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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岁岁长春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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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在皇帝下朝后,亲自送了过去。

还未进去就听到了丝竹管弦的声音,似是箜篌的声音,曲调有情,技艺娴熟,音调婉转,别有一番柔情,似是女子在弹奏,可我没听过皇帝的那些后妃有谁会弹奏箜篌。

皇帝传旨太监高玉和张明站在养心殿门口,看到我迫不及待的来问安。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可是要进去看望皇上?”

我扬了扬下巴,问:“里面有人?皇上请了乐师来奏乐吗?”

张明恭顺道:“是纯嫔娘娘在里面,纯嫔娘娘最近学了箜篌,特意来养心殿弹给皇上听呢。”

一般官家男子甚少让自家闺阁女儿学习乐曲,他们认为这些是供人赏乐的,登不得台面,大多都让女子学习持家之道,将来嫁给夫婿,为他主持家事,良和可以主管整个后宫,却是一舞不会,一曲不通。

纯嫔是汉家女子,家父无官,亦不是旗人,容色貌美,没读过什么书,认不得几个字,却在众多格格中给皇帝生下第三子,可见除了诗书外的别样优秀。

“既然纯嫔在这里,哀家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哀家给皇帝做了冰碗,让他消消暑热,你去给皇帝送过去吧。”

“奴才遵命。”

午膳前张明来通报我皇帝要来陪我用膳,又给我带来了几碟菜,都是可口的解暑小菜,还有一壶玫瑰花茶,香气四溢,甚是好闻。

皇帝不到一刻钟就来了,他穿着常服,看着心情不错,给我请完安后,也没急着吃饭,问了我怎么没进养心殿。

“儿臣听太监说皇额娘早上来了,怎么没进养心殿呢。”

佳儿服侍我浣手,这几个月她也算知晓了我的一些习性,在温水中加些玫瑰干片,可以保持手部的白嫩还会留些余香。

“听张明说纯嫔在里面,哀家不忍打扰你们的兴致就离开了。”

“皇额娘的冰碗正是时候,今天闷热,儿臣心中烦躁,正好纯嫔最近学习箜篌,来弹给儿臣听,解解乏,皇额娘的冰碗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了。”

皇帝的话说的开怀,我给了他台阶,他也顺势下了,美妾在侧,小曲听着,还是他会当这个皇帝。

浣手后,我不经意的说起上次的事,就像闲聊家常一样。

“修庙的事是哀家欠考虑,哀家先前只想着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一时心急才会与皇帝商讨,若不是皇帝提醒,哀家只怕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皇帝淡然一笑:“儿臣不是怕皇额娘修庙,只是怕那些僧人乱来,知道皇额娘礼佛,儿臣在寿康宫也修建了佛堂,等到十月从圆明园回来,寿康宫修建好了,皇额娘就可以安心礼佛了。”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了,左右我这辈子也离不开这紫禁城,外面的佛堂和宫里的佛堂也没什么区别,我也没必要非要和皇帝争出个好歹来,如此便好。

三日后,皇帝带着我和如恩谦妃还有他的几个宠妃一同去了圆明园,皇帝选了莲花馆让我居住,莲花馆是雍正四年建的,后赐给皇帝居住,皇帝登基后,赐名长春仙馆。

皇帝处理完政事后,陪着我在园子里闲逛,看着那绿树鲜花,吹着细风,心情要比在紫禁城好的多。

我上了年纪,花盆鞋也没有从前那样高,换了矮一点的鞋,这样走起路来也安全些,但走到不平整的路上,皇帝还是会伸出手扶着我,怕我摔到,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胜过圆明园风景万千。

闲话时我打趣他,“皇后的宫名是长春宫,你又把莲花馆改名长春仙馆,让皇后来这和哀家一起住,可见你和皇后情深啊。”

“皇额娘笑话,儿臣起这个名字,也是因为长春仙馆前后都是长春花,长春花又有长寿一说,儿臣让皇额娘住在这里也是希望皇额娘福寿绵长啊。”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皇帝有心了,皇后这一年来服侍哀家勤勤恳恳,只不过她身为皇后,自有后宫的事要忙,天天来哀家这里,哀家也怕累到她。”

皇帝不在意道:“皇后身为中宫,以身作则,侍奉皇额娘,才能给后宫这些妃嫔做表率,皇额娘从前辛苦,现在当上太后,好好享福就是。”

“阿哥,你慢些跑,小心摔着!”

