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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难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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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发生谭晓风摔伤这件事,冯旭晖想,这次组织的与纱厂一团支部联合踏青活动,应该是很有意义的。

那天,苏云裳、阳胡子送谭晓风去医院。冯旭晖重整队伍,按照结对子的办法,一个男青年负责一个女青年。韩啸波把随身带着的扑克拿出来,男青年是黑桃、梅花,女青年是红桃、红方,黑桃对红桃,梅花对红方,数字相同的就是一对,结伴而行。

连续几天的绵绵细雨,把道路打湿尚未露出泥土的本色,而是黑沉沉的。可是,周遭的花渐次的开了,绚丽着春寒料峭的枝头,尤其是桃红李白轮番登场亮相之后,油菜花也盛开了。

这一行四十多人的踏青队伍,用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从城区赶到郊外的这片土地。一路上,不时看见一簇簇惹眼的金黄,吸引着骑着单车的“花痴”,发出阵阵的感叹,真想即刻拥她入怀。同时,他们担心着这里的天空也会变脸,深怕会生出像怀春女子一样多情的泪水。

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刻某个机缘,大家心灵感应般地停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奔向路边的花海。冯旭晖说,这简直是油菜花海洋,估计有一千余亩。这些油菜花分布在山间的脚下,极目远眺甚是广袤,有着翘檐白壁的农家房舍点缀在其间,浓郁的青山环抱着一团亮丽的金黄,仿佛大地微微开合的眼光。这随着地形迂回婉转的花丘,像极了一个藏匿于偏远地方的仙子,散淡自在地生活在那里,不争不忿。这一行年轻人流连驻足其中,播洒久违的欢声笑语。这笑声无疑扰到了金色的精灵,也引来了几个村妇,在路边睁着诧异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年年岁岁要开的花,值得你们欢呼雀跃么?

男男女女向油菜花跑去,犹如置身一片金黄的花海,浩浩荡荡的波浪让人晕眩。大家欢快地融入其中,享受着金色手指的抚触。站在大路上了望田垅,那整齐划一的田埂,让这一片油菜花变成了一个个方阵,等候着人们的检阅。

到了仙女山脚下。老天偏偏要考验他们的忠实一般,下起了毛毛状细雨,蒙蒙的,粉粉的。女孩子支起了花花绿绿的伞,行走在寸草不生的酱紫色的山包上,男孩子不遮不掩,接受春雨的抚摸。也有养蜂人在搬弄着一排排蜂箱,好似嗅到了一丝芬芳的气息。放眼望去,确有不少浅黄色的油菜花,精灵一样点缀在起起伏伏的山的各处,点缀在山上的仿佛长在男娃头顶的“一片瓦”,在山下的好似爱美女孩的花裙。

对冯旭晖而言,油菜花实在是一种极普通的花,在老家的乡下,每年春上都可以看到油菜花,只是没有这么大的规模。油菜花对这些城里人,有着一种神秘的吸引。冯旭晖似乎被同伴们感染了,也兴致盎然地拍照、嬉笑。

山不高,大家三五成群地往山上爬。但是,这样的群,依然是“熟人群”,钢厂的小伙子与纱厂的姑娘们各自结伴爬山,仍然没有融合在一起。

谢春鹏四下里找来砖头石块,开始埋锅做饭,韩啸波、邓子聪带着几个男同学找来了一大捆干枯的树枝当柴火,还准备用来烧篝火驱寒。还不错,有人把啤酒的包装盒作引燃材料,把柴火燃起来了,围在篝火周围,形成了自然的活动中心。

做饭炒菜还是女孩子在行,渐渐地女孩子开始大方起来,麻利地操持着锅碗瓢盆,洗洗涮涮。用不着冯旭晖、成月去分工,很自然就有能干的人在“露一手”,显摆一下。

吃饭的时候,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而站,闹腾着,韩啸波提议划拳喝酒,或罚讲故事、笑话、唱歌。纱厂的姑娘们毫不怯火,一杯对一杯,豪爽极了。惹得路上一些学生娃驻足观看。

谢春鹏的中音号终于派上了用场,成月早就对那个圆咕隆咚的铜家伙感到好奇了,就故意为难他,处罚他吹铜管乐器。谢春鹏腼腆地抓头发,没有阳胡子的小鼓,没有冯旭晖的小号,韩啸波的长笛,中音号是很难完成独奏曲的。邓子聪的口技不错,平时喜欢模仿动物叫声,“嘣呲嘣呲”,他的手遮住嘴巴,在一边敲开了“鼓”,是中四节奏。

