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洛洛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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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灵叫二两银子君凑近些，以极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大概因为这个问题触及要害，二两银子君脸上挂着的笑意逐渐褪去，眼帘低垂，不出戚灵意外，最终他摇了摇头。
戚灵追问道：“仁兄，你倒是说个明白呀！”
“这个问题暂时，小二无法回答。”
戚灵一把扣住他的左腕，“我的二两银子，无法回答，还请如数奉还，另外赔付二十两哦。”
二两银子君愣了一下，抬另一手轻轻推开戚灵，“这个问题嘛，也并非不能作答，只是我不能轻易的告知你，因为我们对谁都不能掉以轻心，请你随我进来。”
长柜后有扇小门通往内室，他刚要转身，戚灵迟迟未动。
“有话就在此处讲，当着大家面，我……我也踏实，为何偏要进你家后院？”
二两银子君笑问道：“大家？这满屋，不都是无妄酒肆的弟兄？”
分散坐在各桌的彪形大汉，个个面貌都称得上凶神恶煞，却纷纷端起酒杯，齐齐朝着戚灵致意。
戚灵眼神复杂，一只手默默握住符咒鱼肠剑。
“不必如此。”二两银子君嘿嘿作笑，“无妄酒肆信誉至上，我们将保证每一位贵客安全。劳请姑娘移步呢，也仅是想确认身份，再告知问题的答案，我们可不会为了一桩生意，区区二两银子，自毁百年信誉。”
进退两难。
戚灵抬头朝那扇门瞥了眼，里面只坐着一个宽袍大袖的男人，手持书卷，正埋首阅读上面的内容，身边摆着一鼎吞兽博山铜香炉，青烟袅袅。
一副游逸出尘之状。
二两银子君道：“这位是无妄酒肆东家！我们的首领，你的问题，需要他来解答。”
屋内男人跟酒馆里那些酗酒壮汉截然不同，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雅趣，虽不曾抬头，但看得出一脸清贵之态，此人漠然盯着书卷说道：“我知道你问了什么，可我还不能告诉你答案。”
“怎么？”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玉堂岳牧的人，令牌可以伪造，人可以乔装，总之，你的身份有些问题。”
这首领拿书卷挡着大半张脸，恨不得眼睛钻进书里，头也不抬继续道：“还有，二两，也想买清微雷法符咒心法口诀，你这丫头，小算盘打的噼啪响，我书都读不进了！”
说到最后这句，这人的语气突然阴狠起来。
二两银子君面相和善，酒馆内的人还算挺有礼数，反倒是这个首领，双目从不正视戚灵，既像是不屑一顾，又像在刻意回避什么，此时揭穿了戚灵对店小二悄声提的问题，令戚灵神色尴尬之极。
男人挥了挥袍袖，“你心底，真正想要问出的话，并非与清微符咒有关。而那份答案，就在此处东南七里地处。”
戚灵怔怔道：“我还没问呢……”
二两银子君却愣在当场，“难道是让她去找三尾？”
男人同样不拿正眼去看店小二，紧盯书卷道：“收下了二两，咱们就得办事。她心底真正的问题，也只能这么回答。”
二两银子君急忙将戚灵推到长柜外头，唯恐她在屋里多待上片刻。
经营酒馆，最要紧的在于不要折腾，一心一意照顾客人，才可能都将事情办的妥帖，这点戚灵十分理解，但是一个手不释卷的东家，眼睛直勾勾盯着书本到了目不转睛道地步，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戚灵问二两银子君道：“这人有眼疾么？”
二两银子君扯了扯领口，点点头，同时提醒道：“你最好别指望他正眼看你，他就是有眼疾，还会传染呢！我不是吓唬你哦，他眼睛看了谁，谁就活不到第二天。”
戚灵轻轻撇嘴道：“我银子不会白花吧，他想让我到哪去折腾？还有，我问都没问，怎么就能得到答案？”
二两银子君大概觉得刚才措辞不太恰当，歉意一笑道：“我家首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挺热心肠，给你解惑的法子也简单，沿着悬崖边朝南走下去，七里地外有一片沙滩，到了正午，会在那瞧见停艘古怪的船，你站在岸上喊三声‘洛洛且墨’，船上的人……呃，准确的说是位远方友人，会交给你一张纸卷，你要的答案，就在纸卷上。”
