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观星者（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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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努力伸长身体瞪眼相对的两人分别按回沙发上，我无奈的说道：“行了行了，把正事干完了你们再闹。”
欹翘着腿，“什么正事？”
克伦克淡定的说道：“杀了我老师。”
欹摇了摇头，“不干。”
克伦克靠在沙发上，“只要他死了，我就是新的观星者。”
欹深吸一口气，“讲讲具体情况。”
“你这两天身处的是那只怪物构造的幻境，虽然你通过自己的方式摧毁了绝大部分幻境，但包括勇者她们在内的其他人仍然沉睡在现实的魔法塔中。
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构造如此荒诞的幻境，但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拯救所有人——杀死他，杀死那只怪物。
而这里，这座既在现实也在幻境的尖塔，就是怪物本体的所在地。只有我知道怎样才能杀死他，但我只会占卜没有战斗力，所以只能让你把我送到这座尖塔的最顶层，送到那只怪物的核心面前。”
克伦克的语气一改先前的轻浮，无比的沉重与理性。
“唔姆……你不能告诉我如何杀死他然后让我去吗？”欹一脸凝重。
“不能。”克伦克毫不犹豫的说到。
欹看向了我，“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我举起咖啡壶，“给你们泡一壶咖啡？”
“很不错呢，”克伦克笑得十分开心，“这样我们就能喝上热咖啡了。”
“所以你的答案是？”克伦克盯着欹。
欹摊了摊手，“没办法，谁叫我是勇者的老师呢。保护自己学生这种事，可是老师的责任啊。”
看着欹站起来，克伦克说道：“对了，因为一些魔法阵的缘故，尖塔里面是不能用传送法术的。”
欹差点坐回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活跃一下气氛嘛。走吧，走吧，希望你不要被那只怪物打得满地找牙，我可不会治疗法术。”克伦克站起身来。
“我可是勇者的老师，而且就算我实力再怎么弱，也比你这个只会占星一点战斗力没有的笨蛋法师强。”欹毫不客气的还击。
看着两人推开那道向上的门，我随手拿出几颗咖啡豆，开始慢慢的磨粉。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关上，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磨咖啡的声音。
……
尖塔内洒满淡蓝色的清冷光辉，二人顺着蜿蜒的阶梯向上攀登，一路上安然无事。
“话说，你应该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吧？”克伦克突然说到。
欹没有回答。
“是那种灭亡小国的第不知道多少代王女，还是王室的私生女，又或者是上古传承的继承人？总不可能是伪装起来的魔王吧。”克伦克想到什么说什么。
魔王的身份这么容易暴露的吗，欹无奈的说道：“你认为我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
“哈哈哈，开个玩笑啦。如果我把老师的所有的知识都掌握了，估计我就能算出你准确的身份了。”克伦克这番话让欹起了一丝灭口的想法。
“不过呢，既然你自己不愿意说，那我也不会随意占卜你准确的身份的。用占星窥探他人的秘密是对占星的玷污。”克伦克拍了拍欹的肩膀。
欹带着疑惑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占卜出我的信息的？”
“这个嘛，”克伦克挠了挠脑袋，“从你那杯咖啡底部的残渣看出来的，这算是我自己独创的一种占卜方法。”
“哦，那你还占卜出了什么？”欹装出感兴趣的样子问到。
“你和勇者的关系特别深，远超师生关系那种深，几乎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克伦克随口说到。
唔姆，确实是生死之交，没问题……欹附和的点了点头。
克伦克扶着下巴想了想，“你现在应该处于一个非常矛盾的心理状态，内心时常会有两种声音干扰你做判断，让你在迷茫的海洋中越陷越深。但只要度过这段迷茫期，一切就都会迎来新的转机。”
欹沉默了一会后说道：“那你有给那个家伙占卜吗？”
克伦克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什么信息都占卜不出来，就好像根本不存在的人一样。”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抵达了尖塔最高层。欹掏出权杖，挡在克伦克的身前踏上了最高层的地板。
两只巨眼一左一右守护在大门旁，粗壮的血管在地面上盘曲堆叠，令人作呕的棕黄色触须从血管上长出封锁了大门。
看着那有十几个自己高的巨眼，欹干呕一声，“好家伙。”
听不清的呓语与恶臭的气味让欹差点把胃酸吐出来，克伦克描述的果然毫不夸张，这的确是一只让人不想再见到的恶心怪物。
