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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痴儿恋上雾中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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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被悲鸣声惊醒,晴芙在我身旁守夜,我轻声问道:“李沛怡还在哭吗?”

晴芙转过头,说道:“李福晋哭了一日了。”

我摸着被子上绣着的花纹,一针一线皆是我去年缝制,而李沛怡那时却享用着昂贵的苏绣,我在劳累,她在享福,此刻,那张苏绣被子盖在她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吧。

“也是个可怜的,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孩子都走在了她的前头,晴芙,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

“奴婢相信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欺负您和耿格格的事,就是她埋下的因,孩子离世就是果。”

我茫然道:“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太重了些。”

外面的哀嚎声不绝于耳,这样的声音我入府以来听见了三次,一次是弘晖离世,一次是弘昀,这次是惠月,下次呢,会不会是我。

想到这我忽的出了一身的冷汗,给弘昀披上披风,给如真递了手帕,这两件事在我的脑子中来回转着,我害怕这些事会报应到元寿的身上,我和如真合力害了弘昀,却忘记了自己日后也会有孩子,害别人孩子的时候从未觉得害怕,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当然知道失去孩子是何等痛苦。

我不安的翻了个身,晴芙以为我在为李沛怡的哭声感到烦心,她安慰道:“李福晋都哭了一日了,想必也累了,格格还是睡吧。”

我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了弘昀的笑脸还有惠月贤淑的样子,他们还是从前那样,弘昀没有长大,惠月还未出阁,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梦,醒来才发现浑身是汗,我道:“这是怎么了?”

晴芙亦是被惊醒,走过去看了两眼,说道:“是点墨把花瓶打翻了。”

我把被子挪了挪,散散热,说道:“春日猫性子野,点墨虽然是七八岁老猫了,也难免好动,看着点,别让它伤了人。”

“格格放心吧,点墨是最乖巧的猫了,一年到头也打碎不了什么,天申主子一年打碎的花瓶都要比点墨打碎的多呢。”

我淡淡一笑,心里却不太舒服,每当春日里点墨最为好动,前几年也没什么事发生,现下惠柔生病,如果点墨乱跑出去,吓到那孩子就不好了。

我闭上眼睛,说道:“看好点墨,别让它乱跑。”

次日我醒的晚,睁眼一看,点墨已不在屋中,我眉头一皱,喊道:“晴芙,点墨呢?”

晴芙从外匆匆进来,说道:“小主子今早把点墨抱出去了,点墨现在在外面玩儿呢,奴婢看的紧呢。”

我点点头,“那就好。”

十年之间连丧两子,李沛怡如今像丢了半条命一般,加上母家倒台,她恩宠的日子也是彻底到头了,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连最心爱的弘时也不管不顾,看她那个样子,真怕她随那几个孩子去了。

元寿和天申曾找过弘时,本想安慰他,没想到被弘时说了一通。

天申拿着杯子在手里把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四哥拉着我去给李福晋请安,没见到李福晋,见到了三哥,我们俩好心的安慰他,结果他说我们在看他的笑话,真是好心没好报。”

元寿拉着他,说道:“三哥失了姐姐,心情不好,我们就不要在意这个了。”

天申立马弯下身把他当神像一样的拜了拜,痛苦道:“菩萨,您收了神通吧,我们一天挨阿玛说不够,还得挨他说,再有这事我可不去了,你爱去你自己去吧。”

如真绣好了一块像样的帕子,塞到天申的怀里,说道:“额娘给你绣了块帕子,以后天热擦擦汗。”

天申把帕子展开,一颗荷花绣的活灵活现,好像能闻到香味一般,天申说道:“额娘你的绣工越来越好了,再有两个月福晋的荷花就要开了,我看看是荷花开得好,还是额娘绣的好。”

如真点了一下天申的额头,笑骂道:“属你嘴贫,你怎么不学学你四哥,你们两个一块长大,你学识没人家好,连品行都不如人家,元寿要是不拉着你过去,你阿玛又要说你了。”

天申半睁着眼,懒洋洋道:“是是是,我不如四哥,我是四哥身后的小跟班,跟屁虫,我只能吃四哥剩下的好吧。”

我推了推如真,担忧道:“别这么说,小孩子会吃心的。”

天申给我鞠了一礼,说道:“格格此言差矣,若不是四哥挡在我前头,我早就不知挨了多少骂了,我可离不开四哥,我是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的。”

元寿失笑,小小年纪挺直了腰板,像个小大人,他一字一句像个老夫子一般教诲着天申,“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师傅教你的都忘了,我看你什么都没改。”

天申捂住了耳朵,一脸惊恐的说道:“这下学了都要听这些,我不听,我不听。”

说着捂着耳朵跑了出去,元寿担心他出问题连忙追了出去,如真靠在倚在上,皱着眉,苦道:“天申不爱学习可怎么办呢,要不是性格比弘时讨喜,王爷说不上怎么责罚他了。”

我安慰道:“小孩子嘛,淘气很正常的,天申再怎么淘气也从未做过害人的事不是?天申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我们和李沛怡之间的事孩子都清楚,饶是这样,他们都能去给李沛怡请安,这也说明了孩子的赤子之心啊。”

如真捻了颗葡萄吃,说道:“王爷给弘时选了尚书董鄂氏的女儿作为他的嫡福晋,虽说这位尚书是皇上的重臣,但是他早些年就已经过身了,弘时娶了他的女儿,也说明了未来不会借到福晋娘家的力,王爷给他选的福晋门楣很好,但又说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我低下头淡淡的笑,“何止如此,历来皇亲皇子成婚都是有试婚格格的,弘时的试婚格格钟氏,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小官,况且,弘时也到了出府的年纪,怎的王爷还没有让弘时出府的意思呢。”

