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捂住眼睛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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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迎来了漫长的平静。
没有人说话，他们静静感受着胸口的热量，那种感觉十分舒适，像是徜徉在温暖的光中。
他们确实很渴望能够屹立于阳光下，感受真正的自由，但这种自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了。
半个月时间，短暂却漫长，他们近乎失去了人的特征，变得如同畜牲一样麻木，只有今天，再次感受到了何为温暖与思考。
金士申趴在窗前，肉手挡在眼前，那些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宛若流沙般飞过自己的手指。
他痴迷了许久，脸上不禁浮现笑意。
他们不用再担心被瘟疫夺走性命了。
太阳坚定而缓慢地落下，他们这里将迎来又一个漆黑而麻木的夜晚。
超市最近很是混乱，但今天因为罗井的回归，饭点竟没有人敢造次。
这自然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形成的那种威势所致。
而且罗井知道有必要和这些人讲讲规矩。
最近有很多人随意糟蹋粮食资源，许多面包、饼干都没有吃完便扔在了地上。
长此以往，这里的资源可支撑不了多久，除非这里也有新市医院那样的新人类，并且甘愿为其他人付出行动。
今天罗井坐镇摆放食物的分区，盯着那些人拿东西，他们倒也聪明，知道罗井不同往日，个个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
这就是他讲规矩的方式，只要坐在那里，就没人敢多看他一眼。
等到光线完全黯淡之后，整个超市也陷入了仿佛永久的沉寂之中。
罗井早早回到自己的狗窝，静坐了一会儿，回想自己今天还有什么东西是否遗漏，然后沉沉睡去。
不过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黄毛与赵律抱团，此刻都没有睡，他们的双眼瞪得极大，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不知疲倦，尽可能捕捉黑暗中的一切律动。
在轻微的呼噜声中，他们看到一个漆黑如鬼影般的东西飘过远处的货架。
两人见此，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怎么样，心照不宣地悄摸摸跟了上去。
那个黑影看不清面容，但个子不高，最明显的是其走路时一摇一晃，仿佛重心不稳。
这个特征除了那个瘦小男子还有谁？
他小心地跨过一个横睡于地板上的人，脚尖着地，宛如猫一样走路。一只手则是在胸口摸索着什么东西。
忽然他动作一停，扭头朝后面看去。
黄毛与赵律躲在暗处，自然是没有被发现。
而是一只老鼠弄掉了什么东西，那瘦小男子明显被吓到，等了很久才继续往前走。
“跟上！”赵律小声与黄毛说着，蹑手蹑脚摸了上去。
他们离那瘦小男子只有五六米的距离，若不是超市太黑，瘦小男子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俩。
不过瘦小男子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自己的前面，对后面倒是没有多大关注。
黄毛跟在后面，觉得惊心动魄，头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
按照估计，瘦小男子已经摸到罗井睡觉的地方了。
他们撑死双眼往前面看，恨不得直接站上前去看个清清楚楚！
果然，只见瘦小男子的黑影已经停下来了。
随即，男子像是下定决心，缓缓俯下身，身上的衣物因为挤压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连又疼又痒的喉咙也能在这时生生地忍住不去咳嗽。
看着脚边隆起的那个人形，他一只手隔空盖在被子上，另一只握着匕首，从自己的腰间缓缓递下。
等到离被子只有十几厘米时，男子动作猛地加速！
唰！
后面两人只见到男子仿若静止的身形忽然一个抖动，知道对方下手了，他们的心也都跟着悬了起来，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紧张到心脏都发痛起来。
果然。
“啊！”
一道惨叫声凭空响彻在漆黑的夜里，引得周围的丧尸驻足。
超市的人都被惊动，纷纷惊惧地弹跳起来，毛毛躁躁地从身上摸出了长长短短不知道多少种能被充当武器的东西。
黄毛与赵律等了几秒，这才联袂往前跑去，黄毛点着打火机照亮，两人脸上已经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黑暗中忽然出现强光。
两人被刺得微微闭上眼睛。
待冲到近前时才发现罗井睡觉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还有一人站着，左手捏着一电筒，而那右手，则是直直伸出，反握住口长刀的刀柄。
那长刀直直向下插去，深深没入地面那人的后背。
站着的人，自然是罗井。
他面无表情，看着如此快就到了这里的黄毛赵律二人，冷声道：“怎么，你们也有参与？”
还不待两人答话，离得近的另两个幸存者已经跑了过来。
很快所有人都聚到了这里。
他们看着眼前一幕，被吓得脸色苍白。
那瘦小男子的背部整个贯穿，甚至有血喷出来。对罗井唐刀有映象的人按照刀身留在外面的长度已经看出，那刀恐怕已经没入了地板中。
再看男子的右手，手腕呈现诡异的弯折，一柄匕首被插在他的胳膊上。
然而瘦小男子此时竟然还没有死透。
他不明白，为什么罗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抓住自己的手腕，并将其折断，还一脚扫倒自己，那把缺口的刀更是像锯子一样捅入自己后背？
他感觉到死亡越来越近，双眼圆瞪，仿佛看不见了任何事物，口里一波又一波地涌出大片血液，热气腾腾。
脖子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像是被风吹动的枝条，那是他想要调动身体行动的表现。然而他完全没有动作，只有口中咯咯地发出残喘。
