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旅行家（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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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来了。
这简短的消息与南方出现的魔气瞬间引爆了整座大陆。这份消息本应作为最重要的机密秘密的送到各地官员手中，但在某些魔族的有心操作下，这份消息在一小时内传遍了大陆。
带着赴死决心的奥尼拉斯不知道的是，一切从未向着他安排好的方向走去。
以普通人的视角去看，玩家们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疯子。正常一点的时候总是神神叨叨莫名其妙的要去做什么任务，不正常的时候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
不受任何道德与法律的束缚，冷漠的、自由的以自己的想法去改变这个世界。
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力量的疯子。
普通人疯了，大不了像条野狗一样咬人一口。但要是勇者或是魔王疯了，那艾斯兰德可就危在旦夕了。
破坏奥尼拉斯计划的就是玩家，他做梦也想不到大陆上会突然出现这么多有强大力量的疯子。于是，他的计划就这样走向了不受控制的方向。
原本计划的有序撤离如今变成了难民逃荒，原本规划的防守反击如今变成了排队送死，这不能完全说是奥尼拉斯的错。或许，真正错的，是冥冥中安排一切的命运吧。
无数人抛弃了自己出生的家乡，熟悉的或是陌生的带上自己一切能带上的财产，拉上自己的家人朝着远方不顾一切的逃亡。对于那些经历过结束没几年的第九百九十八次战争的人来说，这次的感觉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没有带队的官员，没有护行的骑士，有的，只有眼前的茫茫荒原与身边的家人。
人群如野兽般四散奔逃，不知在这场混乱中，会有多少妻离子散，会有多少家破人亡，会留下多少孤魂野鬼。
那些将要死去或是已经死去的人，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也想不明白，致自己于死地的到底是魔族还是人。
国王从艾兰宫中下达了对王国一切军事力量的命令，除艾兰骑士团之外的所有人员都必须在三日内赶赴即将变成绞肉机的南方前线。
如果奥尼拉斯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劈头盖脸的骂费里斯一顿，不利用广袤的地形拖住魔族的利爪而是让士兵们一队队去送死，多年的商人生活看来是磨灭了这位王子的骄傲。
而先前的鬻官卖爵本来就让王国的治安进一步恶化，现在又抽走了包括治安官在内的全部力量去了前线，玩家们可不管魔族不魔族的，反正他们死了也能复活。
没有人能拒绝站在他人头上当“神明”的快感，更何况，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游戏。
……
观星者的魔法塔周围如今聚起了厚厚的阴云，电闪雷鸣让人不寒而栗。那间曾经在两天内举办了一千多次宴会的大厅中，各种情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向大陆各处。
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上，【观星者】克伦克在阴影中注视着来人。
“听说您找我，观星者阁下。”卷发的瘦高男子推了一下自己的小圆墨镜。
克伦克打量着他，“你就是多蒙？”
多蒙笑着摘下灰色的圆帽，“没错，在下就是多蒙。”
克伦克点了点头（但多蒙看不见），“我有一个想要交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
多蒙抽出放在褐色风衣的口袋中的手哈了口气，“请问是怎样的任务？”
“最近整个大陆时空都被一股莫名的空间乱流包裹了，所有的长途传送目前都无法使用。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件信物送到冒险者学校的女教师欹手上。比较抱歉的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只能把你送到大陆的西北，你几乎要横跨整座大陆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克伦克凝视着多蒙；
“这样，你还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
多蒙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棕色围巾，“请问报酬怎样呢？”
“你可以无偿学习奥秘议会的所有法术，这是我作为大奥术师的承诺。”
多蒙稍微松了松围巾，“为您效劳，荣幸之至。”
一个黑色的水晶球飞到多蒙的口袋中，“一旦欹出现在你周身十米之内，这个水晶球就会自动飞到她身上，那时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克伦克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
“那个，请恕我冒昧。”多蒙推了推眼镜，“请问您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欹呢，她是您的朋友吗？”
