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前行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神的随遇而安!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对于马郡的草原来说，这是最好的描写。
但如今的马郡，“牛羊”已经难得一见了。
一人高的细长青草密密麻麻的扎在大地上，吸收着上天的馈赠。别看这青草不起眼，但它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帝国科技的至高结晶。
地上，细高的青草密密麻麻的种在一起，把单位面积的吸收效率拉到最高；地下，纵横交错的根系将整个草原串在一起，如同一块巨大的太阳能板。帝国只需要从地下挖出一条根接入，就能抽走这占据大半块大陆的巨大太阳能板的全部能量。
但这被帝国生物学家称为【翠绿源泉】的系统也不是没有缺点。
虽说帝国可以从草原根系中抽取能量，但草不是发电机，不能直接产生电能，中间还需要一道工序将生物质能转化为电能。转化就代表损失，损失就代表低效，这是信奉高效的帝国所不能容忍的。
这算不上什么致命的缺点，真正致命的是另一个缺陷。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帝国夺走了本属于草原的能量，那这些能量本该流向的去路——食草动物，又该从哪里获得能量呢？
随着翠绿源泉通过竞争逐渐取代了原先的草原，侵占了周边许多原本不是草原的群落，马郡的生态系统开始从源头崩溃。
细高的青草无数的根系能搜刮走大地中所有养分，而且动物吃进去多少就拉出去多少。在这样的“天灾”下，第一个销声匿迹的是草原上的其他植物，第二是食草动物，第三是食肉动物……
帝国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因为这是帝皇规划的一部分。高级的物种取代低级物种，这是自然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事实，我们所做的只是让自然向我们期望的方向改变。这大概就是当时马郡郡长的想法吧。
和正题无关的废话就到这里，这一切对安惟思目前只有一个影响，那就是——他找不到那几条上钩的鱼了。
一人高的青草看似软弱实则坚韧，这一片草原别说藏两三个人了，藏千军万马都绰绰有余。
葵叉腰了望着，“不行啊队长，一点痕迹都没有，根本看不见他们去哪里了。”
安惟思从口袋里掏出平板，“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猩猩也会使用工具。”
安惟思无奈的说道：“小心我扣你工资。”
葵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啦。”
安惟思在平板上弹钢琴似的摆弄了几下，“但人和动物一样都很贪婪。好了，走吧，我知道入口在哪里了。”
葵拨开长草，和安惟思一起走了进去。
微风吹动，绿色的海洋微微掀起波澜，而安惟思与葵的身影，早已悄然无踪。
……
摸索着找到一人宽的洞口，安惟思趴在地上钻了进去。
安惟思刚才真的就是在钓鱼，他只是简单的在门口扔了几块贴着追踪器的电池（安惟思身上有很多需要用电的东西，他带着一堆电池），然后那几个人就真的捡走了。可能这就叫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吧。
洞穴的墙壁并非是垒实的土块，而是一根根惨白的根须。安惟思发现，这些根须上被一层层的刻上了许多豁口，应该是帮人爬上去的扶手。
向下又爬了一段，安惟思对上面喊了一声，“可以下来了。”，便向下继续爬去。
与刚才的根须梯子不同，安惟思现在爬的这一段是一根粗壮藤蔓的外壁，上面一个个由小藤蔓编成的扶手都已泛黄，看来是经常有人从这里爬上爬下。
一边向下爬，安惟思闲的无聊估算了一下这跟藤蔓到底有多长。从目前裸露的部分来看，这藤蔓至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
藤蔓的根部在地下撑出一片空间，安惟思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忍着手上被勒出的疼痛，弯腰深呼吸了几口。
这是……通风管道？看着向上延伸的管道上的的破洞，安惟思一头钻了进去。
爬了两下，安惟思从通风口探出身子。
“葵？”
葵转过身来，“队长你去哪了？我等你半天了。”
安惟思撑着墙壁钻出来，“我还想问你去哪了？”
葵指了指通风口，“我从那根藤蔓里滑下来的啊。”
“哈？！”
“你不是叫我在上面望风等你喊再下去吗，我围着你钻的那个洞转了两圈，然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一滑就掉了下去。然后就骨碌骨碌的从那根藤蔓里面滑下来了，然后就到这了。”
安惟思捂着脸，“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应该是从上去的路下来的……这‘电梯’真的很有马郡的风格。”
……
储存站是个巨大的圆柱，安惟思他们现在就在这巨大圆柱的边界上。
放眼望去，无边无界、色彩纷杂的海洋让人眼花缭乱。虽然这是属于垃圾的海洋，但站在这里并没有闻到明显的臭味，估计是因为良好的通风系统吧。但也不能说一点气味没有，润滑油、不知名人类排泄物、腐烂的枝叶……这些层次丰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破败的气味，或者应该叫垃圾的气味。
白色的矿泉水瓶、黄色的枯枝败叶、棕色的纸箱盒子……这是数量比较多看上去比较显眼的主角，细看就能看见白色黄色的纸团废纸、绿色红色的塑料包装、棕灰混合的机械零件……这些配角也在垃圾堆中大放光彩。不过都已经是被抛弃的垃圾了，主角配角也没什么意义吧。