一边捂着嘴，克伦克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就是那扇门，把我送到那扇门后就行了。”
欹一挥权杖，割破地上缠绕的血管，“好！”
巨眼死死盯着闯入此地的二人，黑色瞳孔中元素能量波涛汹涌。
看着在欹身后凭空出现的火球，克伦克喊道：“小心！”
欹单手举起权杖挥舞起来，“这种程度轻轻松松。”
飞速旋转的权杖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叮叮叮”把数以百计的火球全部挡下。
比两人身高还要高上不少的蓝色光球、闪烁着暗紫光芒的黑色光波、比树干还粗的红色激光……巨眼的攻击一下塞满了宽阔的大厅。
克伦克手一挥，一片星幕把他环绕起来，“你不用管我，快去解决那只怪物！”
欹舔了舔嘴唇，“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如何吧。”
一脚踏碎蓝色光球，欹一个转体跳跃过层层光波。看着即将命中自己的激光，欹用力挥动权杖把它拍了回去。权杖一转，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叮叮咚咚，欹闲庭信步的朝着巨眼走去。
一拳打碎想要偷袭自己的光球，欹撇了撇嘴，“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巨眼仿佛被欹这句话激怒了，漆黑如墨的光流从两眼中心射出，一瞬间就吞噬了欹矮小的身躯。
欹两只手紧紧抓住横在身前的权杖，身子止不住的向后退。
巨眼的光束逐渐缩小，回到原点的欹随手拍飞身边的流弹，擦了擦脸上的几滴汗珠，“看来今天是没法尽兴的打一场了。”
欹回头看去，躲在星幕中的克伦克正张大了嘴向她呼救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凭空出现的棕色细线绑住了他的脖子、手肘以及膝盖，把他当作提线木偶一样拎了起来。
权杖一挥，克伦克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呼……差点就完蛋了。”
欹一手拿着权杖一手拎起克伦克，“原来它还有这种能力。”
克伦克挣扎着想要从欹手中下来，“哎哎哎，你干什么？”
欹脚一蹬，身子灵活的穿过层层叠叠的攻击高高飞起来，“当然是，把你送过去啊！”
漆黑的风刃斩断封锁大门的触须，欹抬起脚，朝着大门的方向狠狠一踏。
锋锐的劲风碾碎了一切挡路的攻击把大门踹出一条不宽的缝隙，残余的劲力在地面上刻下了整齐的划痕。
欹借着下坠的力，转动身子把克伦克甩了出去，“去干你该干的事吧！”
随着克伦克飞入门内，大门缓缓关闭。
把权杖往地面上一戳，欹盯着漫天攻击后的巨眼，“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能让我，稍微尽兴些吗？”欹仰视着巨眼，转了转脖子，扭了扭手腕。
……
克伦克从石砖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呸……满身蛮力的矮丫头……”
克伦克抬起头，环视这座房间。
四根粗壮的血管从房间的四角蜿蜒伸向房间中央高耸的王座，而在那阶梯之上的王座旁一只巨大的眼睛紧紧缠绕在铭刻着无尽星辰的权杖上。
克伦克拍了拍自己的脸，向着那黄金的权杖迈出了一步。
模糊的呓语声像一把尖刀刺入了克伦克的脑海，腐烂的臭味涌入鼻孔让人只想赶紧离去。
克伦克弯着身子，脸上却是压不下去的笑容，“这就是您留给我的最终考验吗？不愧是我的老师，可真够绝情的。”
艰难的迈出第二步，克伦克的身子在无形的压力下又弯了几分。克伦克脑海中像有无数警铃同时敲响，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警告他停下脚步。
鼻孔中两行猩红流下，克伦克还是挂着微笑，迈出了第三步。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鲜血从他的耳朵上流下，滴答的声音让克伦克从越来越清晰的呓语中清醒了一下。
鲜血从嘴角滴落，脑海宛如被尖刀搅动，这一切让克伦克的笑容越发诡异。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折磨，将人千刀万剐的凌迟在这样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也稍有逊色。
终于，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下，克伦克的双腿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克伦克终于握住了那柄冰冷的权杖。
而在他身后的，是原本洁净的鲜红阶梯。
克伦克的血，染红了整段阶梯。
扶着权杖站起身来，克伦克把一只手放在耳边仔细聆听着近在咫尺的无尽呓语。
“原来如此，”克伦克止不住的大笑，“原来……原来……我们的‘世界’……只是他人创造出的游戏……哈哈哈哈！”
血水伴随着克伦克癫狂的笑声从权杖上流下。
“这给了我们无尽痛苦与快乐的世界，这蕴含着无尽奇迹与万千真理的世界，居然只是他人的游戏！哈哈哈哈哈哈！”克伦克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苍老而麻木的声音在克伦克耳边响起，“我们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只不过是转眼就会破碎的气泡，我们只不过是傻傻表演剧本的提线木偶！你还在坚持什么，加入我，加入我……”
