙役手中的刑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自己得亏没去碰他的手,得亏薛五招得快,要不自己多膈应啊。
薛五却不在意,一副无赖模样,说道:“那还不是照样能用,比俺原来那个能多赢好些钱。”
倒是薛吕氏痛哭起来,像是自己的手被砍掉了,说道:“他爹,那你的手呢。”
她捧着薛五的手,却被薛五一把拍开:“别碰,这是咱家以后挣钱的手。那双手有什么好的,给我押钱的时候,十回才赢一回,这双手,现在还没输过!”
他又心满意足的举着手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