远处树荫下,一个老嬷嬷正在追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模样清秀,一脸欢笑,自顾自地绕着树来回跑,急的他身后的嬷嬷和太监满头是汗。

皇帝问:“那是谁啊?”

我思索道:“住在圆明园的孩子,好像是你六弟弘曕,你甚少见到他,不认识也正常,就连哀家上次见他还是去年呢。”

“儿臣登基后一直忙着,也没空去看他,以后让他多来皇额娘身边,和皇额娘亲近亲近。”。说罢向远处喊道:“弘曕,过来,到这来。”

弘曕听得声音,看了皇帝一眼,呆立在原地,他不记得皇帝,看着脸生,何况帝王身上独有一份威严,弘曕还小,看到眼生的皇帝也不闹了,嬷嬷想伸手把他拉过来,他也不愿,一溜烟的跑了。

我劝他:“弘曕还小,日后你们相处下来就熟悉了,不要责怪他。”

皇帝面色不悦,叫了那嬷嬷和太监过来。

嬷嬷和太监擦了一把汗给我和皇帝请安,皇帝训斥他们:“弘曕身边的嬷嬷太监都不教他规矩吗,怎么看了朕就跑。”

夏日炎炎,我们身处在树荫下也能感受到头顶的火热,嬷嬷的汗像是源泉一般怎么擦也擦不完,宫人衣衫也湿透了,她无可奈何道:“皇上恕罪,小阿哥顽皮,奴才平日又不敢严厉管教,这才......”

“荒唐!定是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不当心,好生照顾着六弟,来日朕见六弟他还是这样,朕拿你们试问。”

宫人磕头如捣蒜,没个敢不从的,我轻斥他,“你也太严厉了,小孩子学什么虽然快,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哀家记得弘昼小时候认个字都难呢,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皇额娘勿要责怪儿臣,弘曕不比儿臣能从小在皇阿玛身边长大,皇阿玛崩逝也快有一年了,儿臣长兄如父,理应好好教导他,等弘曕长大后,儿臣也会为弘曕选个好师傅教他读书。”

“你这样做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谦妃难得见一次弘曕,见到他时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弘曕自生下后一直在圆明园养着,看到谦妃也是陌生的紧,不过这份陌生因着骨子里的血亲很快就消散了,不到半个时辰,弘曕就追着谦妃叫额娘。

弘曕和弘昼的永璧是同年出生,还要比永琏晚三岁出生,他们虽是叔侄,但年龄相当,很快就成为了玩伴,永璋还小不会走路,就在纯嫔怀里好奇的看着他们,锦珂和刚会走路的忻儿玩着手帕,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有了这几个孩子在身边,生活也添了许多乐趣,锦珂是个文静有礼的孩子,越长大越像皇帝,皇帝只有这一个女儿,每天忙完政事,总是要把她抱在怀里,哄的她咯咯直笑。

锦珂长得像皇帝,性子像良和,还会学着良和的样子,站在小凳子上为我簪花,拿着篦子有模有样的为我梳着头发,而我也会从妆盒里拿出分量较小的珠花簪在她旗头上,然后带着她和忻儿一起去戏园里看戏。

忻儿年岁小看不懂戏文,尝尝在那些伶人的咿呀唱声中睡去,锦珂也是看的一知半解,有疑问也不会在看戏的时候问,戏结束了,会问我,戏文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人舍弃性命去追寻爱情吗。

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像戏文里那样可以歌颂或放弃自己生命的爱情,我只能告诉她,无论何时,生命都要比爱情重要,无论何时,都要护好自己的性命。

锦珂还是不太懂的样子,“孙儿有天会为爱情丢失自己的性命吗?”