谢春鹏责怪冯旭晖,为什么不带小号,小号与中音号配合起来是最和谐的,跟长笛倒不是很搭。

“张蔷的《好好爱我》,你来吹,我来唱,好不好?”成月说着,就哼唱起来“我的一份柔情,我的一片心意,都已奉献给了你,不要对我冷漠,不要不理睬我,怕你懒懒地待我……”

在成月的带动下,谢春鹏被推到了篝火边上,被动地吹奏起来。节目之后,姑娘们就对着谢春鹏、成月唱着“好好爱我,好好珍惜……”

谢春鹏被闹得不好意思,就把冯旭晖推出来。冯旭晖不想扭扭捏捏,很干脆就唱了一首歌,叫《爱你在心口难开》。还没唱完,就被逼着交代爱上谁了。

没想到,小曼姐也很活跃,来了个独特的开场白:俺姓胡,来自内湖,爱吃芝麻糊……最后祝各位幸胡(福)。一大堆的胡,为的是让人们记住她姓胡。大家倒是记住了她姓胡,只有冯旭晖知道她是在讲笑话,她实际上姓徐,叫徐曼丽。谁都不认识她,钢厂的以为她是纱厂的,纱厂的以为她是钢厂的。后来,见大家称呼小曼姐为“胡姐”时,冯旭晖就窃笑。

韩啸波只知道她叫“小曼”,不知道她的姓氏,为区别冯旭晖“小曼姐”的称呼,也就喊她“小胡”。他对“小胡”说,不能这么对付,要作古正经表演一个节目。“小胡”很爽快就答应了,却又一个前提条件,她讲一个杂耍的故事,让他配合着单车杂耍表演。这是韩啸波的长项,他满口答应。

回想踏青活动的一幕幕,冯旭晖每每忍俊不禁地笑了。当天回来,曹向荣就把他很苏云裳喊到段机关,研究谭晓风摔伤的事,该怎么处理。

按照规定,上报工伤事故,必须在24小时之内。廖书记显然不想担责任,让他们如实上报中心安全科。这种事情,于公来说自然不要上报为好,否则以后团支部组织外出活动就难了。于私而言,曹向荣是把与纱厂一团支部踏青活动作为“三把火”来布局的,出了安全事故,就像冯旭晖说的那样,这把火真的就烧了自己。曹向荣刚刚上任,很多人等着看热闹,这对他的影响不好。

对于谭晓风个人,上报工伤就可能获得医疗费用上的报销,住院休息应该不会减少收入。但是,上报也有难度,时间、地点都不符合工伤的几大要素,时间是周末休息时间,非工作时间;地点是生产作业区域以外的郊外道路上。

对于曹向荣的分析,三个人都有些为难。曹向荣便一个个问,苏云裳被动地说了自己的意见,给谭晓风做工作,不上报。冯旭晖却有些担忧,谭晓风的工作不好做,除非她自己愿意。又说,去请教廖书记,人家经验丰富,考虑问题周全些,而且显出对他的尊重,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曹向荣不似原先那样抵触廖书记,陷入沉默之中。最后,曹向荣说,他去找廖书记商量,苏云裳去跟谭晓风做工作,争取不上报。

冯旭晖说:“关键的问题,如果不上报,不能让谭晓风个人吃亏,否则怕是傻子才会同意。”

曹向荣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说,肯定不能让谭晓风个人吃亏。

苏云裳拽着冯旭晖一起到了三医院去看望谭晓风。阳胡子一直陪在医院,他说,谭晓风的父亲在焦化厂工亡了,她弟弟顶职,母亲在焦化厂小集体做事。家里重男轻女,对她摔伤只来看过一次,觉得伤的不严重,要求转院去鼎钢职工医院。

谭晓风已经苏醒,嘴巴、眼睛肿得厉害,完全看不到姣好的面容,苏云裳一直揪心,那些做工作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不知道谭晓风多久才能恢复原样,会不会破相。

冯旭晖把阳胡子扯到留观室外面走廊,方便苏云裳单独做工作。

“你一直陪在这里?”

