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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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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距离皇帝与十几米外的花坛后,伊莎贝尔优雅地提起裙子,对罗贝尔躬身行礼。

“初次见面,妾身伊莎贝尔·德·布拉干萨,维克托·德·布拉干萨伯爵之女。”

“哦,嗯,很荣幸见到你。”

罗贝尔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趴在花坛后偷窥皇帝和未来的皇后。

从侧面感知着对方毫不在意的眼神,伊莎贝尔微笑着挡在他的面前。

罗贝尔眉头一皱,向右挪动几步,然后伊莎贝尔又紧接着追了上来。

“……女士,这是何意?”

“偷窥他人的爱情可不是绅士所为。”伊莎贝尔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真正的绅士应当寻觅属于自己的爱情,不是吗?”

罗贝尔义正严辞地反驳道:“不,我认为观察其他人的爱情更有意思,而且我不是绅士,不要用贵族的规矩干扰我。女士,你挡到我吃瓜了。”

伊莎贝尔伸出的柔荑尴尬地顿在半空。

“以及,女士,您真应该洗一个澡,您身上的味道隔着一栋房子都能飘进我的鼻子,让我误以为是谁家厕所炸了。”

罗贝尔一脸不爽地斥道。

“洗澡,洗澡,洗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保持身体的洁净,怎么能侍奉好上帝呢!你想熏死耶和华吗!”

伊莎贝尔绞痛地按住丰满的胸口。

不是,是教会劝信徒保持身体远离水源,避免灵魂被洗刷。怎么她反而成不敬上帝的了?这人读得是哪家的圣经啊?《古兰圣经》吗?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想法:主教,您是否清醒?

罗贝尔则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绕过了她,蹲在另一座花坛之后。

“哎,你若有那皇帝三分之一有趣便好了。”

伊莎贝尔嘟着嘴,踏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花园。

可惜,事态并没有如罗贝尔所期待的一般发展。弗雷德里克紧张地送出宝石后,仅仅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二人便各怀心事地离开,让他大失所望。

罗贝尔:“所以说楚男很无趣。”

“主教,原来你在这里。”

鬼一样的约翰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摞文书,之前的单片眼镜也换成了正儿八经的双片黑框。

只是看着漆黑的镜框,罗贝尔就不禁有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岁月流逝之感,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过去了1s。

“怎么了,大人?”

“没。”罗贝尔感叹地道,“你的眼镜让你看起来很会讲英语。”

“您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是英国人。”

“是啊,开个玩笑——不说那些,大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约翰埋怨地推着眼镜,“倒是您,一点领导的样子也没有,凡事都交给属下,您不担心被分走权力么?”

“好啦好啦。”罗贝尔拱手投降,“你也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嘛,招揽几个得力干将,然后和我一样当个快乐的甩手掌柜如何?”

即使在和罗贝尔交谈,约翰依旧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一目十行地浏览怀里的请柬,用炭笔记录下一条条座次与活动的安排细节。

“我是您的机要秘书,这都是我的分内职责,再说,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机要秘书不等于光杆司令。”罗贝尔眉飞色舞地说道,“艾伊尼阿斯先生跟我说过,他当年做秘书时招徕了二十名幕僚,把绝大部分散碎工作都分给了下面,工作十分轻松。”

约翰仿佛认可地点点头,然后毫无预兆地打开了话匣子:

“当然,问题是,本质上,对统治团体的规模扩充应当通盘考虑您个人的经济状况乃至整个国家系统的承担能力,从长远角度来说,我原则上要求,如果主教真的相信您个人乃至奥地利乃至帝国金库有足以负担庞大官僚体系的能力的话,我可以同意您的观点。”

罗贝尔瞠目结舌:“你直说没钱不就完了?不能简短点说么?”

约翰义正严词地拒绝道:“严谨性与完整性是语言至关重要的因素,恕我不能在这一点退让。”

朱利奥焦虑不安地在风车附近徘徊。

宽大的十字扇叶慢悠悠地随风旋转,带动着内部的石磨转动,将一粒粒新鲜的麦子碾磨成细碎的面粉,最终从石磨出面口流入皮口袋。

晚秋的风停歇的间期,磨坊主抬手拍拍老驴的屁股,后者没有立即用后蹄踹翻不知死活的老搭档,细长的尾巴甩了几甩,悠哉地拽着石磨绕起了圈子。

“怎么还没来。”

坐在风车旁边的大石头上,一身便装的朱利奥托着腮帮子,遥望通往南方的小路。他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两天,从清晨一直等到太阳落山,闲暇时就在周围的农场帮衬农活,收获了不少的感激。

“这都迟到三天了,不会出事了吧。”

他拿起一块农民伯伯烤好不久的黑麦面包塞进嘴巴,粗糙的麦壳纤维与麦香在口中交汇融合,是朱利奥无聊时光中不可多得的美好。

一直等到中午,秋日高悬,躺在大石头上打盹的朱利奥突然被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惊醒。

“还有多远?”

