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临死的猫和猫的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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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我重吗？”
“你赶紧多吃点肉吧，整个人轻得就像只有外壳一样了。”
这不是谎话，和泉加奈本就不高，再加上瘦削的身材，可以说是让人担心她有没有患病的程度了。
待和泉加奈在他的肩膀上坐好后，夏目司一只手扶稳她的背部，一只手把她脚上的沙砾拍掉，开始沿着海岸线行走。
按照天气预报，这座岛在十五度左右，比气温更高的水温，拍打着脚的感觉很是舒服。
和泉加奈像是在握着机器人的操纵杆一样，把两只手放在他的头上，一边转动着上半身左顾右盼。
她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长官，侦察兵发现前方三百米处有灯塔，请求加速前进，就往驻扎。”
“全军向右旋转十五度，前进！”
“可以快点吗，我想感受一下在海边奔跑的感觉。”
“那就用自己的脚跑啊。”
“如果我用自己的脚跑的话，说不定还没到灯塔我就瘫倒在地上了，”和泉加奈撒娇般摆动着双脚，“快点快点！”
“保持这个姿势跑步很危险啊。”夏目司站在原地向上跳了一下，她立马被吓得发出悲鸣。
“可以换成背我吗？”这次，双脚站在沙滩上的和泉加奈趴在他的背上，赖着不动。
“行吧。”
“好耶！”和泉加奈抱住他的脖颈。
“现在开始，我要加速了！”夏目司确认她坐稳后，迈开了脚步。
和泉加奈清凉的皮肤紧贴在脖颈上，再加上掠过的海风，有一种迎风而前的满足感。
……
脚踩在了与沙砾不同的坚实水泥地上，夏目司把她放了下来。
和泉加奈不顾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蹦蹦跳跳地走到灯塔周围。
这个灯塔不大，仅仅只是走了几步就绕了个圈。
大概是很早之前就帮助渔民们指引方向了，灯塔的发灰石壁已经有了裂缝。
“这个灯塔能进去内部吗？”和泉加奈试着拉了下门把手，很快就放弃了，“这个门有点松动，司君来试一试。”
“哈！”夏目司猛地抓住已经生锈的门把手，向外一拉，比想象中更容易地就打开了。
不知是否还有在使用，并没有灰尘扑面而来，借门外照射进来的光线，能够看到像煤气炉这样的生活用品。
看来之前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干货上的生产日期，发现距离现在的时间较近，看来直到最近都有人在这生活过。
他们应该没有打扰到住在这里的人吧。
在夏目司想着是否要离开时，和泉加奈找到了这里的电源开关，灯光很快就布满了整个灯塔内部。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向上的螺旋状楼梯，宽度较为狭窄，体型较大的人可能会卡在中间。
在他们两靠近楼梯的时候，能够听到微弱的叫声。
夏目司低下身子，看到黑暗中藏着一对碧绿的眼瞳。
是一只猫。
它的皮毛呈灰色，毛发杂乱结成一团，体型瘦小能看到它的肋骨，身子周围还有散乱的猫粪。
身上已经有苍蝇趴在上面，就像是一只只等待着猎物死亡的秃鹫。
不知道是不是偷跑进来的野猫。
在看清他的模样后，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似乎是体力不支，很快又放弃地躺下了。
即使是他这样的外行都能判断出，这是一只濒临死亡的猫。
“不要过来，”夏目司阻止好奇着想要靠近的和泉加奈，但还是晚了一步。
和泉加奈从他的臂弯下钻了进去，并没有对濒临死亡的猫身上的臭味产生厌恶，而是蹲坐在它面前，把趴在它身上的苍蝇给赶跑了。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善意，猫不再发出排斥的呜咽声，只是用平静的视线凝视着着楼梯下的黑暗。
“司君，听说猫会提前预知自己的死期，然后会离开自己的主人或亲人，静悄悄地独自迎来死亡呢。”和泉加奈轻抚着它的肚子。
“嗯，按照科学的说话，那是为了不在死前留下气味，让自己亲近的对象远离天敌。”
“看来这孩子是离开主人，偷偷溜到这里等待死亡……”和泉加奈为一只刚见到的猫的处境而感同身受，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感觉生离死别这种东西……好讨厌。”
“嗯……”
和泉加奈那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猫的身上，像是通了灵性，它尽力抬起头，安慰般舔舐着她的手指。
