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切的一切（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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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笼罩着天空，暴雨在空中连成一条细丝。
欹身上的血水渐渐被雨水冲刷干净，但她的皮肤上却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鲜红纹路。猩红的光芒包裹住欹的身体，如同一团凝固的火焰。
欹大步走向平整山巅的中心，仰头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果然是你。”欹捏紧拳头，死死的注视着我。
我转过身来，带着微笑俯视着欹，“你终于来了啊。”
欹拿出权杖，“你真的是个很让人讨厌的家伙。”
“没办法，”我摊了摊手，“但有一说一，我赞同你的想法。”
“你确定你要——与我为敌吗？”我把双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的俯视欹。
不符年龄的凄美笑着，欹捂着自己的心口，“我的痛苦，我的命运，我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人的一场游戏罢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人取乐，这是多么的可笑！凭什么？！为什么？！
凭什么我生来就要承受那决定世界走向的重量？！为什么我为之痛苦为之欢乐的一切只是他人的娱乐？！
那些麻木而卑劣的家伙，只因他们生来就比我们高一个维度，所以他们就能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控制我们的一切？！
我恨啊，恨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恨我心中的情感不会有第二个人理解。
那些玩家把我们作为一场梦去消遣娱乐，就已足够可恨，而你则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游戏！你算个什么神？！你知道我心中爆发着怎样的情感吗？！”
水珠从欹的眼角落下，不知那是雨滴还是魔王的泪水。
自无上天穹而降的暴雨，下在了艾斯兰德，也下在了欹的心中。
欹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很久很久以前，我憎恨着身为魔王的自己。凭什么我就要与勇者决战，我才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那时的我，天真的让人心疼。
在经历了许许多多事情之后，在见到了许许多多痛苦之后，我开始慢慢接受魔王的身份。凭什么魔族生来就要代表混乱，凭什么我们永远是失败的那一方？
我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那时的我，还在不服气的和命运抗争和自己抗争。
而慢慢的，在认识了莉卡之后，在认识了什么叫做勇者之后，在亲自见证了她守护的那份美好之后，我不禁开始想：如果就这样被莉卡杀死，就这样接受这份命运也无妨。
为了这份美好献出自己的一切，似乎也还不错呢。
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啊哈哈哈！！！
正当我想放下这一切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又给了我一份大大的惊喜。
我的一切，我的痛苦，我的矛盾，我的挣扎，都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一切只是个游戏？你说啊，用你的能力告诉我，我该怎么接受这一切？！”
欹低着头，尽情的宣泄着自己心中的烈火。
莉卡的声音在欹身后传来，“老师……”
身子颤了一下，欹猛地回过头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莉卡倚着勇者之剑，“在校长先生说他赞同你的时候我们就站在这了。”
欹转过身去，“哪凉快哪呆着去！别逼我把你们也一起杀了！”
欹转回身，心中叹息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死在那家伙的手下，死在勇者手下才是魔王的归宿啊。
为欹拍手鼓着掌，我缓缓落到地面上，“她们四个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说的话她们应该还不明白。”
欹死死的盯着我，眼中的火焰越发旺盛，“那个令人憎恶的家伙就是你们信仰的神啊，全知全能的神，创造一切的神！”欹咬牙切齿的喊到。
赛琳捂着嘴，“怎么可能……”
我微微弯腰，“抱歉一直瞒了你们这么长时间。”
“还记得新年夜我们见面的那天我说了什么吗？”我踱步走向欹，眼中满是温柔与平和。
“你想干什么？”欹握紧了权杖。
我停下脚步，“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还不想动手。”
“你应该记得我那天说过，我是‘为了回应某位信徒的祈祷’才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吧。”我微笑着望着欹，“那个信徒，就是你啊。”
……
茵蘩一步步向着山顶走去。
望着身后追上来的玩家，茵蘩与菲利普三人加快了脚步。
“这些可恶的暴徒！”菲利普向后砍出一道剑气，送走了不少玩家。
茵蘩沉默的向上走着。
就在快要登顶时，茵蘩看着悄悄凑到自己身后的菲利普三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菲利普看了一眼站在最后一段阶梯上的茵蘩，“公主殿下，还请您先行一步。等属下消灭了这些暴徒之后，自会和您和勇者大人汇合。”
茵蘩握着胸前的贤者之石，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菲利普三人对她来说如同父亲，茵蘩不想也不能抛下他们就这样离开；而同时，虽然她知道自己帮不上莉卡什么忙，但她希望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刻，自己能站在莉卡的身旁。
只是站在身边，就已足够满足，就已足够奢侈了。
菲利普给威廉用了个眼色，威廉与乔治点了点头，嗖的一下跳起。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被抬起的茵蘩大声问到。
三人把茵蘩向山顶扔了过去，“请您不要担心我们，放心的去吧！”
眼前模糊，茵蘩在空中望着三人冲入敌阵的背影，“我要积攒多少的幸运，才能再遇到一个你们这样的人啊……”
……
随着我说出那句话，尘封的记忆一下涌入五人的脑海。