我失笑,抚了抚她软软的毛发,“当然不会,你皇阿玛是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小小年纪看戏都会看出这些感想,哀家以后都不敢带你去看了。”

锦珂撒娇的晃动着我的手臂,软乎乎的小脸扬的老高,“不嘛不嘛,皇祖母以后看戏都要叫孙儿一声。”

我点了她的小鼻子,与她做个约定,“哀家带你去看戏可以,不过你不能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皇上和皇后,要不哀家就不带你了。”

“好好好,孙儿听皇祖母的。”

九月回宫后,就开始准备先帝梓宫之事。

次日皇帝来给我请安,说起了前朝的事。

“今日儿臣上朝,前朝有大臣询问,是否要在皇阿玛的陵寝旁给皇额娘留个位子。”

生同衾死同穴,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更何况是皇家女人,死后若与皇上合葬,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可我与先帝感情淡淡,我也不是他的妻子,又何来死后与他合葬一言。

我想都没想就说:“不必了!”

皇帝微微诧异,似乎是不敢确定我方才之言,我也知道自己口快了,便解释道:“先帝安葬在地宫后,应以永远安静为主,将来哀家百年那天,若是将地宫打开,哀家不是妻是妾,尊卑有分,哀家心里也不安,况且我朝有先例,也可不必葬入泰陵。”

皇帝思索了一番,在得到我的回复后,最后给了我一个答复:“皇额娘深思熟虑,儿臣不能及,既然如此,儿臣就将孝敬后搁置在皇阿玛的左边,敦肃皇贵妃在右边,泰陵的地宫也就此永久关闭,不再打开,皇额娘的陵寝,再修建就好了,儿臣会让皇额娘百年后,让皇额娘身处在安静的陵墓中。”

我淡然一笑,“如此便好,还需皇帝费心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寿康宫已经建造好,寿康宫南北三进院,院墙外东、西、北三面均有夹道,西夹道外有房数间,很是宽敞,殿内悬挂着皇上亲笔御书“慈寿凝禧”匾额,东暖阁是佛堂,不比我所住的地方小,进去后就能闻到清新的花香和果香,供奉神佛的香案被擦的一尘不染,整座寿康宫看起来是金碧辉煌。

皇帝怕我上了年纪有病痛,格外又安排了御医在这里,还备了常见的药材,如此细心,满宫妃嫔无不赞叹。

寿康宫还没来得及住,我就要和皇帝去雍和宫去祭奠。

坐轿坐了几个时辰,腰一直酸痛,只能靠在垫子上缓解一下。

再回到雍和宫时,门前的松树依旧树立着,院子内的松竹有些枯黄了,叶子也落得干净,十多年没回到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再没当初的那些人,乌拉那拉宛英,年姝瑾,宋璃云,已经是芳魂一缕,我,耿佳如恩,李沛怡,是身居皇宫的贵重妇人,身份好像颠倒了一般,从前的我是府中最不起眼的格格,福晋不喜,夫君不见,生下了元寿也未多得夫君的宠爱,住在自己的晨熹阁中闲看外头花开花落。

原先住的晨熹阁也变成了一个书房,放了一些先帝留下的书和笔墨,我轻轻的抚着晨熹阁门上的梨花图案,梨花被风吹散,只留下不甚清晰的一个影子,也摸不到什么纹路,先帝被封王爷时,我就在这里住,一住就是十余年,在这里我见到了皇帝和弘昼的成长,见证了这个新君的点点滴滴。

陈福在我身后打了个千,谄媚道:“太后娘娘,东配殿已经收拾好了,您进去看看,哪里不好,奴才们再收拾。”

说罢把手伸了过来,我搭了上去,一步一步走到东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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