平常爱闹腾的和泉加奈，比他想得还要多愁善感一些。
“让这孩子一个人呆着吧，谁都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死状。”和泉加奈抹掉眼泪，“我们去灯塔上面看一下吧。”
像是道别一般，猫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发情期的猫的叫声，听起来就像啼哭的婴儿，而在这只临死的猫的身上，反而多了一层萧瑟之感。
……
爬上螺旋状的楼梯后，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近乎垂直的铁质梯子。
为了不让她摔下来，夏目司选择在她之后爬上梯子，因为她穿着安全裤，他这下可以毫无保留地看着她的裙底。
在短暂的爬行后，他们来到了铁红色的观测台，它被环状的栏杆给围住，大概只能装得下五个人。
体力本就不多的和泉加奈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上休息。
没穿鞋的脚踩在上面，能够感觉到观景台的表面被太阳烤炙得暖烘烘的。
“司君，海洋占地表的百分之七十多，但人类对其的探索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左右……这么一想，本就大的海洋就更大了。”
“看着这样的大海，就更加地使人感到自己的渺小，而寿命更短的猫……在临死前只能躺在昏暗灯塔的猫，就更加渺小了。”
“它一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猫临死前会思考这些吗？”
“谁知道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夏目司骚挠着鼻子。
对于生命的意义，古今中外的哲学家都穷尽一生在探索，并不是他能够大放阙词的地方。
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也有着自己的回答。
“起码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是嘛……谢谢你的安慰。”和泉加奈伸出手来，把他的手握得很紧。
她继续凝望着大海的方向，那是抛却掉伤感，充满了释然的眼神。
在看到那只临死的猫后，她对大海的感官似乎发生了变化。
现在的和泉加奈找回了对大海的兴趣，她像是寻找着大海的变化一般，盯着它长达半个小时。
……
走下楼梯，和泉加奈在临走前查看了一下猫的状况，发现它已经咽气了。
刚刚被驱离的苍蝇又重新扑到它的身上，从人类的角度上看，无法从它的神情上看出，它对死亡是否抱有恐惧。
“我想把这孩子找个好的地方埋了，司君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在夏目司寻找着灯塔内有无可以垫着猫的东西时，和泉加奈毫不犹豫地直接捧起猫，像是对待玻璃艺术品一般，小心地捧着。
沐浴在岛上小孩的惊奇目光中，他们像是送葬的队伍一般把它带到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是粘稠湿润的土壤，想要把它挖开要费很多功夫。
“要我去找岛民要点工具吗？”
但和泉加奈却否定了他的建议：“不了，我想用手给它造个坟墓。”
用手挖开红色的土壤，小心调整着位置把它放进去，最后给它盖上土。
仅仅用手来挖土很是困难，两个人挖坑就挖了近三十分钟。
用一个石块给它做了个简易的墓碑，和泉加奈还在上面献了一束在旁边摘的野花。
她十分虔诚地在墓前说了些什么，接着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
“走吧。”
他们在海边用海浪洗了个手后，走向海堤。
和泉加奈光着脚走在海堤上，把鞋拿在手上，伸出双手保持平衡，七扭八歪地向前进。
“把猫埋在那里，可能到第二天就被蚂蚁给吃成白骨了吧，”和泉加奈说着毫无美感的话，“或是丑陋地化成一团，变成白骨。”
“……”对于这样破坏气氛的话，夏目司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刚刚看到猫的时候，司陪在我旁边真的是太好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被你拉回到现实中。”和泉加奈用不易察觉的话嘀咕了一句，看着夏目司的脸露出微笑。
……
在海堤上走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和泉加奈放行李箱的地方。
