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断崖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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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瞅着坐在马鞍上的人,思索着曾在哪里见过?板车快进村口的时候,她回过神来,心里大吃一惊:那马背上坐着的是船家儿子果果!
他一定看到通缉布告,为了得到赏银,带着衙役守株待兔来了。唉,果真是一对贪婪母子。
眼见马车已经靠近村口这帮人,已经没法回头了,翟婵心头一紧,心里暗暗叫苦。
她抓住了布袋里的弓箭,在船上提防了老妪那么多天,竟然忘记了他儿子这茬了。
这个时候,衙役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了她。为了不让他们察觉无忌在前面的板车上,她横下一条心赶着马车继续朝村口走。
翟婵穿着巫教袍子,脸裹得结结实实,那果果一下子并没有认出她。等到马车将到眼前,两人对上眼时,他才察觉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要指认的人。于是,他手指着翟婵,大喊道:“是她,就是她。”
翟婵很愤怒,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个贪婪的女人,他的儿子就是一个贪财鬼。
她立马挥鞭催马狂奔,然后放下鞭子,从袋子里拿出了弓,抽出了箭。
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拖上这个果果垫背!她有了强烈的报复意念。
衙役们听见喊声反应过来,纷纷上马。
这时,翟婵的马车已经冲进了村里。
那个果果财迷心窍,竟然率先撵上了翟婵马车,冲到翟婵马车的前面,欲拦住翟婵的去路。
翟婵气急了,顺势搭箭拉弓,“嗖”的一箭朝他射去。
那果果根本就没有防备翟婵会射箭,眼看着箭飞来,赶紧歪头躲避,却已经晚了,箭射中了他的脖子,一下子坠下了马背。
衙役见状,纷纷下马躲避翟婵的弓箭射击,也朝翟婵发射弓箭。一时间,翟婵的头上乱箭飞舞,马车厢后面响起了噗噗的着箭声。
过了过曲村后,很快,翟婵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白莹他们的马车。
她不敢顺着道跑了,怕连累了白莹和无忌。于是,她驱马上了东面的山坡。
禁卫军们毫不迟疑,紧紧催马跟了上来。
山坡全是干乎乎的黄土,连一根草都没有不长,漫天的黄尘飞扬。
翟婵的马车在黄尘中时隐时现。
白莹的板车已经向北屈城而去。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翟婵遇到的险情,慢悠悠地控制着马的速度,等候翟婵赶上来。
无忌已经将后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他为翟婵的安全担忧不已,更为翟婵将衙役引向山坡的舍己行为痛心疾首。
看起来娘今天是凶多吉少哦。意识到这一点,他浑身上下有了彻骨寒意,自己的天要塌了么?
他很不甘。
又起风了,黄尘滚滚,遮天蔽日。翟婵拼命地挥鞭,催着马狂奔。
后面跟着的禁卫军只是偶尔地射箭,不急不慢地尾随着她。
看着越来越远去的翟婵,无忌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白莹却勒住了马,想等一等翟婵。无忌哭了,急急地催道:“别等了,姐,你看东边山梁上,衙役正紧追我娘呐,娘不会跟上来了……”
白莹顺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翟婵在策马狂奔,身影在黄尘中时隐时现,后面一群衙役被裹在尘埃里,却依旧紧追不舍。
白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却束手无策。按是无忌的哭声惊醒了她,她慌张地四处看了看,幸好路上没有人,她慌张地劝道:“无忌,不能哭啊,被别人听见就没命了啊!”
“我知道。”无忌收住了抽泣声,道:“姐,赶快,现在只有屠贤的师傅可以救我娘了,你快赶车,我们去找他……”
“哦。”白莹懂了,狠狠的甩起马鞭,催马往北屈城赶去,泪水顺着脸颊泊泊地流了下来。
都是自己发善心惹出的祸,旻蕸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瞅了一眼山坡,翟婵赶着马车到了坡顶了,紧随着是下坡道,她已经看不见翟婵了。
翟婵这个时候已经横过马身勒住了马,躲在马身后,搭箭拉弓。
要给衙役一点颜色看看。
透过黄尘,衙役的马出现了,翟婵立即射出了一箭,领头的马一下子摔倒了,其余的马立刻停了下来,马的嘶鸣声此起披伏。
随后,反击的箭雨嗖嗖而来,一根根地轧在翟婵周边的的黄土上。
双方僵持了一阵,翟婵抽出了最后一支箭,趁着又刮起的阵风裹起的滚滚黄尘,她跳上车辕,催马向坡下跑去。
衙役们也纷纷上马,开始了又一轮追击。
箭又纷纷呼啸地从翟婵头上掠过。
马已经跑不动了,翟婵咬牙死命地抽打马屁股,竭嘶底里地喝叫着:“驾!驾!驾……”
前面的黄尘很厚,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情况。后面的马蹄声似乎就在耳边,而她的马已经筋疲力尽了。
翟婵不管了,狠狠地用箭扎了一下马屁股,喝道:“驾!”