莉卡捏着青筋突起的额头，“校长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下巴，“这可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在无尽的平行世界中，有两个十分相似却也差异不小的世界。
在一个世界里，艾斯兰德独立存在，没有玩家也没有游戏系统，我们就称这个世界为世界A吧。世界A中的欹和莉卡，是名副其实的勇者与魔王。
而在另一个世界，艾斯兰德就和现在一样是依附于另一个空间存在的低维世界，我们就称这个世界为世界b吧。世界b中欹是游戏中的Npc，而莉卡四人，则是得到了勇者之名的玩家小队。
灵魂的奇妙之处就在此处，即使生活在不同世界，相同的灵魂最终也都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在魔王与勇者决战的那一刻，两个世界的时间重合在了一起，世界A与世界b猛烈的撞在一起，绽放出那吸引了我的火花。
撞击之后，世界A与世界b仍要走向自己的道路。世界A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走了下去，但世界b却严重的损伤了。
严重到甚至连承载着世界气运的勇者之剑都落入了时空乱流，掉回了三千多年前，砸中了坐在家中的某个倒霉邪神。看似稳固的时空，在世界间崇高的伟力前，脆弱得宛如一层薄纸。
为了修补伤势，世界b的时间发生了回溯。
但时间回溯也不能修补一切。在世界与世界的撞击中，有些灵魂与异世的自己缔结了联系。
这些蕴含了异世之物的灵魂彻底摆脱了命运的束缚，在命运的长河中拥有了自己的道路。如果没有我的到来，这些灵魂唯一的下场就是被世界湮灭，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成神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摆脱自己世界的命运长河。这些不知道说他们可怜还是说他们幸运的成神者，只要能通过我设下的成神试炼，就能成为与我一样全知全能的神。
而世界b的欹，在那次碰撞中接受了世界A中自己的灵魂碎片，成为了一名成神者。
世界A的欹带来的无尽仇恨与愤怒，给世界b的欹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痛苦。陷入绝境的魔王，向自己能回忆起的一切存在祈求帮助，甚至不惜向曾经一不小心窥视到的神祈祷。
而我则接受了欹的请求，帮她封印了这段记忆。
在那之后，就是那让人永不能忘怀的新年夜了。
我点了点头，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这就是事情的一切。”
“哈哈哈哈，真是……真是恰到好处的因缘巧合啊！”欹弯着腰，“那个在赫尔提斯遇到的怪人，应该就是受到影响的人之一吧。”
我点了点头，“没错。”
“呵哈哈哈！”欹喘息着，“那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参加试炼？”
我笑了笑，“成神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现的。”
欹抬起头来，“我并不喜欢想太多事情，也没有什么可以投入一生的理想。我只是单纯的讨厌被欺骗，厌恶周围一切都是骗局的感觉，憎恨你那高高在上、把一切都当作游戏的可恶态度！
嘴上说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为了自己而把所有人当作提线木偶控制的自私。你绝不会理解我的情感，多么投入的玩家也不会把自己当作游戏世界的一份子，多么认真的人做梦时也不会把自己当作梦境中转瞬即逝的人。
我要向你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世界而复仇，不是为了魔族和艾斯兰德复仇，而是为我自己，为欹复仇。”欹血红的眼瞳中锐利的眼神如同尖刀，想要将我四分五裂。
我微微一笑，“如果我说你的复仇正合我意，你还会坚持吗？”
欹挺直身子，“哦？”
“事到如今，你已经成功通过了前面所有环节。”我欣赏着欹鲜红的双眼。
“现在，完成成神试炼的最后一个环节吧。只要你通过，你就能成为与我等同的至高之神。”我高声说到。
刚登上山巅的茵蘩看着弯腰扶头的莉卡四人慌忙得不知所措。
欹捏紧的权杖，“要是我拒绝参加呢？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揍你一顿！”
我笑了笑，“你不会拒绝的。因为这最后的试炼，就是战胜我啊。”
战胜全知全能的神明，这就是成神的最后试炼。
欹举起权杖指着我，“虚伪的家伙，事到如今你还挂着你那虚伪的笑容。你算哪门子的神？明明有着改变一切的能力，却总是什么都不做，无情的看着一切走向深渊。你这样的家伙，不配叫神！”
“你知道我是不会被激怒的。”
我不得不承认，总是想做一个人的我，在欹说的事情上确实比“神”更加无情。或许正是因为在这方面无情，我在其他事情上才会那么有情吧。
欹知道，自己口中那个“明明有能力改变一切，却总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那个虚度光阴、得过且过的人，是欹；那个犹豫不决、纠结迷茫的人，还是欹；那个让一切变成得混乱、从出生就是个笑话的罪魁祸首，不是欹还能是谁？
欹最痛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毁灭世界的前提是毁灭自己，而这，正是她对这个把自己一切挣扎都变成笑话的世界的最后复仇。
没有存在意义的魔王，自毁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抬起手，朝着冲过来的欹轻轻一弹。
欹一下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山岩中。
我撇撇嘴，“就这么点能力吗？不要被怒火烧昏了头，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我朝着从山岩中挣扎着的欹又弹了一下。
看着那即将贯穿自己心脏的锐气，欹举起权杖想要挡下。
粉红的勇者之剑斩断了神的攻击，莉卡有些吃力的抬着长剑，护在了欹的身前。
“莉卡！你个傻蛋要干什么？！”欹从山岩中挣脱出来。
五人围在欹的身前凝视着我，“就让我们，来助老师一臂之力吧！”
欹身上炽烈的魔气直冲云霄，“真是一群傻货、笨蛋、克伦克！！！”
看着气势汹汹的六人，我高兴的笑了出来，“来吧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否通过这最后的试炼，让我好好欣赏魔王死亡前的呻吟吧！”
如果用等级准确描述几人的实力的话，茵蘩大概在八十级左右，莉卡四人大概在九十九级，欹以前是六百六十六级，现在是九百九十九级。但不管那个数字有多大，与无限的差距都是无限。
“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的一切吧。”
我和欹一起冲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