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王（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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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终于落在了这座压抑的城市之中。
疾风把雨滴推到落满灰尘的门窗上，带走无数灰尘留下点点印记。但雨水只能洗刷灰尘，带不走血迹与污浊。
灰色的水渍溅起杂乱的水花，莉卡无言的向着那座低矮的平房走去。这座平民已经离开的王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四支小队的追捕下，凶残的魔族渐渐无路可退。
龙熠看着莉卡四人，微微抬起那满是水珠的斗笠。
赛琳温柔的说道：“不好意思，你们可以让一让路吗？”
拔出长枪，龙熠傲气一指，“抱歉啦，小姐，让路应该是不行的。”
莉卡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向着目的地走去，向着那个魔族走去。
伊娜的身影一下出现在方文书身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枪。方文书一个滑步向后与伊娜拉开距离，手指还保持着微微弯曲想要扣下扳机的姿势。
叶幽兰的法杖被伊娜的飞脚踹飞到了远处的街口，琉璃伏下身子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伊娜的缴械。
单手握住龙熠刺向莉卡的长枪，伊娜抬起头盯着龙熠，浑浊的雨水在她脸上留下一条泥沙的痕迹，“不会让你们阻挡莉卡的。”
琉璃吐出一口鲜血，她抬起头震惊的看着梅拉。
梅拉笑着挥了挥法杖，“在我面前用魔法的时候可要小心本天才的反制哦。”
赛琳的狼牙棒擦着方文书的衣角砸到了石砖上。
“莉卡现在很生气，我现在也很生气。所以，请你们自觉一点，好吗？”赛琳的狼牙棒把方文书的子弹抽飞了出去。
龙熠舔了舔嘴唇，非常开心的笑了笑，“又是三个人呢。”
叶幽兰以极限反应躲开伊娜的冲拳，“是啊，又是三个人呢。”
雨中，莉卡的身影带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小人物看着面前的一袭白衣，左手揉了揉凌乱的红发，“我记得你是……那两个人身边的……”
市民丁冷笑一声，“三个手下败将罢了，一个人也敢来阻拦我们？”
右脚一蹬，市民丁朝着我狠狠的抽了一腿，“【回响踢】！”
我抬起手握住她的鞋跟，“抱歉，这招无用。”
砰的一声，我紧紧握住市民丁的右拳，“抱歉，这招也无用。”
我轻轻一推，市民丁嗖的一声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
看着墙上的人形窟窿，我晃了晃脑袋，“抱歉，今天，此路不通。”
小人物咬了咬牙，这熟悉的感觉……
……
粉红的长剑的阴沉的雨天中格外显眼，赛尔维丝与离扬清风看着踱步走来的莉卡，转头对视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最后的对手居然是你。”赛尔维丝看着那黑瓦的平房，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法杖。
在官方直播间中，满屏的弹幕也都停滞了下来，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冒险者学校的内战。
离扬清风把长剑收好，“我们认输了。”
赛尔维丝叹了口气，让开道路，“嗯，我们认输了。”
看着莉卡打开房门，离扬清风吹了个口哨，“要不我们去看看龙熠他们？”
赛尔维丝微微一笑，“在这站着也是无聊，那就走吧。”
在艾斯兰德真正的主人面前，玩家们现在的力量还略显单薄。
……
勇者之剑在木地板上划出“滋拉”的声音，莉卡的脚步声不急不慢的响着。
“说实在的，比起刀与剑的碰撞，人心与人心的碰撞对我来说更加令人担忧。
作为勇者，我能斩断雄伟的山峰，却斩不断他人心中的痛苦；我能战胜世间最强大的魔王，却战不胜人心中最软弱的欲望。
阴谋诡计什么的，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我只知道，你是杀死我朋友父亲的凶手，是杀死许许多多无辜之人的恶魔。这就够了，哪怕会被人利用，我也不在乎。”
莉卡朝着那团黑影举起长剑，但眼睛却看向了天空。
……
在遥远的王宫之中，奥尼拉斯切断了王都魔法阵窥视到的影像。茵蘩咬着嘴唇，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奥尼拉斯抬起头望了茵蘩一眼，沉默的离开了书房。
……
火红的光芒直冲天空，那炽烈的情感烧干了厚重的阴云。
“【心之剑】！”
看着黑影化为飞灰，莉卡慢慢闭上了眼睛。
安息吧……
……
艾兰宫内部某个阴暗的房间，欹从房梁上跃下。
在莉卡击杀魔族的时候，房间内对着墙发呆的瘦高男子身子痛苦的颤抖了一下。
