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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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很静，可以闻到随风而至的淡淡花香。他此次在安阳被人伏击，大哥难辞其咎。现在大哥大概在想办法安抚住他。若她去医院见他一面，能让大哥省去很多烦恼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留洋在外的这几年，因思念家里，所以经常留意所有能在报纸上看到的关于南北两地的新闻。所以对南北基于什么局势和形势才走到这一步的，她也清楚。岁月在变，她也再改变，她早已经不是当年不知世事的赫连靖琪了。

而他为什么想见她呢？当年用四座城池将她推离的人如今却说要见她？赫连靖琪真心觉着滑稽可笑。不过，如今的她，连多想一下这个人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这日下午，赫连靖琪面无表情地跨进了病房。段旭磊躺在病床上，脸色像似血液被抽尽了一般地惨白。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以前在学校里时，冷淡怡然。在南部的时候，意气风发。每一面都是不同的样子。可如此憔悴苍白，却还是第一次。赫连靖琪顿觉呼吸发紧，不知不觉中捏住了自己的手。

赫连靖琪转身到了窗前，窗户只打开了小半扇窗户，但由于怕被再度埋伏，所以拉上了帘子。此时清风徐徐吹来，把帘子吹得微微摆动。医院小园子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如昨。赫连靖琪恍恍惚惚地想起，当年她流产的那次也是住在这个房间的。

这一层的东侧房间都是特供的给赫连府邸，平常人家就算你再富贵再有钱，也住不进来。而这间房又是所有房病房里头最好的。时光眨眼而过，一晃，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段旭磊浮浮沉沉地醒来，便已察觉出了异样。侍从们一个不在，空气中隐有熟悉的气息。当她的身影印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置信。

明媚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温温柔柔地照进病房。而她站在这一团暖暖的光芒里，叫人一眼惊艳。

“靖琪。”段旭磊唤着她的名字，低如蚊吟。一时间，他连眨眼也不敢，只唯恐是梦，再睁眼时，她已经不在了。

而她一直站在不远处，没有动，也没有消失。也不像梦中，只留了个背影给他，让他怎想要抓住最后都不过是徒劳而已。沉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吐了出来，段旭磊挣扎着向她伸出手去……然，就这么轻轻一动，立刻就牵扯到了胸口的伤，一阵剧痛攻心。

段旭磊满头虚汗，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呼痛声压抑在喉咙口，神色欢愉无比：“靖琪，真的是你……”

赫连靖琪注意到了他粗重的呼吸，骤然转身，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欢欣喜悦之色，便垂下眼，公式化地道：“段司令，你身上有伤，不宜乱动。我这就让人叫医生过来。”

段旭磊痴痴地凝望着她，喘息着道：“不，不……不用……我没事情。”他捂着胸口，缓缓笑了，“你到底是来了……”

赫连靖琪垂下眼，不紧不慢地道：“段司令，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不过现在你已经见到了，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我不许你回去。”

不许。他还真以为这是在南部，他可以为所欲为。赫连靖琪扯出了一个很完美却又客套到了极点的笑容：“段司令，你需要好好休息养伤。我还有事情，下次有时间再来探望您。”不待他回答，转身就准备告辞离去。

还未跨出一步，只觉得手臂一紧。他竟然凭一口气强撑着起身，拽住了她。赫连靖琪僵在那里，不敢再移动半分，只怕会加重他伤势。时隔数年，她竟然忘记了，段旭磊一直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角色。赫连靖琪有种感觉：如今进了这个病房，怕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段旭磊哑声道：“靖琪，我不许你走。”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去了。他什么也没有了。曾经连梦中见她一面都几乎是奢侈的一件事情。如今她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他怎能再让她离去了。

骤然听到他唤她的名，赫连靖琪一时怔忪。

“段司令，请你放开手。”

段旭磊把她紧紧地抓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怕，怕微微一松手，她就会如鸟儿般再次飞走了，然后再无踪迹。但这么抓着，到底是扯到了胸口的伤，他痛得大汗淋漓，脸上惨白：“不许走。”

此情此景异常熟悉。好多年前，他手臂因救她被车子撞了。他也是如此的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去……可后来呢？他给她什么了？有的不过是欺骗，利用，和伤害而已。

赫连靖琪冷笑着，猛力一甩。只听见他“啊”的一声呼痛声从身后传来。赫连靖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然，这一转身，果然便看到了他胸口包裹着白色纱布已有血迹渗了出来。段旭磊捂着胸口处摇摇欲坠。

她扬声对外头唤道：“来人。”门口的侍从应声道：“属下在。请问有什么吩咐？”

“段司令醒过了，伤口有崩裂迹象，请医生尽快过来一趟。”说罢，赫连靖琪走向了门口。

段旭磊的心瞬间沉入了冰谷。她真的已经不在乎自己了。可自己却还是如此的爱她，这么多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当年因为爱她，所以没有即刻派兵接收那四座城池。也因为爱她，在他大哥死后，他抉择两难的时候，最终选择了与她大哥赫连靖风合作。因为爱她，所以他就算娶了蓝水婕，却从来没有碰过她。他心里的空间只有那么大，已经全部装满了她，就算别人再好，他也再容不下半点了。

他屏着呼吸，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看着她的手碰到了冰凉的镀金把手，只要轻轻一转，是的，只要轻轻一转的话，如无意外，他这辈子应该是再也见她不着了。

不。他不同意。哪怕她不爱他，他也要将她留住。这些年来，他遭遇了那么多次暗杀，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地走过了数趟。这一回亦是。他再不想让自己这么行尸走肉地活下去了。这两日，段旭磊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想得特别透彻，也早已做足了所有准备。

看来还是要走到最后一步。段旭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道：“赫连靖琪，要不要打开这扇门，你自己考虑清楚。你如果就这么走了，我马上通知各大报社我在北部遭暗杀的这件事情。我自然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你大哥做的。可其他人怎么想我就不能保证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这还是李介载点破他的：“司令。菊兰说靖琪小姐当年对司令一片深情，心里从来就没有过那个姓董的。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何情况？但她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接受别的人。单单这一点……司令，我说一句不当说的话。你与靖琪小姐之间，事已至此，反正也已经不能在更糟糕了……不如破釜沉舟……”

是啊。他已经什么都已经没有了，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吧。她离开后，他后来终于是明白了。这世界上，这一辈子，他只想要她。段旭磊只想要赫连靖琪而已。旁的人，再美再好，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