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丘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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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埜尝试用通过“誉”与“毁”这个两个字，曲线解释何为“荣宠”，但当他这话说出口时，声音是越来越轻，越来越没有底气。
毕竟，他未曾经历小太子所遇的一切人事物，自知是没有资格评判些什么的！
可看着太子殿下眼中的期待，乔一埜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头了，索性往床边的圆凳上坐好，然后顿了顿话，再继续道：
“殿下，我这番话，说得不好。您不该将我作老师看待，应当是作一个玩笑听才对。
人一生，说什么都是真的，做什么也都是真的。没谁会弄些自己认为不利于自己生存的事。
所以，殿下，众誉与众毁，皆是丘泽之意。而荣宠，不过是另一个解释罢了。”
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吧，乔看看选项3：
【将一切如实相告，但必须让太子认为，这是来自陛下的荣宠】
蛇君为他这段话的打分堪堪过去及格线，能通关，但这关过去后，因为这关分低导致的困难下一关又该怎么办？读档再来一次吗？！
不！他受够了！已经卡这第三次了！
再卡下去，还像话吗？
蛇君说，我身处这方时空，一个百年，便是【望川】的一年，又是现实止步停歇的一年啊！我还有多少青春岁月可供消耗？
等我登上塔尖之时再回头，丫丫，她还能认出我来吗？
小太子读不懂王籍眼中的纠结，在病榻上养病的这几年，他见到的人越来越少，已经许久不懂人心了。
因为没有新鲜事物的加入，所以他一直被困在孩提时，那些被大家框死的谣言中，一直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自觉断药，离世，还丘丽泽一个平静。
陛下的心意往往显露于宫里头的一切东西上，而朝堂，他虽病重远离，但到底活在宫中，宫人嘴碎的片刻就是他探听局势的时候。
暗卫既然纵容，说明陛下、刘将军和王相，都是默许的吧。一直都要我清晰认知，我是丘泽的太子殿下，是陛下的儿子，也是一位将死之人。
太子殿下的沉默更印证了蛇君的打分，乔一埜心头一麻，决心继续等，反正他总得吱个声的。
等候答复的这段时间并不长，暗卫密切注视两人，太子知道老师不会平白无故走上那么一趟，更不会无端端穿了官袍，在休沐的日子入宫，必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需要一份想当然的理直气壮。
“好，那我就当王公给我开个玩笑。只是这笑点在哪，我还未觉到，不知王公可否再来一次？”
小太子捧在手里的暖手宝渐渐凉了，他把它拿出被窝，又将暖被团起，紧紧拢住自己，试图困锁终将流逝的暖意。
这具身体，生病了，天寒的时日里，怎么熬，都是冰的，冰凉凉的。
断头台高高拉闸，乔觉得自己后背一凉，冷不丁地开口的那一声居然打了个颤，更慌，应急处理道：“哎呦，这天可真冷啊。”
说罢，他又搓搓两掌，缓解紧张的同时，思量一番后，决定给这位太子殿下上个“眼药水”。
反正横竖都是死了，要么被刘将军先利用后抛弃，要么被陛下祭天，再不济也得被我“杀”了，然后换个完好无缺的海少平上去。
这位殿下还有第四个结局吗？
如果他这病是假的，或许会有。
但暗卫时刻盯着，轮班盯着，是假病也只能真病啊，哪还能有个称心如意的结局呢？
“好，那臣便再来一次吧。就当是见面礼了。”
好久不来探一次，乔也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只惦记着任务和通关，貌似不太人道。
既是礼物，断没有不带包装的理。
乔一埜拿出30分钟，1000字作文的应试能力，开始忙活，要搞一篇议论夹抒情，还得末尾点睛，搏君一笑的作文。
征得小太子的同意，乔笑笑，问话道：“殿下觉着，自己就该这么躺着吗？卧病在床？”
小太子积极配合，摇摇头：“如果可以，我也想走出屋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殿下要试试吗？现在。穿上御寒的衣物，裹一床被子，走出这个屋门，到外边去看看。”
这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了。
乔一面恨不得重来一次，可一面又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怎样更实际的方法，去劝告他：别躲着。
小太子静静看一眼王籍，又看一眼角落里的影子，快快穿上大衣，套上鞋袜，裹起一床棉被道：“走吧，老师，你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吧。”
暗卫是不能走到光明处的，露脸是大忌。
但外面的世界，到处都是光，只这一条通往光的路上，被黑暗全副笼罩而已。只要走过去，一切便不再如往常一般了。
乔一埜被小太子的积极给吓到，忙扶着他坐起，然后一咬牙，狠狠泼一盆冷水道：“殿下可以吗？不要勉强。”
“不试试，我也不知道，我行不行。”
小太子的乐观全部化作乔臂膀间的受重，他的身体确实生病了，两腿才下地，就软得不像样，走一两步，也许没什么问题。
但东宫太大了，真的能，迈出那道槛，然后看一眼屋外的世界吗？看完后，又还能再走回来吗？
“殿下，让臣抱起你走一趟吧。”
乔想补救自己犯下的过错，他在先前说开头时，压根没料到，事态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当着暗卫的面，如此挑衅，明日之后，这位殿下，还有王家，能好好的吗？
对此，乔深表怀疑。
小太子不是不知道，但他仍站了起来，他仍搀着王籍，坚定道：“我要自己走过去！”
东宫煞星的名号是别人给的，一身的病痛是别人给的，昏天暗地的日子，日日糟心，这所有的一切当真都是别人给的吗？
如果我不认，谁又能伤害我？
如果我要死，谁又能拦下我？
他一生都在棋盘上度过，被生母抛出的求生之物，朝堂上制衡局势的弃子，宫人劳作饭后的谈资，好多了，这宫里的无一不是“毁”。
哪还有“誉”，那便不要“誉”了！
无“誉”无“毁”，丘泽之荣宠干我何事？无须再自否，无须再逃避，不过就是一个人，一条命。
一整个丘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