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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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靖琪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房内一片漆黑。她又缓缓闭上，神智渐渐清醒，顿时察觉出了不对劲：床铺一直在轻微摇晃中。她倏然睁眼，适应了黑暗里的光线。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她又左右瞧了几眼，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火车上的包厢，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床铺在晃动。
赫连靖琪摸着沉重的额头，茫然地扶着床沿起身。到了车窗前，掀开了点墨绿色的丝绒帘子，外头也一片黑色，看来是晚上了。她走回了床边，拧亮了台灯。
她怎么会在火车上了。她明明在别墅的房间里。
赫连靖琪回忆起了他最后在她耳边呢喃地那些话，全身冰冷地反应了过来：原来他在与她告别！
赫连靖琪“咣”一声推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门口站了两个他的贴身侍从，还有菊兰。菊兰见她，忙上前：“小姐，你醒了？”赫连靖琪转头朝那两个侍从冷喝道：“把你们头给我叫过来。”
赫连靖琪示意菊兰进包厢，询问道：“菊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菊兰垂了眼：“小姐，具体我也不知，只晓得介载他让我带着宝言跟你回北地。”
不过一两分钟光景，李介载便出现在了她面前：“夫人找属下有何吩咐？”赫连靖琪直视着他：“李介载，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介载道：“司令吩咐属下，要将夫人安全送到赫连总司令那里。”
赫连靖琪脸色发白，道：“为什么？”李介载瞧了一眼边上站着的菊兰，禀道：“A国军队已经大量往清德集结。清德将有一场大战。司令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所以……”
李介载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赫连靖起说话，便抬头，却见她僵站着，脸上已血色全无。
菊兰总归不放心，不停地往靖琪包厢送膳送水送点心送水果的，但都只看到小姐在看书。赫连靖琪很安静，无声无息地仿佛火车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李介载在另一头的包厢里瞧着菊兰在哄宝言，想着司令的托付，不由地叹息。司令和她是不是当真没有这个命？以前是老夫人，前段司令，南北的对立。现在南北合作了，但司令却早已经伤透她的心了，再加上这次大战……想到这次大战，李介载的神色更是暗沉了下来，司令亲自率领部队迎敌，摆明了要与清德共存亡。
四日后，火车进了建兴站，因需添水加煤，所以暂时停靠两个小时。赫连靖琪在车上也闷得心慌意乱，所以在菊兰和侍从的陪同下，下了火车，到了站里的贵宾室。宝言早在火车上闷坏了，一到外面，跟小猫一样的东转转西冲冲。
好在这两日有宝言陪她，赫连靖琪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想去外头，便领着她出去。
候车处人很多，喧闹异常，但见了她和侍从等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连说话的嘈杂声也轻了许多，在这杂乱间，她猛得听到一个声音：“卖报卖报，最新消息，最新消息。A国军队撤回罗州。卖报，卖报，清德大战，重创A国军队。卖报卖报，段旭磊副总司令被炮火击中，生死未卜……”
赫连靖琪顿觉眼前漆黑，天地旋转。她颤颤巍巍地揪着自己的衣袖，极力稳住了自己，抖着声道：“报纸……快……”身后的侍从其实在听到的第一时间早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报童，抢了几张报纸在手。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说南部军队在副总司令段旭磊带领下，在清德一役中打退了A国最有名的王牌部队等等……但段司令在清德大战中不幸被敌军炮火击中，被随身侍卫官救下时，已经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那黑色的铅字好似飘浮在空中一般，石块般地一个一个朝她砸来。赫连靖琪脑中“嗡嗡”声一片，仿佛身体里头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个瞬间从脚底流尽了。赫连靖琪探手乱乱地抓住了搀扶着她的菊兰……
菊兰和丫头搀扶着她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李介载也已经来了，抓着报纸，双目圆瞪，大叫了一声“司令……”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吩咐手下道，“快，马上到站长室挂电话到清德医院，接吴院长。”底下的侍从快速领命，跑步而去。
李介载朝她安慰道：“夫人，您先别急。我先去把情况弄弄清楚，再来回禀您。”
赫连靖琪入定一般地坐着，只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火烧火燎的煎熬。也不晓得李介载去了多久，再次出现的时候，脸色亦是灰白色的，他甚至不愿对上赫连靖琪询问的视线。赫连靖琪的心瞬间沉入了冰谷，连最后一丝期盼也失去了。
专列的补给很快弄妥了，站长战战兢兢地来请他们。李介载看着赫连靖琪失魂落魄的模样，强抑悲痛，道：“夫人，请上车吧。”
赫连靖琪浑浑噩噩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到了包厢门口，才回了神。她扶着门，怎么也不肯跨进去：“李副官，让车子回清德。”
李介载一愣，心里瞬间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夫人还是在意司令的，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冷淡。李介载犹豫着道：“夫人，司令吩咐过，一定要让属下将夫人安全送到赫连总司令那里。否则让属下提头去见他。”
段旭磊亲自将她抱上了火车，对他说：“介载，你护她要与护我一般。一定要亲手将她送到总司令那里。还有……你以后一定代我好好照顾她。”李介载凛然应道：“是。属下就算性命不要，也定会完成司令所托！”
赫连靖琪自然知道李介载跟在他身边许多年，对他忠心不二。只要他吩咐的事情，李介载一定会按吩咐办到。
赫连靖琪吩咐：“李副官，听我命令。回清德！”
李介载摇头，亦不肯动摇半分：“对不起，夫人。司令的吩咐，小的不敢不从。”
这有可能是段司令此生最后吩咐他做的事情了。李介载早已经抱定了主意，就算是死，也要完成司令最后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