克伦克摊了摊手，“她可不是我的朋友，说是冤家还差不多。我只是占卜出那个矮丫头最近会有灾难，所以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给她造了这么个东西。
你见到她时可以告诉她这个水晶球能显示出她想找的人的位置，但不要告诉她最近会有灾难，不然的话我的占卜就会失灵。”
多蒙笑了笑，“您还真是强大得不可思议呢。”
克伦克叫住转身想走的多蒙，“等等，你能保证你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穿越混乱的大陆吗？”
多蒙微微压低帽子，“请您放心，毕竟，在下的名号可是——【旅行家】啊！”
……
狂风，遮天蔽日的狂风。
戈壁，一望无际的戈壁。
在这天地的怒火前，多蒙的血量是那么的孱弱。
狂风冲击着多蒙的身体，棕褐的卷发凌乱的飞舞着，棕色的围巾在风中拉成一条长线。他一只手扶着帽子，一只手用力拉开破旧旅店的门。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稍稍避一下风吗？”多蒙用力关上店门。
“金币。”坐在柜台上的玩家扬了扬手中的冒着寒光的匕首。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多蒙叹了口气，拿出几十枚金币丢给对方。
风停之后，多蒙沿着一望无际的戈壁继续前行。
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炸声，多蒙没有回头，他看着那块飞到自己面前的木板，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再遇到刚才那样的大风，应该就没人能挺过去了吧。”
两天之后，路过此处的玩家在焦黑的地基旁边找到了一个浅浅的防风洞与几个还没被风吹倒的坟墓。
……
混在难民群中，多蒙的装扮并不显眼。
“天龙公会办事，所有人想要通过一律上交20%随身物品！”一群玩家守住了谷口。
为了节省时间，多蒙不得不从这里穿过。
多蒙大大方方的举起双手，任由守住谷口的玩家搜身。
“没油水的家伙。”那个玩家随手给多蒙放了过去。
正当多蒙快要消失在远方的时候，那个玩家忽然反应了过来，“刚才那小子是tm的玩家！”
多蒙“切”了一声，展开法术想要赶紧脱身。
正当多蒙的传送术马上就要发动的时候，他看到那巨大的火球差一点就要飞入那些好不容易通过关卡的难民群中。
“不能不管了啊。”多蒙瞬移到火球前方，左手抽出袖子中的手杖，“【折射】！”
巨大的火球飞向天空，从杀人利器变成了烟花。多蒙瞬移到几个玩家身后，狠狠的敲了一下他们的后脖颈把他们送回了重生点。
“赶紧走吧，一会他们还会回来的。”多蒙对山谷中的难民们说到。
……
狂风暴雨落在繁茂的森林中，多蒙有些出神的望着翠绿上那不知是溅出的雨滴还是水气的朦胧白雾。
松木的屋檐上流水哗啦啦的响着，多蒙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只松鼠蹦蹦跳跳踩着水坑，高兴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森林中居然还有这么个地方，就是不知道屋子里是什么样子。是废弃的伐木屋还是猎人的小屋呢？”多蒙望着发亮的天空自言自语。
“你那么好奇的话，就进来吧。”有些虚弱的话音在多蒙身后响起，吓得他手忙脚乱的差点把帽子扔出去。
脸色苍白的少年推着木门，看到多蒙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打扰了。”
多蒙擦了擦鞋底，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屋子内的装饰考究而典雅，红木雕刻的书架上摆放着一摞摞的书籍，酒吧里才能见到的吧台与高脚椅整齐的摆放着，柜台后陈旧的木桶散发着酒香。
看上去有些虚弱的少年点燃了壁炉，“刚才我去地窖了，没看到你在门前躲雨，真是抱歉啊。”
多蒙摸了摸吧台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这些刀痕，是怎么回事？”
少年给多蒙倒了一杯热水，“昨天不知道哪个公会的人看上了我这里，他们假装来我这里喝酒，实际上想要偷袭我。好在这里是我的地盘，勉强能把他们赶出去。但东西就没法保住了，我现在还没来得及修。”
多蒙晃了晃杯子，“我可是陌生人哦，你就不怕我也是想抢你这里的人吗？”
少年笑了笑，“我也是陌生人哦，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水有毒吗？”
两人一齐笑了出来。
在稍稍聊过天后，多蒙知道了对面这个少年的名字叫明岩。
“我啊，在现实中得了一种不算太稀少的怪病，我病得还挺严重的。这个病的学名我到现在都记不太清，大家一般都喜欢叫我们这些人‘玻璃人’。这个名字在我看来还挺形象的，擦一下就流血，碰一下就骨折，可不就是玻璃吗。”明岩苍白的脸被壁炉染上火红。
“所以你就在这里开了一家酒吧？”多斯松了松围巾。
“差不多吧。”少年不在意的说到，“我还挺希望这里能多些人来的，想抢这里的坏人也比没人好不少。我很喜欢在游戏里的日子，能像正常人一样做想做的事，能被人正常的看待，这种事情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
“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成为旅行家呢？”明岩托着下巴。
多斯把自己的右手放到桌面上，“我和你差不多吧，在现实里我这只手已经‘冻’住了。”
“渐冻症？”
