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爱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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欹全身上下紧绷到了极致，丝毫不顾附近稠密的人流，抬手就是一堆足以灭城的禁咒。
空气被陨石的高温扭曲出条纹，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仿佛要发泄无尽的怒火，紫黑的雷霆足以把整座城池电成焦炭……
我叹了口气，“不错的魔法，只不过……对我没什么用就是了。”
嘎吱嘎吱的钟表声响起，世间的一切在这一刻都被染上了灰色。喷泉的水流定在半空，喧闹的人流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发生什么了……”欹用尽全力才勉强让自身恢复正常。
我从她背后敲了她脑袋一下，“我把这个世界的时间停止了。”
欹回头看了我一眼，嘟着嘴闷闷不乐的坐到了喷泉边上。
我扶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无恶不作”魔王的真身。
大概到我腰部的三头身被黑色的小裙子包裹；火红的短发被额头两侧的小恶魔角挑起，露出有些俏皮的额头；勉强能覆盖住后背的翅膀看上去就像一件大黑斗篷；红扑扑的小脸加上稚嫩的童音让人一下就能看出这是个小女孩。
没错，藏在那高大可怖的身影与粗犷声音之下的就是这么个让人绝对联想不到“魔王”二字的幼女。
我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不动手了？你不是能变身吗，把你的权杖拿出来啊。”
“变身又能怎样，还不是打不过你。”欹扭过头去，闹别扭似的说到。
张开手心，我把刚刚创造的棒棒糖塞到欹的小手中。
欹看了一眼棒棒糖，又看了一眼我，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这不会就是我的最后一餐了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想什么呢，这就是普通的糖。击败魔王这种事可不在神的职责内。”
欹舔着棒棒糖，“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想要我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双手插在口袋中，“不用紧张，我这次降临尘世是为了回应某位信徒的祈祷。不过也并不是很着急去就是了。相遇即是缘分，你有什么疑惑可以趁现在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欹梳理着脑海中的猜想，“我为什么会回到五年前？”
“莉卡那小丫头用魔法时出了岔子，失控的魔法把你送到了过去。这个解释你信吗？”我微笑着。
欹鄙夷的瞥了我一眼，“当然不信。多少至高的魔法倾尽全力也不能改变时空分毫，一个失控的魔法就能把我送回过去？我可不信。”
“但那可是我赐予她们的魔法。”我笑了出来。
欹沉默了一会后说道：“你说你是为了回应信徒的祈祷而来的，那你会去实现每个信徒的愿望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与其把大量时间浪费在祈求神明上，不如自己趁这个时间多去努力努力。我只会关注那些有意思的祈祷。”
欹咬着棒棒糖，“什么样的祈祷才算有意思呢？”
我扶着下巴，“主要还是得看祈祷的人，只有那些特殊之人的祈祷才能吸引我。”
之前提到过，在无尽的平行世界中，每一个人都能找到无数个存在于其他世界的“自己”。没人能让同一个人两个世界的灵魂同时处于一个世界，因为那是完全相同的两个存在。
但在无尽世界带来的无尽可能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存在会因各种原因脱离自身本应走上的命运轨迹，成为与其他世界“自己”不同的人。
这些误打误撞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人，就是我所在意的特殊之人。
我并非生而为神，我也曾经为人。而掌握自己命运，就是那条成神之路的开端。这些特殊之人，他们有着成为神的资格。
而这也正是我所在意的。
欹的两条小短腿晃悠着，“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吗，按理说你早就知道一切的结果，那你为什么还要亲自降临尘世呢？”
“正因知晓未来会让我缺乏动力，所以我把自己对未来的全知封印在了某个世界。毕竟‘能封印自己’也是全能的一部分啊。”我平静淡然而认真的说到。
欹吐了吐舌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用全能把一切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呢？”
我微微摇了摇头，“首先，能不能做与想不想做是两码事；其次，这不是神应该做的事。”
欹盯着我，“说实在的，总是把神应该做什么挂在嘴边的你可真不像一个神。要我说，你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你说的没错，像人就对了。连人都不是，又怎有资格成神呢？那些断情绝欲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啊。更何况，全能自然也包括‘能成为真正的人’。”我嘴角扬起几丝弧度。
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喂，我说，你的全能这么厉害的话，那你能创造出一块你举不动的石头吗？”
我无奈的笑了一下，“能问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你们魔族培养魔王的时候都教了你什么啊？”