如真不屑道:“还能是怎么样,还不是李沛怡舍不得,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天天放在眼珠子上看来看去,弘时也没有辜负他额娘的期望,真是越活越没有出息,我看他啊,比不上元寿的一个手指尖儿。”

我笑了,“姐姐怎的这样夸别人的孩子不夸自己的孩子,还好天申是个心宽的孩子,换做旁人,早就吃心了许多次呢。”

如真促狭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还不知道那小子,心从来没放在正地方,你把肺气炸了,他都能乐呵呵的看着你,这混小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混小子和元寿每日都会给王爷福晋请安,两人拉着小手还会去看还在病重的惠柔。

元寿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两条腿自然的垂下,没有一丝晃动,他神色担忧,说道:“惠柔妹妹的病真的很严重,太医说她下个月就可以下床了,可我看她那个样子,一点精神也没有,苦药她又喝不下,真是可怜。”

天申吃了一口苹果,说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明天师傅考试,你功课都复习好了吗?”

“当然。”

元寿自信的回答道。

天申咬着苹果,脸上暗暗的,半晌才开口道:“怎的你看一遍就会的,我得看三遍,这不公平。”

元寿歪着头,好奇道:“那怎么才算公平?”

天申坐直身板,说道:“你我看一遍都会的才是公平。”

如真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恨恨道:“你要是把和别人较量的心思放在功课上,你会比你四哥差吗,要是论起吃喝玩乐,你可真胜你四哥一筹。”

谁知天申还真叫起劲了,说道:“论起吃喝我是胜四哥一筹,论玩乐吗,我可是远不如三哥了。”

我笑道:“此话怎讲啊?”

天申的声音突然变小,悄悄的说:“三哥这几日总是白天出门,晚上回来,有次我从他身边经过,那酒气,大的狠哩!”

天申表情夸张,好似要把场景说的还原了一般,我和如真讶异的对视了一眼,如真不解道:“这真是奇了,他姐姐才过世,他竟然跑出去喝酒,他也是知道王爷对他不上心,自己放弃自己了吗。”

我摇摇头,“王爷何止对弘时不上心,前朝的事忙的王爷通宵达旦,元寿和天申也没见王爷多上心,弘时是王爷的长子,不做表率,反倒是像个世家的花花公子。”

天申说道:“可不是嘛!我还听到三哥和小厮说了一句什么梅儿喜欢梅花什么的,他要送人家梅花呢。”

我面上一惊,这梅儿的名字像个女子的名字,难不成弘时在外与旁人私会,这传出去多损王爷的面子啊。

天申又说:“三哥还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之类的。”

如真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脸色一红,啐道:“呸呸呸,这学的是什么,这弘时也真是的,做了事也不兜着点,还让弟弟听了去。”

天申狡黠的问道:“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天申那个机灵样,便知道他明白话中的意思,一个七岁孩童都明白的事,说明这件事马上就会被人发现,不久就会公开于众。

果然,不到半月,王爷身边的苏培盛就发觉了问题不对,他把弘时出去与女子私会的事告诉了王爷,王爷雷霆之怒下,去调查了那个女子的底细,结果发现,那女子名叫田素梅,是那青楼的雅妓,卖艺不卖身,长相清秀,颇有才情,一次弘时路过那里,遇到了她,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弘时这段时间身上才会有酒气,就是为了陪那个姑娘。

王爷大怒,摔碎了一杯茶,府中的福晋格格都在王爷的正殿中,皆被吓了一跳,弘时跪在地上,眼前一摊碎片,那些碎片似是在割裂着什么,宛如水中被搅动的残月倒影。

“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你身为我的长子,平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还去青楼,你可知道,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要你的阿玛面子往哪里搁。”

一向心疼弘时的李沛怡此时声泪俱下,她控诉弘时,句句泣血,“不孝之子,不孝之子!你姐姐离世不过一月,你竟然在外花天酒地,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

这段话说的悲痛欲绝,王爷脸上的怒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悲痛神色。

“你亲姐姐才离世,你妹妹又在病中,你身为弟弟面无痛色,身为兄长毫无友爱,我要你这样的儿子有何用!”

王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弘时吓了一跳,忙道:“阿玛!素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儿子和素梅什么都没做!儿子,儿子求阿玛成全!”

最后一句话用了浑身的力气,弘时说完整个人都软了一般,然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沉闷而响亮,王爷气的浑身发抖,呼吸急促,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他指着弘时颤声道:“好啊,好啊,你既然要娶青楼的女子,本王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阿玛!”

“王爷!”

弘时和李沛怡同时失声尖叫了起来,李沛怡拖着疲累的身体跪了下来,眼泪断线一般砸在地上,砸出一瓣瓣泪珠,她苦苦哀求道:“王爷,妾身接连丧子,只有弘时这一个儿子了,求王爷您看在妾身多年服侍您的面子上,饶了弘时这一回吧。”

王爷看她的样子不好说重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让所有人都退下。

五日后,便传来了田氏和试婚格格钟氏,作为弘时妾室的身份在下月同一时间入府,王爷最终还是没有惩罚弘时,随便给田氏指了一个官员当做义女,好名正言顺的过门。

由于田氏的身份,此事不能拖得太久,拖得太久给人的把柄就越多,惠月离世一月,亲弟弟就要娶妾室进门,这李沛怡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不过府里的人都知道的是,李沛怡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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