“分身被干掉的感受不怎么好吧？”欹拍了拍那个瘦高男人的肩膀。
锋利的锐爪撕裂了空气，欹捂着手臂上的抓痕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你竟敢对我动手？！”欹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手臂上深深的伤口。
红眼的魔族胡乱的挥舞着自己的双爪，朝着欹飞快的攻了过来。
“你疯了？！”欹俯视着那双红眼，紫黑的魔气直接把那个魔族嵌到了地中。
“【灵魂汲取】。”欹还带着自己伤口血液的小手戳爆了那个疯狂魔族的脑袋。
“原来是这样……”感受着脑海中的记忆，欹舔了舔嘴唇，“原来幕后黑手是你啊。”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魔族是艾斯兰德有史以来第一个被魔王和勇者一起杀掉的倒霉家伙。
……
两天后，盛大的国葬在王都举行。所有收到消息的国民都穿上了白衣，手持白色蜡烛走出了家门。
终于解禁的王都之中，黑灰的砖石街道上白色的人流在阳光下无比耀眼。
听着在远处山头都能听清的震天哭声，莉卡默默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虽然还是五人，但欹却没有坐上马车。
莉卡望着一直凝望着王都的茵蘩，“茵蘩，想去就去吧，那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葬礼。”
“我不会去的。”茵蘩转过头来，“我不能去，因为那是我的葬礼。”
莉卡四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欸？！这是怎么回事？！”
茵蘩笑了笑，“费里斯叔叔与我父亲是同胞兄弟，只要掩盖的好，他顶替我父亲做一段时间国王也不会有人发现。而同时，我父亲的葬礼怎么说也不能不办，于是最终就变成了为我举办葬礼。
在这不死异人事件闹得人心惶惶的紧要关头，如果又突然传来国王逝世的噩耗，国内大大小小的贵族会乱成一团的吧。等到风波平息的差不多了，再公开国王已死，那也为时不晚。
而且，这样还能让费里斯叔叔彻底安心。一个已经死了的公主是绝不可能再去继承王位的，不会有人相信死而复生的。”
虽然茵蘩说得轻描淡写，但莉卡几人能听出她话里复杂的情绪。
莉卡低着头，“茵蘩…你……”
茵蘩靠在莉卡的身上，“我一点都不伤心哦。因为我知道自己当不好国王，我没有王应有的气质，没办法回应那些信任我的人。而且，能离开那座压抑的王宫，我很开心。”
莉卡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为什么呢？那里不是你的家吗？”
茵蘩闭上眼睛，“知道吗？在这几天里，我一滴眼泪都没流。当我看见他闭上眼躺在那里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候，我很想流泪，但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一想，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而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的父亲一直对我很愧疚。他很少来看我，因为一看见我，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母亲。
作为国王，他给了我用不完的钱财珠宝，穿不完的姹紫嫣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我不想要那些，我一直想要的，或许就是他能像一个父亲一样陪我一天吧，和我一起玩耍，和我一起吃饭，哪怕是批评我、惩罚我，只要能和我在一起，我都不在意。
但这小小的愿望怕是永不能实现了……
后来我就开始想，是不是因为我这个公主做的不够好才让父亲那么不想见我呢？
于是我开始着魔似的学习怎样才能做一个好公主，我阅读书籍，我救济百姓，我慰问骑士……但我做得越好，我的父亲对我的愧疚就越深，就越不敢见我……而我，也越来越期待能有那么一个人，带着照亮一切的光辉，带着无边的勇气，来解决一切的一切。
嗯……这么一想，连自己女儿的期望都不能回应，他可真是一位不合格的国王啊……不过嘛，虽然我也没资格说他就是了……”
莉卡与赛琳抱住茵蘩，静静的靠在她身旁。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好休息一会吧，茵蘩……”莉卡轻轻拭去茵蘩眼角的一丝晶莹。
看着熟睡的茵蘩，梅拉从空间中拿出几人宿营时用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
整座艾兰宫的最高处，欹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莉卡等人一走了之，剩下的烂摊子自然要她们的老师——欹来收拾。
“呸呸呸，你们这些总喜欢呆在幕后的家伙都喜欢喝这么苦的茶吗？”欹脸色铁青。