不知为何，在这座岛上她无论走到那里都一直带着个行李箱。
但他也找不到理由干涉她。
“这条路好像能更好地看到海呢，”和泉加奈用手指着一条被染成白色的路，“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我们就先在这里探探路吧。”
“行吧，多看看也是好事。”
两人仍然沉浸在猫死亡的伤感中，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嘎吱嘎吱的行李箱滚轮声。
“我坐在行李箱上，司君在后面推我怎么样？”
突然想起了个点子的和泉加奈，不由分说地将行李箱手柄塞进他手里。
他稍微提了一提行李箱，发现它里面可能并没有装什么东西，很轻。
这个行李箱很大，娇小的和泉加奈也能够坐在上面。
为了安慰她，夏目司这次没有拒绝她。
和泉加奈坐在行李箱上，手肘向后握住拉伸杆：“冲刺冲刺！”
因为是沿着海边建的，这条路较为平坦。
不管是行李箱还是和泉加奈，两样都很轻盈，夏目司并不费力地推动着她，看着几乎没有尽头不断延申的道路，仿佛能够就这样一直推下去。
夏目司一开始推动的速度还比较慢，但在和泉加奈的催促下，速度渐渐地提高了。
海浪声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除了她的欢呼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和泉加奈像是孩子一般，兴奋地挥动着双脚。
在夏目司放松警惕的时候，却没注意到眼前近似平坦的道路突然变得倾斜，那是一个坡度较大的下坡！
滚轮在惯性的作用下根本就止不住，而现在刹车只会让和泉加奈就这么飞出去，
可是就算想要维持住行李箱，在这速度下，他也要抓不住行李箱的拉伸杆了。
和泉加奈丝毫没有因这危机而产生危机感，而是完全放开抓着拉伸杆的双手，发出欢呼。
幸好，在道路的两旁是倾斜着的草地，夏目司在她飞出去前，已经抱住了她。
与现在东京的枯黄草地不同，这里的具有浓厚的青草和土壤的味道。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会就这么死掉呢。”和泉加奈乐观地说道。
“你这个笨蛋，在前面就给我注意路况啊！”还在后怕的夏目司用责备的目光看向她。
“这明明是司机的责任。”
“坦克也是需要侦察兵的！”
一直凝视着他的和泉加奈突然抱住了他的脑袋，对着他吻了下去，“我还以为会就这么跟你一起落海殉情呢。”
“我才不是什么无赖派的文学家呢。”
“但是跟太宰治一样女人缘很好呢。”
“谢谢夸奖。”
……
回到旅馆的时候，躺在门口的猫对他们炸毛，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是感受到她们身上同类死亡的味道。
小心地经过它们，他们走进旅馆。
在门口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满脸皱纹的老板娘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请你们稍微等等吧。”
接着他们给她讲了他们在灯塔里看见了那只死猫的事。
老奶奶露出了微笑，她用衣领擦了擦眼镜给他们讲了那只猫的事情。
原来那个灯塔那有个守塔人，年纪并不大，听说是厌烦了大城市的繁忙，特地来这里找一份清闲的工作。
来这座岛旅游的人不多，大部分的经济来源就是渔业，所以他就在亲戚介绍下，平时在岛上做临时工，晚上就住在灯塔里做守塔人。
而那里原来就住着一只猫，他们两就在灯塔里和谐相处，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前几个月，那个男人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死了，但那只猫像是要等着那个男人一般，仍然固执着怎么都不肯离开。
但在老龄化以及人口流出严重的岛上，也没人能担任守塔人的职务了，没有人会在那里陪着它。
除了一些小孩，也没人给它喂食。
“谢谢你们给它喂食了。”
……
“有人认为猫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呢。”
“是这样的。”
“不要在我之前死掉哦。”
“你才是，多吃点肉啊。”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鱼，夏目司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这是猫的报恩，为了感谢司君才给你鱼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