马嘶鸣着又一次窜了出去,却马蹄踏空,朝山崖下摔去。
这是一处断崖,被弥漫的黄尘遮掩着的很深很深的断崖,翟婵随马车栽了下去。
禁卫军见马车身影忽然不见了,纷纷勒住了缰绳。
一阵风吹过,望着露出深不见底的断崖,他们惊讶不已,暗自庆幸勒住了马。
“三个人都摔下去了吗?”
“应该是吧!”
“哈哈哈,香消玉殒,结果不错。你,快回去向郡守报告,白莹等三人坠崖了。”领头的衙头很兴奋,吩咐一个衙役道:“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路,下去确认一下。”
“得令。”衙役也兴奋地答到,催马就跑了。
剩下的人在悬崖四处寻看起来。
“下不去的。要下去得绕道,至少走三天。”有了解情况的衙役道。
“三天啊?”衙头有点失望,道:“就没有捷径了吗?”
谁也没有吱声。
不甘心的他们又在断崖处转悠起来。
白莹赶着板车径直进了北屈城,然后马不停蹄地直冲到镖师屠贤师傅的家。
师傅家中的人认识白莹,赶忙通报给了二院里的老爷子。
老爷子出屋子的时候,白莹已经背着箩筐走进院子,她把无忌从箩筐里抱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泪水涟涟,他们双双跑到老爷子跟前躬腰作揖,抹起了泪水。
老爷子望着两张风尘仆仆又满是泪水的脸,不禁吃了一惊:“无忌?你们怎么啦?”
“我娘被上次杀我师父的人缠上了,生死不明……”无忌哽咽地道。
屠贤镖师为救翟婵的娘毕氏死于假冒禁卫军的郎逍管家手里。
但是,屠贤的死一直是老爷子心头的痛,听无忌说是杀爱徒的又来了,顿时怒火万丈:“你怎么知道的?别急,慢慢给爷爷说。”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我娘没有说起过。”无忌泪水又流了下来:“我娘发觉我们被上次杀我师父的人跟上了,就把我藏在箩筐里,让姐赶着板车把我先送走,自己把追杀我们的人朝曲村边上的山梁上引,那些人很凶恶,朝我娘射了很多箭……”
“是曲村边上的山梁?”老爷子问白莹道。
“是。”白莹点点头:“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了。”
“爷爷,快救我娘哦……”无忌是心急如焚。
“山梁后面是断崖,没路可走的……”老爷子明白无忌的意思,他脸色铁青地解释了一句,起身抓起一柄长鞭,吩咐家中人道:“好好安顿他们。”说着,他牵着一匹马出了院门。
快马加鞭地朝曲村奔去。很快,他就赶到了通往断崖那地方的道上。
“哎,你们追上那辆马车了吗?”远远地看见一帮人,他喊了起来。
这地方离断崖处离有二十多里路,那七八个衙役累的气喘吁吁,已经个个人困马乏,老爷子与他们碰上的时候,他们正在滚滚黄尘中一步三遁地往回走。
“没有。马车摔下断崖了。”有人回应道。
“下去看了啊?”老爷子问。
“没路可下去。”
“怎么没路呢?走,我领你们去。这儿我熟。”老爷子朝他们喊道。
衙役的目光都落在了衙头身上。迟疑了一会,他下了决心:“好,就再去看看。”
一行人掉头,跟着老爷子往断崖走去。
驱马跑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断崖处。
已是太阳西斜时分,黄尘弥漫中,太阳犹如一只红灯笼悬着,腥红腥红的。
“从哪里下去啊?”衙头大声问道。身处断崖边,他们都下马了,战战兢兢地牵着缰绳不敢乱走。
“那儿,没看见吗?”老爷子手指了一下日落道,然后把自己马的缰绳拴在身前马的鞍座上,道:“你们要像我一样,把马的缰绳拴在其他马身上,这样马就不会乱跑了。”
众人纷纷按他说的开始拴马缰绳。
老爷子把手中的长鞭伸展开来,嗖地一下朝眼前的人甩去,鞭子前端瞬间缠住了那人,紧跟着老爷子把鞭子朝天一挥,那人随着鞭子被甩了出去,顷刻间消失在断崖下。
空中传来的凄惨叫声惊吓到了众人。衙头非常恐惧,慌忙地问道:“谁,谁掉下去了?”
