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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婚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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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地说,冯旭晖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固执的人,还是个守旧的人。

对这个已有三年的恋爱对象,他一直在放弃和维持之间彷徨、选择、权衡。

三年的恋爱,他们俩之间唯一值得放不下的,是他们在“蔷薇花开”的那一夜。此外,就只有那让邻居和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吵架声。

每次“战争”结束,都给对方造成了感情上的伤害。

他们多次试图结束,但又似乎并未到感情破裂的地步。应该说,他们有一定感情基础,但性格上的不和,足以让两个好人受到不应该的伤感。其实,他们在各自的心里,都是“优秀”的。

为此,冯旭晖写下了《致酒》:

你是有点苦也有点辣的

我是有点爱也有点恨你

闻到你的时候

浑身散发诱人的香味

你的名字该叫香吧

吻你的时候

却有一种很好的苦味

有苦才能知道甜的珍贵

进入我的身体时

觉到你火一样的热情

一次不要给我太多

让我细细品尝你的真挚

我爱你文静似水的外表

我爱你热烈如火的感情

然而,这两个应该是最要好的人,却忍受莫名其妙的痛苦。他们尝试过放弃,没成功。不是别的,是双方家人不同意。都在说:多好的一对,多好的家庭,为什么要放弃。

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或是应该美满的。冯旭晖的单位上的表现,堪称优秀。有文凭、年纪轻轻就入党了,二十出头就当车间工会主席。而廖红的条件也不错,从小集体顶职到了铁运中心,个子高,有个性,当家应该是把好手。

每次战争后的创伤,总让人窒息,精神恍惚、崩溃,有时候,他觉得吞咽口水都特别费力,胸口的气闷似在隐隐作疼。这样下去,是负责任的吗?对彼此的生命负责吗?

犹豫、彷徨。

冯旭晖选择了忍让。任她怎样的苛刻,他都接受。他变得没有个性,没有生气,没有自我。反过来,廖红说他没血性。

一天,韩啸波从外地出差回来,在一起接风洗尘的时候,借了酒壮胆说,这样吵闹的日子你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按理是劝和不劝散,但我为你不平。

冯旭晖波澜不惊地说,吵架,或许是我们沟通的一种方式。我的父母见面过不了两天不然吵,我的老姐姐夫吵架也是家常便饭。我渐渐悟到,吵架,似乎不可避免。男人和女人,跟谁都是过日子,不可能不吵,只是多或少的问题。你们家里,哪个父母不吵架?

老姐、姐夫从乡下来了,才四十出头年纪,一半的白头发。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以为他们不是姐弟关系,而是母子关系。这也难怪,老姐大弟弟十五岁,从小一直帮母亲带弟弟。在乡下老家时,也曾经抱幼小的弟弟去集市赶场,引得极高的回头率,以为是个年轻妈妈带自己的孩子呢。几十年之后的今天,弟弟带老姐去医院院,医生又误会为儿子领母亲看病呢。

记得,老姐年轻时很是风光,人长得美吧,所以追求的后生也多,后来老姐嫁给了开拖拉机的姐夫,自己也当上了赤脚医生。小冯旭晖不明白,老姐这么漂亮能干,怎地看上长相稍显“潦草”的姐夫。后从杜晓琳不经意的聊天中得知,是杜晓琳做的介绍,是肖锦汉请的“婚托”,说是姐姐出身不好,在老家抬不起头,不如嫁到这山冲里头,找个有文化的,也挺好。

小的时候,冯旭晖总爱看着老姐的脚,不明白她为何明明穿着鞋,还称为“赤脚医生”。乡下人生孩子都有接生婆,老姐是卫生所的,方圆几里的村落都请她看病,一次有个难产的,老姐出马才保得母子平安。从此老姐名传四方,只要有钱的人家,生孩子总会请老姐去家里坐镇,以防万一。冯旭晖小时候在寒暑假时,喜欢去老家家的山冲里玩,是老姐的“跟屁虫”,所以见的“大肚婆”多,她们总爱拿着糖果逗他:“旭牯伢子,乖,说说看,嫂子是生弟弟还是妹妹?”小冯旭晖总是瞅她们给糖糖多少来回答,给多的就说是生弟弟,给少的就说是生妹妹,给多而且糖糖又好吃的,就说会生双胞胎,反正说对说错又不负责任,没想到瞎猜还真是猜出了名气来,命中率蛮高。