铁丝编成的平台不大，一根笔直的铁架桥通向笼罩在阴影中的垃圾场。
安惟思靠在栏杆上，踩在早就被拆下的通风网上，“走吧。”
葵露出兴奋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安惟思扶着铁架桥的栏杆，回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啊。”
……
啪嗒啪嗒的声音空空的回荡着，安惟思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向前走一边打量着阴影中的一切。
出乎安惟思意料的是，检修平台上不是安惟思来时想象的帐篷的聚落或是低矮的平房，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四五层的小楼。
越来越有意思了，安惟思如此想着，他知道，这种地方能兴盛成这样，必然有高层人物的默许，那这地方存在的意义就很值得琢磨了……
走得更近些，安惟思看到了更多细节。
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了检修平台，但这些光芒并不明亮，安惟思猜测可能是火把或蜡烛之类的东西。
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这一切给安惟思的第一印象就是缝合感。
长短不一的木棍、铁棍歪歪扭扭的拼凑在一起，组成了覆盖在所有房子外表的脚手架。安惟思推测有如此多的脚手架可能是因为这些房子是近期才建成或是这些房子一直需要修缮。
房子的材料也是东拼西凑，这里突起一块那里凹陷一块。安惟思粗略一看，有多层纸板粘成的纸板墙，有内里用纸板外用水泥糊上的伪水泥墙，少数有用砖垒成的砖墙。不过说实在的，安惟思甚至差点没看出那是水泥墙，上面覆盖的灰尘多到让安惟思一度错认为那是泥墙，不过也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而在房顶上，杂乱的堆着各种杂物。有用空调外机改成的储水器，有用又黄又灰又生锈的铁皮拼成的锅炉，有摞成小山的瓶子与纸箱……
安惟思关闭墨镜的夜视，让它保存一些能量。
刚才的观察得到的信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至少安惟思知道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应该来源于脚下的垃圾海。
从一袋掏出一小瓶灰色的粉末，安惟思招呼葵离他近点。
“把这个洒在身上，不要均匀的洒，但每处都要洒一点。”安惟思把瓶子递给葵。
“这是什么？魔法粉末吗？”
安惟思已经开始往自己身上洒了，“这就是普通的灰尘，我们身上的衣服太干净了，在这里太显眼，容易被别人盯上。对了，鞋上也别忘洒点。”
“所以队长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啊！”葵手上也没闲着，开始往自己身上洒灰。
安惟思收起瓶子，“本来是准备用来洒敌人一脸的，用到这里也正好。也幸好我比较正人君子，带的不是石灰。”
感受到了莫名的恶意，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安惟思还不忘把手上沾上的灰尘抹到头发和脸上，“好了，现在就让我们看看细菌们是怎么生活的吧。”
靠近平台的垃圾海中，几只由纸板粘成的奇形怪状的船只正在垃圾海里缓慢的游动。
虽然纸板船在设计上最大限度的增加了表面积，但它能撑起的重量还是有限，毕竟垃圾海终究不是真正的海洋。
纸板船上，几个灰头土脸的孩童向下伸手，在垃圾里寻找着什么。通过他们船上堆的东西来看，枯枝烂叶、塑料制品是他们的主要收集对象。
有一个孩子突然抬起身来，手在空中快速的晃了几下，看来是被垃圾里不知道谁扔的烟头烫到了。
而在离岸近的地方，一大群成年男子也在干着相同的事情，只不过他们的目标更广，几乎到了什么都要的地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捕捞”如同农民每日的耕作，这堆垃圾就是他们的田地。
对于他们来说，这片永不枯竭的海洋就是一切的源泉。
在街边，家家户户门前都堆着相当多数量的堆肥桶。从枯枝败叶到粪便尿液，堆肥桶对所有能成为肥料的东西来者不拒。
发酵好的肥料会率先给有小灯照耀的粗壮的树墩（安惟思刚才看到的光芒就是这个），这些树墩上都插着用塑料制成的水龙头，棕黄的汁液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
而除此之外，楼顶上，楼房里，街道上，几乎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摆上了种着点什么的土盆。离产水的树比较远的是蘑菇，近一点的有大豆等，帝国的高效种子在这里发挥了最大的功效。
从垃圾中捞出的衣服被裁剪修补，在几把生锈的剪刀和缝衣针下变成还算完整的衣服。这里的衣食住就是这样，一切都来源于垃圾。
而其他包括光在内的一切，就都要靠电来驱动了。
电池可以带来热，可以带来光，可以带来声音，可以带来图像。各种塑料制品除了当作容器之外，也是兑换电池所必需的“货币”，想要活着要靠每天在垃圾堆里的翻找，而想要活得更好，就要靠电池。
但谁也不知道那些导线的金属都裸露的废旧机器能安全工作到何时，反正修修补补总能用下去。
这就是细菌们的生活，既不原始也不现代、既原始也现代的生活。
而就在今日，两个来自文明之处的现代人，踏上了这满是灰尘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