老爷子已经又甩出了一鞭子,被甩下断崖的凄惨叫声回应了衙头的问话。
很快的,又一声凄叫响起……黄尘散开了,衙头看清了事情的真相,愤怒地挥刀朝老爷子扑去。
但是,老爷子仅抖了一下手腕,鞭子便缠住了衙头,跟着,空中甩起一条弧线,衙头也凄惨地嘶叫着朝断崖下飞去。
不管是拿刀拼命的还是跪地求饶命的,老爷子一概让他们下断崖去找翟婵了。
最后,就剩下了一群马在黄尘中嘶鸣。
老爷子在崖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瞅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叹了一口气,跨上自己的马,往北屈城去了。
无忌见老爷子回来了,急切地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襟,问道:“爷爷,救下我娘了吗?”
“她驾着马车坠下了断崖,”老爷子无奈地摇头道:“没救了。”
无忌大哭起来,他哭得很伤心。白莹搂着他与他一起凄凄哭泣开了。
翟婵是他的娘,一个最亲近他的人、一个可以为他提供安全的人、一个可以为了他抛弃性命的人。虽然白莹也很疼爱他。但是,毕竟她头脑简单,身无搏鸡之力,面对危险她无能为力。从这点来说,他的天已经塌了,没了翟婵护佑他只能是丧家之犬。
眼下,能为他提供保护的人就剩下老爷子了,若能触动老爷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老爷子为她们的哭声所恸,叹息道:“孩子,这都是命啊!认命吧。”
“不!”无忌倔强地撸了一把眼泪,看着他道:“爷爷,我娘是被害死我师傅的人害死的。我要为我娘和我师傅报仇!爷爷,你教我本事吧,我一定要找出元凶,杀了这帮混蛋!”
屠贤很喜欢无忌,曾向翟婵表达过想收无忌为徒的愿望。他一直喜欢练的撒豆成兵术就是屠贤教授的。可惜,随着小院子血案的发生,屠贤死了,他们也离开了北屈城。
现在听无忌提起屠贤,老爷子更伤感了,泪水也流了下来。他摇摇头:“孩子,贤活着的时候非常喜欢你,总把你挂在嘴边。他这一生养了三个闺女,就是没有一个儿子,可惜,你不是他亲生的……”
“爷爷,我生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师傅师父,既是师又是父啊。师父活着的时候给了我父亲一样的关怀,现在是我报答他的时候了。”无忌灵机一动,朝老爷子跪下了。
老爷子很懵逼,瞅着无忌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他疑惑地问道:“无忌,你这是……”
无忌悲呛又坚定地给老爷子鞠躬作揖,道:“爷爷,从今后,我改姓屠,每年清明祭祀父亲,为他传宗接代。请爷爷给我赐名!”
“这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背弃祖宗呢?”老爷子愕然,非常不以为然,断然地拒绝了。
无忌抹了一把泪,很坚决地道:“我的祖宗从来就没有庇护过我一天,谈不上背弃的。我只知道大恩难酬,无以为报。再说了,人如果不懂的报恩,就与畜生一般了,认了祖宗又能如何?”
“看你小小的年纪,懂得可真不少,谁教你的。”他的话让老爷子很感动,却有非常惊楞。这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么?他非常疑惑,怀疑是无忌的娘教他说的。
无忌继续躬腰作揖,道:“师傅为了我们家,竟然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留下,我岂能坐视不理?爷爷,请成全我。”
“这是无忌的心里话。真的,从来就没有人教过他,是他自己看书看来的。”白莹插话道,她也被无忌的话感动了,与他那个愚孝、任性的父亲相比,屠贤真不该绝后……