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苍天,苍天,百姓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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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那刘胡子其实不是什么好人。”
给张道衍等人带路的镇民反复强调：“抽大烟的烟鬼，就算以前再是好人，最后也会变得人憎鬼厌。”
此时此刻，张道衍一行人正被带领着前往刘胡子的住处。
这一路的时候，镇民给张道衍等人说了很多有关刘胡子的事情。
那镇民说，之前张道衍干掉的那批人，镇子上其他人都叫他们教匪。
“他们用符箓，喝符水，到处劫掠。很多人说，亲眼看到过刘胡子跟那群教匪走得很近。大家都怀疑教匪用的符纸都是刘胡子提供的，还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刘胡子家里有符纸。”
“因此，其实镇里很多人都不太待见刘胡子。”
镇民带着张道衍等人经过了一大片农田。
农田里的作物绿油油的，长势很好，但众人看到没有任何喜色，因为农田中的这些作物不是粮食作物，而是大烟的原料。
镇民叹气道：“蜀地大旱，咱们这仁义镇靠近都江堰，能在这大旱时节有水种地，算是好事。只是，我们离锦官城也太近了，锦官城里的赖大帅一直在抢土地去种大烟。我们活得很艰难。”
众人前进路上几乎大片都是大烟田，大烟占据了肥沃的土地，霸占了最充沛的水源。
只有在一些零星的角落里才能见到耷拉着快要枯死的水稻苗。
水稻的种植本该是用水漫盖的，但那些勉强存活的水稻苗只是种在近乎干裂的泥土之中，艰难存活。
在那些干裂的水稻田旁边，有四五个小孩手拿黄纸旗，头戴荆棘帽，高声唱道：“苍天，苍天，百姓可怜，快落大雨，保护禾田。”
……
张道衍一行人到了刘胡子的住处，敲开门，是一个穿着道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刘胡子见到张道衍一行人，态度倒是很好，但当张道衍问到青城山道统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他就闭口不言。
追问得急了，刘胡子就很恳切地说道：“各位爷，这件事牵扯很大，你们还是不要继续问下去了。”
“你们快离开吧！那群教匪快来了，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们。”
“教匪，你说的是这个吗？”
无根生随手抛出几件零碎物品。
这些都是从那些被张道衍埋在土里的家伙身上搜出来的。
其中有一些银元，其中袁大头和刻着各国语言的大洋各占一半。
除此之外，就是几块腰牌。
刘胡子见到无根生丢出来的腰牌，先是一愣：“你杀了他们？”
随后刘胡子的面色就变得焦急：“糟了糟了，祸事了祸事了！”
“这群教匪是大师兄派来找我的，他们没能及时回去，一定会引得大师兄怀疑。这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教匪前来，死定了！”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
张道衍掏出从之前教匪身上搜出来的那些符纸，看向刘胡子：“之前我和一群教匪产生了冲突，他们用的就是这些符箓。”
“后来，我和他们讲了一些道理，他们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变得心平气和。作为补偿，那群教匪告诉我，他们身上的符箓来自附近已经覆灭了的青城山。”
身为修行全真金丹大道的人，张道衍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刘胡子体内有全真修为在身上，但刘胡子的性命修为有一些虚浮，像是遭受什么东西的侵蚀，受到了影响。
张道衍估计这个刘胡子性命受损应该是抽大烟导致的。
他对抽大烟的人也没有太好的印象，因此说话声音很硬：“仁义镇的镇民告诉我，你就是被青城山赶下来的道士。关于那群教匪提到的青城山道统覆灭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胡子本来看张道衍年纪轻轻，不想搭理。
但不知道为何，他听到张道衍平静语气的话之后，莫名打了个寒颤。
刘胡子笑得很勉强：“我……”
在刘胡子战战兢兢的话语之中，众人从刘胡子口中得知了更多细节。
据刘胡子所说，青城山道统覆灭这件事是真的，青城山掌门刘道玄之死也是真的。
提到青城山道统覆灭的时候，刘胡子不是很在意。
但提到刘道玄之死的时候，刘胡子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当刘胡子从张道衍口中听到之前那三个教匪对于刘道玄之死的猜想之后，语气非常愤怒：“那群教匪就是在放屁！师父刘道玄是何等的人物，怎么可能被那什么狗屁赖大帅的枪炮轰死？抽大烟更是无稽之谈！身为全真道人，师父一生无暇！”
之前那群教匪被张道衍埋到土里之前，曾经透露过青城山道统覆灭的三个猜想。
有人说青城山掌门刘道玄是被枪炮轰死，也有人说是抽大烟逐渐衰竭而死，还有人说刘道玄是被徒弟下毒偷袭而死。
刘胡子否定了前两个猜想，其实也就是变相默认了第三个猜想，青城山掌门刘道玄是被徒弟偷袭害死的。
张道衍开口问道：“是谁杀了道玄真人？”
青城山现如今的道统是从武当传过去的，张道衍作为现任武当大师兄，没办法不在意。
刘胡子面露痛苦神色：“是这锦官城的赖大帅，是大师兄刘俊尘，是我……”
在刘胡子的只言片语之中，众人总算是得知了青城山道统覆灭的真正原因。
两年前，军阀赖大帅占据了锦官城之后，染上了大烟的烟瘾，非但在锦官城内大发烟馆的许可证，还大肆侵占土地，用来种大烟。
只是蜀地地形奇特导致气候特殊，多山雾，非常湿润，不适宜大烟的种植。
大烟种植需要消耗大量土地和水，但生长过程中需要的环境却是偏干燥的。
锦官城附近有大片田地，也有都江堰保证浇灌用水，所以为了种植大烟，赖大帅就在想办法让周遭变得干旱。
“赖大帅那个狗东西把主意打到了青城山！”
刘胡子修的是全真金丹大道，是需要修身养性的，现在也出口成脏，他很愤怒。
赖大帅假惺惺地赞助青城山举办罗天大醮，说是要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实际上，赖大帅暗地里用大烟控制了青城山一批弟子，让他们偷袭刘道玄。
最终刘道玄身死，青城山道统就此灭绝。
刘胡子也是被大烟控制的一员，但他没有对刘道玄出手。
只是刘胡子自己觉得，在刘道玄被众师兄弟围攻的时候，自己没有出手相助，就已经是凶手了。
“师父被害死之后，青城山的罗天大醮顺利举行了，但祈求的并不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是祈求大烟长势更好，是祈求干旱。”
“师父死了，很多地方旱灾肆虐，但赖大帅很高兴，因为他的大烟‘长势喜人’，‘大丰收’！”
“而我也在亲手杀死师父的畜生刘俊尘淫威下屈服，苟活着给杀死师父的人卖命！”
刘胡子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我想死，但我不敢，也不甘。杀死师父的刘俊尘那个畜生还没死，我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