奥尼拉斯从那可以俯瞰到整座王都的落地窗前转过身来，“招待不周，还请您多多包涵。”
欹摆了摆手，“免了免了，这我可受不起。”
奥尼拉斯在欹对面坐下，“不知公主殿下与勇者大人的尊贵师长，今日突然拜访鄙处却是何故啊？”
不在乎自己穿的是裙子，欹嘲讽的翘起二郎腿，冷笑着说道：“当然是来看看获益最多的幕后黑手啊。”
“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我问你，你一个魔族潜入艾兰宫刺杀国王还全身而退的概率有多低？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弱小的家伙是魔王伪装的。”
“您的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与魔族勾结害死了国王陛下？”
“我可没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是意思意思。不管怎么说，你确实没与魔族勾结，嗯……更准确的说吧，在发生的一切中，你什么都没干。正因时刻伴随在国王身边的你什么都没干，国王才会被杀死。”
“嗯，不错的想法呢。”
“说什么只有你站在了茵蘩身边，我看你才是没站在茵蘩这边的那一个！那个费里斯说不定根本没想抢夺王位，而是你把王位推到了他的头上。”
“哦？”
“给茵蘩施压，把各种压力都加给她，让有些软弱的她主动放弃继承王位，这样费里斯想不成王都不行。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不过我好奇的是，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愧是公主殿下的老师，您可真是聪明呢。”
“你想杀人灭口？我警告你，就算你是王国第一魔法师，我也并不怕你。”
“不不不，您多虑了，我不会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就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如果我说我会把刚才谈话的录音放出去呢？”
“您随意，我并没有承认任何事情，刚才都不过是您的自言自语罢了。”
“我也不会真的把录音放出去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奥尼拉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个国家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只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才能彻底斩断这万年的循环，让一切走向更好的未来。
茵蘩公主有王的慈悲，但没有王的残忍；有王的聪慧，但没有王的果决；有王的尊贵，但没有王的卑鄙。
公主殿下是个很优秀很善良的公主，但也仅止于公主了。
而同样的，在魔族还有不到五年就会入侵的危机下，这个国家不需要一个沉睡的君主。”
欹咂了咂嘴，“啧啧啧，你承认了。”
“一切的罪过，就由我一人来吧。”奥尼拉斯吹了吹茶杯，脸上依旧平静。
欹站起身来，“我不会多管闲事的，如果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在魔族那边的话，这次入侵说不定就是大危机了。”
奥尼拉斯微微笑道：“或许如此吧。”
看着欹即将离去，奥尼拉斯突然说道：“帮我向茵蘩公主问个好吧。”
欹转过身来，“哦？”
奥尼拉斯放下茶杯，“那顶王冠可是很重的，戴上它可不一定是好事。”
阴暗的大殿中，费里斯慢慢带上珠光宝气的王冠。就在他戴上王冠的一刻，没有人发现，他的身子不正常的颤了几下。
……
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奥尼拉斯闭上眼睛，“一个时代结束了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奥尼拉斯转过身来，“好久不见，老师。”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王都？”
奥尼拉斯叹了口气，“明天，再晚的话估计就要等到明年了。”
“你要做的事可是在违反命运。”
奥尼拉斯微微低头，“那又如何？”
我叹了口气，“别忘了我教过你的，想要骑在命运头上的人，命运终会骑在他头上。”
“可我要去做的事也是老师教给我的啊。”奥尼拉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离开了那间有着大窗的房间。
奥尼拉斯不知道的是，的确有一个时代结束了，但结束的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时代，而是“Npc”们决定艾斯兰德的时代。
书写故事的笔，渐渐偏向了玩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