“对，我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但我还有很多想去看的风景。还记的，当我第一次登上生活了半生的村子旁那座丘陵时，我看着天穹上飞花一般的落霞，看着养育我的一切都匍匐在我脚下，心中不自觉的想：
原来一个普通人的无聊生活，也能有这样美丽的色彩啊，原来这个世界本就如此绚丽多彩啊！
自那以后我就爱上了旅行，但可惜我在现实中已经走不动了。”多蒙一点都不沉重的说到。
两人聊了一会，雨渐渐的停了。
“不要这么识相的晴天啊！”明岩吐了吐舌头。
多蒙笑了笑，“谢谢你的招待，我该走了。”
明岩从身后拿出一瓶葡萄汁，“拿着它吧，虽然只是刚灌瓶的葡萄汁，但说不定在你旅行的途中就会变成美酒呢？”
多蒙笑着接过酒瓶，“不错的礼物呢。那我就把这块石头给你吧。这是我从艾斯兰德的最高山艾兰山的顶峰捡回来的矿石，在那山巅能将王都的景象尽收眼底，希望你有一天也能去那里看看。”
明岩紧紧握住那颗散着黄光的矿石，“再见了。”
“嗯，再见了。”
……
坐在有些陈旧的木长凳上，多蒙快乐的吸着面条。虽然游戏角色并不需要一日三餐，但多蒙还是喜欢按时用餐。
人去楼空的村庄只剩下这间旅店还有一家人未走，多蒙看着几队玩家走入村中，加快了吸入面条的速度。多蒙可不想多管闲事，他只想赶紧赶路。
爆炸声、枪声、燃烧声、倒塌声，各种声音一下子传来。多蒙仰头喝完面汤，准备传送跑路。
隔壁桌的玩家一刀切下给他上菜的店长女儿的手腕，“你的手镯挺好看的，能不能给我看看啊？”
听着鲜血喷涌的声音，多蒙中止了传送，拔出了手杖，“真是的，又被麻烦事缠上了啊。”
……
看着摆在街边堆成摞的面包，多蒙疑惑的看着那块板子。
“水晶花园招工：一个小时园丁工作十个面包，每人每天只限一次。”
多蒙微微点头，“这还挺有意思的。”
“可以带我去看看那座花园吗？我想认识一下你的主人”多蒙对摊子旁的树妖说到。
看着小小的温室中挤着二十多个人修剪花朵，多蒙慢慢端起咖啡杯，“你的花园看起来不需要这么多园丁。”
安静的女孩合上手中的园艺书，“但我需要一个能光明正大帮他们的借口。”
淡绿的玻璃上纹刻着淡淡纹路，青翠的藤蔓围着玻璃落到棕木地板上，无名的花朵绽放在棕褐的墙壁上，勃勃的生机蕴藏在茵茵幽香里充斥在房间内。
“你看起来和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人很像。”多蒙松了松围巾。
“哦？”少女把书放到桌面上，“可以跟我讲讲吗？和远行的旅人聊起异乡的故事，这可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诗情画意啊。”
多蒙放下茶杯，“当然可以，不过，不会泡咖啡就少泡一点吧，你的咖啡太甜了。”
少女脸色一红，“这些树妖太不聪明了，你那杯本应该是给我的。”
在讲了自己与明岩的故事之后，少女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呢？”
“一样的人？”
“都是在虚拟找现实的可怜之人啊。”
“哦？”
“我曾经是某个小学的教师。后来有一天，我看见某个孩子在马路上，丝毫没有看见冲出来的车，我想都没想就……最终我高位截瘫。谁都说我以后彻底完了，甚至我自己都以为我以后只能永远躺在床上。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过上这样有趣的生活，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槿木微笑着说到。
多蒙笑了笑，“能遇到你们两个朋友，这一路上的坎坷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在现实中找不到现实，所以我们才会在虚幻中找现实啊。”
“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幻呢？”少女笑着说到。
“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两人又谈了许久。
临别之时，多蒙拿出背包中的葡萄汁，“这瓶葡萄汁是明岩送给我的，就让它留在你这里变成真正的美酒吧。”
槿木惊讶的接过酒瓶，“哎呀，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我也得给你好好准备回礼呢。”
多蒙摇了摇木盒，“这里面是什么？”
“你可以打开看看哦。”
打开木盒，沁人心脾的花香一下涌了出来。紫的、粉的、红的，一盒的木槿花定格在了最美的样子。
“现实中不管多美的花朵最终都会变成肥料，但在这个有魔法的异世界，花朵的美丽可以永恒的留下来。”
“有空可要把这拿给明岩看看呢。”
“你可以去查一查木槿花的花语哦。”
“哦，是什么呢？”
“是他，你，还有我啊。”
……
走到冒险者学校附近，多蒙忽然迷了路。
月光照耀在林间，多蒙慢慢向前走去。
“哦，稀客啊。”我放下刚端起的酒杯。
冒险者学校的老师们要么上了前线，要么北上避难去了，学校除了学分兑换外的其他活动都已经停止了。我和欹无事可做，便来了一场月下对饮。
醉醺醺的欹也放下酒杯，“谁啊，你认识？”
我笑了笑，“来找你的。”
水晶球从多蒙的口袋中飞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欹的面前。
“幸苦你了，【旅行家】，一起来喝一杯吧。”我把酒杯递给多蒙。
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各种各样的风景，这就是旅行啊。
而在坎坷的旅途中还能一直保持温柔与善良的人，才是名副其实的“旅行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