男子身下也涌出一大片血，他的脸色迅速失去血色，咯咯地张着嘴，然而他还是没能坚持太久，双眼兀地涣散，四肢一撑彻底死去。
其余人那里见过这副骇人的场景，想逃又不敢逃，只能看向隐在手电灯光后面的模糊人影——罗井！
空气寂静无比，血腥味弥散开来，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他们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近乎要瘫倒，太阳穴的血管扑通扑通地跳动，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终于，有人动了。
众人仿佛得到救赎般扭头，竟是赵律。
这是这里的人第一次觉得，赵律壮硕的身形是那样的有安全感，仿佛不再是恃强凌弱的混账，而是光芒万丈的英雄！
赵律站出来，没有看向罗井，而是叹息一声，蹲在小个子死不瞑目的尸体边说道：“哎，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挺过去，被这病痛给夺走了性命。”
静，空气凝固。
他这话一说出口，别人甚至连恐惧都忘了，傻眼般看着他，什么叫被病痛给夺走了性命？
有人甚至想提着他的脖子怒骂道：“你在说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罗井的刀现在可还是插在瘦小男子的胸膛里没有拔出来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黄毛竟也在此时走出一步蹲下道：“是啊，挺好一个人，可惜没能挺过病魔的侵袭，哎~”
其他人都傻眼了，这一个两个怎么都在胡说八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是在胡说八道，这是装瞎子呢！
而且他们才想起来，这里是罗井睡觉的地方，结合他们看到的种种，以及他们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大致猜出发生这起悲剧的缘由是什么。
看破不说破，其余几人看了眼赵律和黄毛，在心里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智慧。
还好自己没有被吓到去质问罗井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的蠢事，只会让处于暴怒状态的罗井把自己也一刀劈了。
想到这里，其余几人纷纷恸哭道：“可怜见啊，怎么就病死了呢！”
“你说这药也吃了，针也打了，还是没能挺过去，天妒英才啊！”
这人胡说八道的本事更是厉害，随口胡诌的能力连赵律都忍不住对此人多看了两眼。
不过还有一人没有动作，他的身形浑圆如球，哆哆嗦嗦着，脸色苍白一片。
正是金士申。
黄毛见他没有说话，眉头猛地皱起，站起身，背对着光，看不见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不过金士申在那片黑暗中，发现了莫大的冷意，黄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说，他被病死了，是不是很可怜？”
金士申吓了一大跳，慌乱地看了眼黄毛，又看向赵律，还有其他人，以及隐在光后面的罗井，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个个沉眉凝目，比庙里的菩萨还要凶神恶煞。
那副表情，仿佛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他们就会将自己千刀万剐一般。
金士申脸上的肥肉颤了两颤，脑袋低下，哆嗦道：“是……病死的。”
黄毛表示赞扬般地点了点头，随机又趴下啜泣道：“一路走好啊兄弟。”
其他人也纷纷装模作样起来。
此时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罗井似乎见到了天大的荒唐，发出一声嗤笑道：“呵，既然病死了，早些处理，不要滋生祸乱。”
黄毛起身，赶忙招呼两个人把尸体抬走。
罗井抽出插在尸体中的刀，脸上的表情始终见不到，却听见他说：“你们两个留一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两人自然是黄毛与赵律，他们脸上一沉，随机轻笑道：“好。”
其他人那里还敢多留，一溜烟没影了。
黄毛和赵律留在这里，暗自猜想罗井的心思，前者手已经缓慢摸向腰后。
要是罗井想对付他们两个，说不得要拼个鱼死网破！
罗井将手电随意放下，两人才看清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耐人寻味。
“你们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不错。”
赵律顺着话，不解道：“颠倒是非？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罗井往后一靠，摆手道：“大家都知道人是我杀的，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他的确不明白两人为什么要替他说话，虽然他并不需要。
黄毛始终没有答话，赵律正襟危坐道：“因为你能杀了他，代表你无论是手段还是头脑都很适合在现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我们想要活得长久，必须抓住一根绳子。”
罗井闻言沉思，这话多少有些拍他马屁的意思，不过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害怕瘦小男子半夜报复，说不定现在被抬走的就是自己。
他也的确没想到一个人被逼急了真的会用鱼死网破的方式博一把。
不过他从来没有得罪过对方，对方既然三番两次找他麻烦甚至还要他的性命，这可就由不得他下狠手了。
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一定要留心注意。
不过，这第一次手刃同类的感觉，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