克伦克打断了那个声音，“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否被称为我的老师，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出我早就想说出的那句话：你的思想太过时了，老东西！”
“你知道吗？当我从你那里学到世界也有尽头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悲伤。我的人生将在一个有限的盒子里度过，就算这个盒子再大，它仍然只是个盒子。你知道这让我失落了多久吗？”克伦克那鲜血喷涌的眼眶中闪烁着光芒。
“感谢你告诉我，这个广袤的世界不过是个游戏，世界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那么，世界是个游戏又怎样？谁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否是自己的梦境，游戏又怎样？
当我们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之时，我们就已经不是提线木偶，而是真真正正的人！命运？谁会在乎那种东西！”克伦克的双腿激动的颤抖着。
“我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奥术师，我要找到世界的真理，我要去世界之外的世界！”克伦克高声喊到。
克伦克一巴掌抽飞那颗眼球，用力把权杖拔出，“该让位了，老东西！”
无尽的星空如被打碎的玻璃般破裂，墨色的尖塔剧烈摇晃起来。
克伦克拄着权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大门前。
把手放在大门上，克伦克却没有推开它，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转过身，他恭敬的鞠了一躬，“再见了，老师。”
推开大门，克伦克慢慢挪动双脚，轻笑一声：“如果有机会的话，让我再给您泡一壶咖啡吧。”
……
坐在轮椅上，克伦克看着即将踏入传送阵的欹，“一路走好，最好别再回来。”
欹抱着双臂，“我可不想再见到你这抠门的家伙，星之密令的报酬就是传授禁忌魔法的仪式？可真有你的。”
克伦克笑了笑，“哎呀，别这么说嘛。我们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朋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看你也挺开心的，不是吗？”
欹确实非常开心，也的确是因为他的报酬开心。
克伦克占卜出欹会在与魔王的战斗中和勇者并肩作战，于是就把禁忌魔法的力量分成了五份，把其中一份授予了欹。
欹一边想象自己统治世界的美好未来一边挥了挥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反正是不想再见到你了，抠门的笨蛋法师。”
看着欹缓缓消失的身影，克伦克双手搭在胸前，“命运总会把一切导向它想要的方向，伪装成正义的邪恶仍会受到正义的制裁。”
欹整个人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双手用力拍打着传送光屏，“抠门笨蛋法师，你什么意思？！”
……
把咖啡放到他的面前，我笑了笑，“该你下了，克伦克。”
克伦克在棋盘上放下棋子，“您不和他们一起回去吗？”
我拿起棋子，“不急，把棋下完再说。你的伤还好吗？”
克伦克端着下巴，“眼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这几天靠魔力感应周围即可。但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说不定永远都好不了。命运总是不那么公平的，得到什么必定会失去，失去什么却未必会得到。”
我笑着拿起一颗棋子，“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神存在吗？”
“作为一个总在窥探命运的人，很多事情都让我不得不觉得是不是真的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神明在操纵着这一切……”
克伦克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我永远不会承认这个世上有神，除非祂就坐在我的对面。”
“你老师的葬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不办了，这时候还是先稳定人心较好，这都等我能真正配得上这位子之后再说吧。我的老师可是给我留了份‘大礼’，现在重伤的我就算进行一些简单占卜都要耗上相当长的时间。”
我点了点头，随手落了一子，“想好在你老师的墓碑上刻什么了吗？”
克伦克拿起一颗棋子，沉吟半晌后又把它轻轻放了回去，“我输了啊。呵，这还是头一次呢……”
“真正令人忧惧的不是失去照亮未来的光明，而是失去踏向未来的勇气。”
“嗯，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