大姐如母。听说冯旭晖的姐姐来了,廖显祖、毛锡梅带着廖红过来看望。听姐姐说起冯旭晖小时候的事情,大家都笑。毛姨却说,没想到,冯旭晖那么调皮,一点都看不出。姐姐说,阿旭进城跟父亲生活之后,被父亲严管,慢慢就长大了,懂事了。

毛姨也说,廖红小时候也是孩子王,野性得很。但是,女孩子舍不得打,所以,野性还比较多。希望冯旭晖以后要让着点儿。

姐姐飞快地替弟弟答应说,会的,阿旭是个很心善的人。但是,彼此都要宽容些,要学会给台阶下,否则,他的性格出来了,火气冲天的,蛮吓人。有一次爹爹拿扁担打他,他看见扁担来了,也不躲闪,硬是扛着。

等廖红一家人走了,姐姐问冯旭晖:“阿旭,你跟廖红扯皮了?”

“我们扯皮是家常便饭。”

“现在还是恋爱时期就扯皮,那还得了!那以后结婚过日子,还不打架了!”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让着点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打不起来,放心。”

“怎么让,让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要知道,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怎么让都是徒劳。”

“你是说你自己吧?”

“是呀,我的教训就是活生生的,没想到我的老弟也是这样!老姐我是身不由己,你是怎么回事呀?”

冯旭晖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思索着怎么正确回复这个问题。怎么回事?说是廖书记、毛姨一家人,特别善待自己,可怜自己这个没娘的崽?说是他们这个家庭特别温暖、民主,不像父亲那样军阀作风,感觉到家的温馨。说是廖书记培养自己入党,也自己鼓励压担子,当团支部书记,当工会主席,于自己有知遇之恩?

这些都是廖红父母的事,跟廖红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么说,姐姐会痛骂自己一通的,结婚之后,你是跟廖红一起生活,还是跟廖红的父母呀?

冯旭晖选择了沉默。

姐姐就不再问,看着新房里崭新的设施,还有墙上挂着的时尚的结婚照叹气。她返身问冯旭晖:“你这些,老冯不知道吗?”

“知道的呀。他说,看廖红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廖书记是党支部书记,虽然是个当官的,但是为人和蔼,没有官老爷的架子。毛姨是食堂炊事班长,也是不简单的。有这样的父母,他们教育出来的女儿不会差。”

姐姐说:“老冯就是看谁都不错,要是娘在世就好了。唉,不说了,万般都是命,挣也挣不脱。”

话音未落,听到廖红那边打电话,非要买烂漫牌白色高跟鞋,冯旭晖就埋怨,怎么不早说?姐姐就知道,事情蹊跷……

谢春鹏去河西大百货公司买白色高跟鞋,电话过来,没有“烂漫牌”,只有“蓝裳牌”,而且,后者名气更大,可不可以。冯旭晖当即回答,没有选择,也没时间商量,当然可以,赶快往“大树下”那边送。

冯旭晖上了租来的小轿车,到了“大树下”接亲。正好谢春鹏的摩托车带着白色高跟鞋也到了,赵芳菲快步上下楼,接了鞋盒子就往楼上跑。

冯旭晖带着人,到楼上敲门,不停地往门缝里塞红包,但是,迟迟不见穿着婚纱的廖红开门。

最后,冯旭晖只好大声哀求,说时间来不及了,集体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屋里传来廖书记的斥责声,继而是毛姨的哭泣声。冯旭晖在外面,感觉到屋里的气氛都要炸裂了。

终于,屋里的门打开了。廖显祖第一个出来,接着是师娘夏菊英和赵芳菲,然后是黄满志和廖红的弟弟,就是不见廖红和毛姨。廖显祖对冯旭晖说:“我们先走。”

冯旭晖不解地看着廖书记,不知道“先走”是什么意思?难道廖红跟毛姨“后来”?但是,自己的手被廖书记强有力的手拉扯着,往楼下走,他只好跟着下楼。

俱乐部排练厅的礼堂台上,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宣布参加仪式的各级领导的名字。冯旭晖进到集体婚礼现场时,看到每个卡座里的客人都喜气盈盈地期待着。冯旭晖进了属于他的6号卡座。老冯和姐姐、姐夫都在座了。

老冯站起来跟廖书记握手,问:“怎么不见廖红?”

廖书记说:“亲家,不好意思,廖红在耍性子,非要穿什么‘烂漫牌’的白色高跟鞋,没有买到,不肯来。我叫了伴娘小菲先替代把仪式程序走完再说……”

老冯半天没回过神来,口里念叨:“伴娘替代?小菲,那个跟廖红一起来帮我搞卫生的妹子?”