欹用手指戳着嘴角，“魔法学，经济学，生物学，哲学……等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需要创造一块石头，再在世界的法则中把它设定成我举不动就行了。
但这样会造成很大的问题。因为我是全能的，所以我举不动的石头就会与我本身发生冲突。世界无法承载这种矛盾，所以它会想办法抹除我或者那块石头。世界自然无法抹除我，它只能抹除那块石头来终结这个悖论。
而如果我动用力量不让世界抹除石头，那这个矛盾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大，直到它毁灭整个世界的秩序。所以说，不是我创造不出我举不动的石头，而是世界无法承受这样一个悖论带来的影响。
不过话说回来，经过我测试，如果我不动用全能中的‘能瞬间灭世’的话，这会是最快的灭世武器。你这个魔王要不要学一学？”我用轻浮的语气挑逗着欹。
欹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可没你那么厉害，把世界毁灭了，我上哪去啊？”
“问了这么半天，你一直都在问与我有关的问题，难道你就不想从全知全能的我这里知道你们魔族为什么失败了九百多次吗？”我站起身来，轻轻摸着欹的头。
欹的眼皮轻跳了一下，“这个问题，还是交给之后的魔王吧。比起那个，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原先的时间？我与勇者的最终一战可还没有打完。”
我微微摇头，“不管你信不信，你回到过去这件事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打算改变命运的轨迹。我把话说在前面，你可以用各种手段去尝试改变历史。无论你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止。
但只有一点我不允许，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们四人绝不能在与魔王决战前死去。作为我默许你自由活动的代价，在最终决战前你必须在她们有危险时保护她们。你可以动手，但不能是现在。”
欹听见我这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身为魔王的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我要等她成为真正的勇者的那一刻与她堂堂正正的一战，在这之前我不会让她们死的。”
我看着欹的小虎牙，伸手去揉她的脸蛋，“说我不像神，我看你更不像魔王。”
欹抓着我的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唔……，我没其他……问题了。”
我把棒棒糖塞到她的手中，“真的吗？我倒是不怎么急着去回应信徒，毕竟可没什么机会看到魔王穿越回过去啊。”
欹偏过头，“哼，我堂堂魔王即使穿越回过去也一样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
“别说大话，先找到填满肚子的方法吧。可没什么地方会要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幼女去工作。我提醒你一下，在时间停止中维持自身不受影响可是非常耗能量的。”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欹疑惑的说道：“可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我拍了拍她的头，“时间停止中发生的一切会在时间恢复流动之后的那一瞬间产生影响，按照我的计算，等时间恢复流动之后你大概得花一个月才能恢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吧。”
欹一下站了起来，我抢在她说话之前说道：“就在这里说再见吧。祝你好运哟，可爱的魔王。我会在这个世界呆上一阵子，直到我收到新的祈祷，所以我们说不定还会再相遇的哦。”
喷泉的水落在池内，沸腾的人群继续欢乐。
看着空空如也的面前，欹一屁股又坐到了喷泉沿上，一股虚弱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结果，就算说到了这个地步，也还是没能问出那个问题吗……嘴上说爱着一切的神，为什么偏偏对我们魔族厌恶至极呢？九百九十九次离成功仅差一丝的失败，以及未来无数次同样的失败，我们为何生来就要面对这种命运……
饥饿把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好饿……剩下的力量跟一个普通成年人类差不多，我得尽快找到食物和住所……
在那绚烂的夜空下，魔王肚子的咕噜声与烟花声交相辉映。
……
闲游在人群之中，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人间的庆典。
在这里的不知道多少人，他们虽然只是“普通人”，但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人生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这故事或许既不波澜壮阔，也不跌宕起伏，或许只是一本让人读了几页就想丢掉的无聊小说。
但那又如何呢？至少此时此地，我看见他们的脸上只有欢乐。
忽然，远处的两个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我身前不远的街口，一个佝偻的身影背着自己的孙儿朝街对面缓缓走去。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我看见了她一生的沧桑与苦痛。而在那一生辛劳的背上，灵魂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孩子沉沉睡着，全然不知世间的艰辛。
“祝福你们。”我小声说到。没人知道这个祝福有什么效果，更没人知道我什么要祝福她们。但这都无所谓。
毕竟，神爱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