阳胡子回答:“是的,她家说,应该单位上派人陪护,准备去找段里。我看她家暂时没人,反正在宿舍也没什么事,就守在这。”

冯旭晖拍了拍阳胡子的肩膀,鼓励说:“没想到,你平时大大咧咧的,做事却心细如发。你是看她可怜吧?”

阳胡子摇摇头说:“不全是可怜,还有内疚,自责。”

冯旭晖有些奇怪地望着他,问:“你对她做什么了?”

阳胡子似乎难以启齿,经过一阵思想斗争才说:“她的单车,我前几天刚刚给洗过油,我看了她的单车故障,后刹车太松,前刹车调的过紧,遇到大下坡,速度过快而又紧急刹车,就可能倒栽葱。”

他难过,后悔。又交待说:“阿旭,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跟人说,我是非常相信你,你的嘴巴最紧,才跟你说。我不说,心里受煎熬,说了才轻松一些。”

冯旭晖答应不跟任何人说,同时宽慰他说,修车,洗油导致车子出问题,只是阳胡子的分析、猜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没料想,阳胡子一口咬定,就是前刹车太紧的故障所致。

回到留观室,苏云裳在跟谭晓风说着小话。离开留观室之后,苏云裳说,看到谭晓风这个样子,人家还在病床上受苦,就去跟人家谈支持理解一类的话题,太残忍了。

那就是没有落实,马上24小时就到了,是否上报?曹向荣还在等待消息。见苏云裳一脸焦躁,冯旭晖说:“我去跟阳胡子商量一下,让他去问一问,做做工作。”

苏云裳诧异地问:“阳胡子?他去说?合适吗?”

冯旭晖说:“合适,再合适不过了。不过,前提是让段里批他的假,或者安排他陪护谭晓风。”

“他陪护?一个男人,陪护一个姑娘?这不合适!”苏云裳当即否定他的方案。

冯旭晖说了自己的观察与看法。这两个人有迹象表明,可能有好感,或者在谈恋爱。上次韩啸波、冯旭晖跟阳胡子打架的时候,谭晓风态度鲜明地站在阳胡子一边,说阳胡子有担当,像个男人。经冯旭晖提醒,苏云裳想起当时的情景,的确觉得谭晓风反常。她本来话语不多,那天却言辞铿锵。

冯旭晖又说了刚刚与阳胡子的闲聊,阳胡子非常同情谭晓风,称她的家庭很冷漠。又说了那件阳胡子不让说出去的话题,来证明自己的判断。

苏云裳对冯旭晖的感觉表示了认可,让他马上跟阳胡子沟通,让阳胡子休假陪护谭晓风,而不是单位安排,毕竟安排一个男人陪护女人的不妥当的,除非家人、恋人。同时,一定说明,所有的费用由段里承担。

没有办法,冯旭晖把阳胡子再次扯到走廊里,简明扼要地说了段里的想法,请谭晓风理解支持,不上报的具体方案。阳胡子说:“本来就没多大的事,看上去挺严重,鼻青脸肿的,其实都是皮外伤,不上报就不上报。我来跟她说,应该没问题。”

冯旭晖、苏云裳在僻静的楼梯下的角落里耐心等候。大约半个小时,阳胡子急匆匆走过来。冯旭晖听到“咚咚”短促的脚步声,就对苏云裳说:“搞定了。”

说话间,阳胡子就到了,脸上带着喜色说:“她同意了。”

苏云裳握住阳胡子的手说:“太好了,谢谢谭晓风,谢谢你!我们走了,这里辛苦你了。”

阳胡子陪护谭晓风的事情,最终是纸包不住火的。一段时间,成了工务段工余时间的谈资。毕竟,阳胡子的年龄大,一直找对象难。而且谭晓风原本是“高冷”的,个子“高”,面无表情,难得一笑。没人能够想到谭晓风会“下嫁”给阳胡子。

反而,能够让人想到的是,谭晓风跟阳胡子好上之后,谭晓风的母亲到段里找麻烦了。其实,如果不是谭晓风的母亲把这件事捅破,段里虽有传言却没人知道他们真的在谈恋爱。

谭晓风的母亲说话难听,说阳胡子大了女儿将近十岁,女儿大学在读,阳胡子初中毕业,个子也不合适,女儿看上去比阳胡子还要高。她直接找了廖书记,说阳胡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利用女儿摔伤昏迷时对女儿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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