“洛洛且墨？”
“对咯。”
戚灵收敛心神，默默离开酒馆，任海风徐徐撩起发梢，沿着悬崖南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左边是茫茫东海，右边是片荒凉石楠，她将怀中的鱼肠剑掏出来，攒握在在手心，自言自语：“我不会是被坑了吧，足足二两呢。”
十里海滩，云与浪逐，礁石密布。
戚灵来到一片滩涂地上，干脆脱了鞋子，光脚踩在柔软的海滩上十分舒服，偶尔有只蛏子从滩涂里钻出，反倒吓了她一跳。
不过松软滩涂，以及温柔海风很快让人放松下来，戚灵走了一阵，忽的望见远处的海面上，停泊着一艘船，与其说是艘船，不如说是一只离奇古怪的海螺。
巨大的海螺，外形却被某种力量拉成扁长状，如同船只一般。可上面既没有高悬旗幡，也没有任何标识，大海螺上挂着绿油油的水草，水草边上粘着的，全是圆形的小宝螺，清一色的雪花白，分布位置毫无规律，既像是点缀装饰，又像是船体护甲。
这便是二两银子君所指，那艘古怪的船？
她眺望着那艘海螺船，然而距离实在太远，恐怕无论怎样去呼喊，都会被滔滔浪声淹没，船上的人，也绝对无法听到。
“洛洛且墨。”
戚灵在岸边踱步，回响起酒馆小二交待的话，轻轻念着：“洛洛且墨。”
也不知是声随水去，还是有别的缘故，当她念动短语，海螺船的螺母尖突然掉了个方向，直直冲向岸边。
第二声话音刚落，海螺船疏忽而至，一丝浪花都没有溅起，却快如奔马。
“洛洛且墨。”
戚灵呆呆的念完三遍，硕大的海螺船停在跟前，船身吸附的小宝螺每一片都有蒲扇大小，水草如同悬梯一般耷拉下来，这艘海螺船甲板之高，以至于需要吃力的仰起脸去看。
船顶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也正往下瞧着。
戚灵立即掏出了鱼肠剑，她紧张极了，万分后悔答应替无妄酒肆的人跑这一趟。
店小二口口声声说，这船上会有人要交给她什么纸卷，然而这家伙脑袋竟是银灰色的，腮帮上裂着口子，还挂着两条肉须穗，关键在于他的双目，鹅蛋大的瞳孔黑亮放光，这还算个人么，分明赫然一只鱼头！
难道？！
戚灵抬眼和鱼人对视着，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匕首，极大的反差，让她不由得暗自叫苦，真该把镔铁巷的青铜剑买下来，当时还夸口一辈子也不会涉足东胜神洲，可谁曾想到，今日东胜神洲的鱼人主动找上她来了！
那只鱼人从海螺上跳了下来，穿着奇怪的服饰，迈起两只人足，在戚灵跟前呆呆的晃悠了两下。
戚灵急忙后退几步，心下不禁暗暗放松一些，只因眼前这家伙虽说脑袋特大，却没有上半身，只有两只短腿撑着水族躯干，满打满算仅有三尺高，如同一个侏儒，走起路来行动迟缓，在滩涂地上蹦跳也无力。
戚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口中支支吾吾道：“请问……有事么，离我远点，麻烦了，谢谢你全家。”
矮鱼人咧嘴一笑，笑如哭丧，用口吐清晰的南瞻官话说道：“洛洛且墨。你也离我远点，我也惧怕你呢！”
这家伙说话间，从灰衣裳中掏出一个水晶小瓶子，放在滩涂上猛地一推，使瓶子滚向戚灵。
戚灵捡起瓶子，蓦然定了定神，“你是东胜神洲的生灵么？”
鱼人答道：“算是吧！我叫三尾戒鳇，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戚灵。”
鱼人三尾戒鳇摇摇头，“嗨，算了，我也记不住，尔等南瞻生人的名字太复杂。总之我脑子小，只记得住一些名人，就不管你姓甚名谁了。”
“谁要你记着……”
戚灵嘟囔一句，见瓶子被一种防水布封了口子，里的确有一张纸卷，恨不能立马跑掉，“嗯，呃，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就此别过。”
三尾戒鳇没有脖子，使足劲点了点头，吐了个泡泡，道：“好，替我向慈王大人问好。”
戚灵蹬上鞋子，握着琉璃瓶和鱼肠剑，提裙角快步往破晓镇方向跑去，她心中所想的是，离海边越远越好！离这水族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