“是的。”

“这算怎么回事!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没办法!小菲这里也不肯,还是夏菊英做了很多工作。”

看看赵芳菲,一脸的不高兴,好像还有点紧张。

冯旭晖一时没有想清楚,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该怎么应对。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宣布,集体婚礼开始,请17对新人上台。庄严而悠扬的门德尔松《婚礼进行曲》在大厅里回响时,17对新人双双对对相挽而入。

冯旭晖的手被人强行拉扯着,跟同样被人强拉着的赵芳菲的手,挽到了一起,僵硬地朝着前台走去。站在一个比人还要高得多的大红“喜”字下,冯旭晖故作镇静地看着在变幻的灯光下,那闪闪发光的“鼎钢青年集体婚礼”几个大字。

今天的新娘格外妩媚、光彩照人,今天的新郎都很潇洒、帅气。主持人说完,顿时,掌声骤然热烈地响起,两边的人群向新人们抛撒着彩色的细碎金纸,冯旭晖飘飘然一时竟然不知是怎样走过那长长的大厅的,迎面刺眼的灯光,将脑子洗得一片空白。

苏云裳、秦简远代表17对新人做了讲话。苏云裳身穿白色婚纱,就像仙子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小曼姐则是一身红色的婚纱,贵气逼人。再看看身边的赵芳菲,白色连衣裙衬着素洁的脸庞,端庄美丽。如果只是伴娘,一定不会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伴娘。但是,作为新娘子,在衣着上显然稍逊风骚。

果然,在主持人介绍冯旭晖、廖红这一对新人时,对新娘子的评价是“端庄,朴素,耳目一新”。

在新郎新娘交换信物的环节,秦简远给苏云裳送了一个硕大的钻石戒指,并大声宣言:“有道是十指连心,我用这枚沉甸甸的钻石戒指,牢牢地套住她的手指,就是套住她的心。”

曹向荣送的是一枚镶着花边的钥匙,解释道:“这是一台铃木摩托车的钥匙,让我的爱人徐小曼快乐而浪漫。”

冯旭晖原本准备了一个项链,里面嵌着一张合影,就是让对方时时刻刻看到,分分秒秒想到对方。刚刚,他悄悄把项链里面与廖红的合影照片抠出来。他把项链戴在了赵芳菲的脖子上。

在介绍他们最初认识并产生火花的时刻,秦简远称,他与苏云裳是工作夫妻,经常在办公室加班,当护花使者送美人下班。有一次,苏云裳骑单车摔伤了膝盖,于是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故事。

曹向荣在介绍他与徐小曼的故事时,是一个打赌的缘分。他们两个多年以前,被介绍人拉到一起见过面,但是缘分没到。直到不久前,父母催着结婚,答应介绍人再见一个,而且心里面说,就这个了,不管对方什么样,这个就是命中注定的一个。结果,相互都笑了。不同的介绍人,把同一个对象介绍给对方,这是小概率事件。

冯旭晖说的时候,没有说人们耳熟能详的关乎廖红的“是未来的岳父岳母看中了郎崽子”“感恩”的调子。而是说了师父赵德惠的文字、书法奇缘,说了师娘夏菊英把自己这个“没娘崽”当成儿子看待,过年过节留他吃饭,与父亲闹矛盾的时候,劝他理解父亲的严厉是一种爱的表现……

主持人问冯旭晖,新娘什么时候最可爱,冯旭晖说,什么时候都可爱,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而主持人坚持问一个“最”字,冯旭晖看着赵芳菲,赵芳菲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回答“撒娇的时候”时,礼堂上掌声雷动……

表演才艺的时候,主持人看冯旭晖的长相酷似张雨生,童子头、近视镜,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像,就让他模仿张雨生。

冯旭晖唱歌也还是可以的,但是他的嗓音不似张雨生那样尖厉,而是浑厚、凝重。他喜欢唱些抒情、慢节奏的,不似张雨生那般欢快。早些年,他仿唱《蹉跎岁月》、《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很可以乱真的。推脱不下,冯旭晖唱了一首,不是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而是童安格的《耶利亚女郎》。

优美的旋律与歌词优美的意境,加上冯旭晖不时朝着赵芳菲掩饰交流,让赵芳菲如痴如醉,此时此刻,她就是旭哥哥的“耶利亚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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