“应该不远了,绕过那片庄园,向东北再走10里,就能看见城堡了。”

十几匹奥地利骏马在他迷蒙的睡眼前缓缓经过。

朱利奥揉了揉眼睛,望着两个熟悉的背影,欣喜万分地大声喊道:“喂!江!雅各布!”

前方,一个是被锻冶炉的火焰熏得肤色接近印度人的年轻女孩,一个是杂乱胡须遍布腮络的三十岁壮年汉子。

“朱利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这座模仿古罗马斗技场而建造的环形赛场之外,列成一排的短管青铜炮对天鸣放三十六次空炮。

五百名火枪手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等候室进入辽阔的比赛广场。他们高举火门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灰色的焦烟喷涌而出,引起全场观众男女一致的狂野尖叫。

陌生的震撼与爆鸣,令这些来自帝国各地的客人兴奋异常。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火药武器,甚至不少人之前从未有过火药的概念——尤以东北德意志的蛮荒地区贵族为主。

虽然东道主奥地利一方没有刻意展示火药武器的杀伤力。单凭这股轰鸣的气势与压迫,起初令不少人心生畏惧,但紧接着,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我们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国家,法兰西人、英格兰人、勃艮第人拥有的武器,我们德意志人如今也有了!法国人把几门巨炮架在边境上,就令阿尔萨斯洛林根的人民寝食难安的日子已是过去式,我们伟大的德意志民族,从此站起来了!

——当然不至于这么夸张。

不过,帝国的臣民贵族不得不对弗雷德里克这位“得位不正”的皇帝另眼相看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假如之前有公侯伯子男的贵族老爷在打着推翻弗雷德里克,另立更好操控的拉迪斯劳斯为帝的心思,那么如今的众人更专注于思考“如何在一个弗雷德里克统治下的神罗帝国谋取最大利益”。

这个从潜在的变节者到时局的接受者的神态转变,高居顶峰宝座的帝国皇帝弗雷德里克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他满意地看着局势如他所料的发展,摩挲着食指上的紫宝石戒指微微一笑。

“博罗诺夫,克里斯托弗,感觉到了吗?”

“当然。”克里斯托弗环抱双臂,“大哥您的势力与权威,我想这帮外地的臭老九已经清晰地理解了。”

“唔……”

同为外地臭老九的博罗诺夫脸庞剧烈地抽了一下。

“怎么了,伯爵?”弗雷德里克关切地问道。

“啊!没事。”博罗诺夫急忙捏捏脸蛋,表情转为毫不掩饰的谄媚,“陛下千秋万代,英明神武。神授王权,四海归心,九州万方的臣民纳头便拜,理顾宜然,因此微臣并不惊讶。”

“哈哈哈,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会说话!”

心情大好的弗雷德里克嘴角高高咧起,摘下了自己的紫宝石戒指随手丢给了他:“拿赏吧。”

“哎!拜谢陛下!吾皇隆恩,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好了好了,朕明白你的心意了。”

“是,谢陛下!”

博罗诺夫喜不自胜地将戒指当场戴上手指,当着弗雷德里克的面热情地亲吻。

一旁的克里斯托弗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

哪怕身为皇帝的是自己的亲哥,他依然对博罗诺夫这样毫无贵族操守的公然谄媚态度深感厌恶。

其中不乏他作为坚定的“主教派”支持者的偏心,但更多是传统贵族对尊卑贵贱的独特理解的因素所致。神罗有着极其完善的等级制度,以及确立帝国根本宪章的成文法——《1356年金玺诏书》。

传承自古罗马精神的成文宪章,一方面把各级贵族钉死在固定位置,一方面也限制了上位者的权柄,把高位贵族对下位贵族的压迫限制在了极其有限的条款内,令下位者毋需对上位者献媚以换取信任和苟活。

像博罗诺夫这样为上位而不择手段的行径,对其他人而言就是纯纯的“恶意竞争”——搞得我们这些不献媚的人很不识时务似的。

博罗诺夫挑衅似的对克里斯托弗展示着自己新得的宝石戒指,后者轻蔑一笑,露出了自己胸前哈布斯堡家族的纹章。

小样儿,跟皇弟争宠,你特么找死呢。

三人间形成一种奇妙的氛围。

就在二人差点打起来的间歇,侍从敲门走出,跪倒在皇帝身后。

“陛下,主教大人求见。”

听到这句话,博罗诺夫当即垮起个批脸,克里斯托弗眼前一亮。

弗雷德里克面露喜色:“快快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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